第一場雪
?一
?福建的氣溫還是二十多度,打電話回家,母親說她還在穿短袖針織衫,那件穿了很久的紅色上衣。天津早已下零度。
?九月初,乘著飛往天津的飛機去往許多人向往的大學。8號早上約好的出租車,送到廈門高崎機場。是姐夫陪同我一起去的。姐夫在廈門有個姐,不必擔心他落腳。下午兩點多出發,到廈門已經快六點,離飛機起飛還有五個小時,不忍心在機場浪費時間,打車去他姐店鋪。車來車往,擠進小區,店鋪就在里面。多數是紅紅的店鋪招牌,打著誘人的LED廣告語,橫七豎八,如此這般,讓我揣測這樣一個個幾近相同的店鋪能存在多長時間。廈門的店鋪很多,不差多一間理發店,少一個理發師。她的店鋪是賣海鮮干的,東山盛產海鮮,來到廈門,東山人賣起了他們引以為傲的東西。店鋪雜亂無章的擺放這許多東西,多的你可以沒事一個個去甄別出它們的名字。有何用處。瞧清楚似乎得花時間去整理思緒。桌上擺著一條煎過的秋刀魚,油附著在焦黃的魚皮上,試想著這條魚的新鮮度,渴望它能散發出誘人的魚香,房間彌漫的卻是蟑螂殺蟲劑的刺鼻味道。
?"你們出來外面做吧。剛剛噴了殺蟲劑,味道怪不好受的。"她說。她剛回來,來之前她丈夫招呼了我們一陣子,說著普通話。習慣了閩南語的兩個人,也說了幾句拗口的普通話。進門時,孩子一掙脫母親的手,便去玩了。他很高興在門口堆積的垃圾堆里找到一個看起來還完好無損的布娃娃。隔壁走出一個小女孩,爭搶著想和他共享這個彼此看見的玩具。對面走來一只泰迪熊,漫著輕快地步劃,帶著節奏感。兩個孩子,一個手里拿著布娃娃,兩雙眼睛一起追隨著泰迪的身影。
?燒了水,幾個人圍在一起喝起茶來。茶幾附著著棕黑的茶垢,隨意用燒開的水澆過一遍;在澆一遍茶杯 。塞上茶葉,倒掉第一遍茶水,才不緊不慢地將淡綠清澈的茶倒到茶杯中。口到不算渴,喝著茶,聊起了此次來廈門的目的,扯到家長里短。說是姐夫那邊孩子也幾個月大了,海里的牡蠣今年收成不好。平時多數時間都在海上釣魚。載一些"廈門"去釣魚。姐夫是這樣稱呼游客的,多數上他們是廈門來釣魚與旅游的。
?她丈夫買了三盒葷菜回來,隨口一問,說是挺貴的,沒辦法,她說這樣的生活早已習慣。我在路上顛簸了幾個小時,一路感覺人不在狀態,勉強吃了一整碗飯,飯到實在吃不下,感情他們好客,一直叫我跟姐夫倆吃多點。不忍掃他們夫婦的興,吃得很慢,才把一碗飯給吃完。挨個坐的孩子,吃完飯,嚷著:"媽…媽…我要喝飲料,我要喝飲料。"也看了我們在,問了我們要喝什么,爽快掏錢讓孩子買去。飲料和酒成了飯后待客的又一個場景。就像以前村里過年過節,一桌佳宴總要酒水才能襯托氣氛,液體一流下肚,話閘才被打開,像極了急匆匆跑來告訴事情的人,需要咽口唾液才能把話說出來。我們便是這樣的。
?吃了飯,和姐夫一起在小區散了會步,腦海里一直在想象著天津,和我的學校。思緒虛無飄渺。看著時間差不多,他們夫婦倆關了店鋪,她送孩子回去,她丈夫陪同我們去了機場。 飛機飛向一個我陌生的地方,憧憬入冬時,那里有雪飄落。
?二
?睡到六點多,聽見舍友喊了一句:"外面下雪了。"
?我和其他舍友紛紛從床上蹦了起來。喊的舍友是甘肅人,甘肅早在天津下雪前就已經迎來了第一場雪。手機那頭,他的朋友發來圖片,說是甘肅的雪有一米厚。而他家里早就通暖氣。學校暖氣還沒開,把貴州和合肥的舍友凍得一直罵學校,說學校坑,我當然也氣憤,受凍的日子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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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北方的寒冷是容易對付的。衣服穿多了自然不冷。以前在家鄉,即使冬天也是不穿秋褲的。從未穿過,穿在里面著實別扭。南方的寒冷與北方不同,家住海邊,冬天的海風迎面吹來,像密密麻麻的針一樣 直往身體里頭鉆,縱使裹足了衣服也能夠體會海風所帶來的寒冷。
?拉開窗簾,透過陽臺,看到了滿地覆蓋著雪,未完全覆蓋,還能透過雪看到土地散落的落葉,預報下雪前,校園里的樹,葉都落光了。黑突突的樹搭配這灰蒙蒙的天,給人以壓抑的感覺。透過陽臺,抬頭望著樹干,幾片塑料袋破碎的掛在上面。有些已經退了色,有些還能看出新鮮時的顏色。它們瘋狂的在樹干上飄來飄去,仿佛與樹融為一體。保潔阿姨的身影是每天都能見到的,多數見到他們都在掃著落葉,剛剛用大掃把掃起來堆成一堆,樹下又落了一片,很是無奈。有些樹到能適應北方的天氣,葉未完全落光,頂著殘留的葉,黃綠混雜在一起,雜的毫無規則,似一杯清水里倒上不同顏色的墨水,慢慢在水中化開,又彼此糾纏在一起。雪停留在葉上,有些不勝重負,果斷掉落下來,有人說:"媽的,我居然被樹葉砸到了!"
?下了一天的雪,早上我是興趣盎然的,畢竟人生第一次見到,踩著雪去買早餐。樓道口的瓷磚地板讓人走進走出都十分小心,生怕滑倒。踉蹌過才懂得小心。:"外面雪那么大,我是不是應該撐把雨傘。"舍友訓斥了一句,說是很丟臉。結果一路上來回,撐雨傘的學生倒是不少,估計都是南方人吧。
?到了夜晚,操場傳來了玩雪人的聲音,我和舍友也相約去看一下。外面著實冷,走在街道上,一腳踩下去,沒過腳踝。以前在南方,冬天手腳常常冰涼,如今,北方的雪讓我腳更是凍得沒知覺,是鞋太薄?還是腳太冷?還是我沒做好入冬的準備?
?操場旁的街道立著瘦長的路燈,黑色的漆包裹著路燈桿的身。發出橙黃色的光,照在雪上,像在演繹一段不知明的被遺棄的時光。慶幸路燈的光是溫暖的橙黃,若換成冰涼的蒼白色,我想路過的人應該會再生出一絲與冬夜無關的寒冷罷。環境總是這樣任性的左右周圍人的情緒,就如每個咖啡廳或是賓館的建立,內部裝修多半考慮的是能給消費者營造滿意的氛圍。這樣的燈光是否易于你或陪伴而來的人情感的流露。至于后者,累了,睡個舒心覺倒也不在意這些。
?走進操場的鐵門,望見不遠處堆著一個矮矮的雪人,給人直觀的感覺是雪人堆得并不好看。頭上還插著一個用于生日蛋糕的歌唱蓮花燈,軟弱無力的響著"祝你生日快樂"歌的旋律。可能下一秒就因無電而癱瘓。
?相機對著操場上的人,更多的是黑夜下的影,"咔嚓"一聲。手機的閃光燈發出刺眼的光,把照片定格在了某一刻。翻出來,看一下照片的效果是否讓自己滿意。路燈下,我給舍友照了幾張照片。他們一高一矮,一個插著衣兜,一個擺出一副美國兵般強悍的樣子。
挺著胸,雙手略微后擺。雪不斷飄落在他們頭頂和身上。美國兵室友是個自信的人,也似乎是個萬事通,每件事情他都能有自己的見解,跟你說完的時候,會沖出一句:"臥槽,你傻啊!"無法否定時代的發展,越來越多的流行語言在表達著人們內心產生的共鳴情感。"臥槽"可以表示驚訝,感嘆或是罵人的話。還有呢,很多上,圍繞在學生里,這些"流行"的口頭語是常常可以聽到的。而很多時候的"謝謝",都變成"thank you"。或是爆粗口時一句句的"fuck"。什么時候,一句"謝謝"也能頻繁的從你我口中說出?
?操場的雪密密麻麻覆蓋一地,望眼一片白色。學生在那里跑著,鬧著,喊著,叫著。美國兵室友扔來了一把雪,砸在臉上。雪細,不疼。這回好了,我們砸起雪來。手套沒戴,從地上抓一把雪時,塑膠跑道從手指滑過,冰凍的手在磨或者打下疼痛感是明顯的。上小學時,老師最愛在冬天拿竹條抽學生的手。還笑著說:"誰要是明天不交作業,就等著挨竹條吧,冬天,打手正好合適。"凍得紅紅的手,打一下,縮一下。疼。
?下過一天雪后的清晨,太陽露出來,雪后空氣很清新,與霧霾天成極大地反比。出去的人貪婪的呼吸著空氣。就著陽光,像享受著一頓佳肴。街道結冰,不斷被學生摩擦踩踏,因而變得無比光滑。司空見慣的老生走起路來像是在溜冰,我是常常踉蹌的,走起路來小心翼翼,挑著摩擦力大的地方走。
?依稀附著在灌木叢的雪像棉花糖,隨手一抓,握在手心,很是賞心悅目。細雪容易化,太陽出來,只剩下冰懶在各個角落。等待著時間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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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天,手機那頭響起母親的聲音,"外面冷,出門多穿幾件衣服,圍巾,手套出門記得戴。"
隨后父親接過手機,說了一句:"現在雪看到了?""看到了。"我意味深長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