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好朋友卓卓舉辦的聚會上認識了一個叫颯颯的姑娘,彼此相談甚歡。卓卓很為我擔憂 ,擔憂我被颯颯“洗腦”。究其原因在于颯颯長期單身,并以此為傲,熱衷于宣傳單身的好處。卓卓由此認為她很不尋常。
卓卓的想法代表了大部分人的想法。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有戀愛可談”成為了部分人心中的優越感。樂于自嘲的單身男女們開始自稱“單身狗”。這個并不怎么美的稱呼,在廣大的社交網絡上花開遍野。
男生們不顧節操開始大聲吆喝著找“妹子”,女生們也開始大呼小叫地追“男神”。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把戀愛關系當成了衡量一個人整體魅力的標準,也就有越來越多的人認為單身可恥。大家雖不明說,可人人都感受得到。可就在這樣奇異的浪潮里,颯颯的表現獨樹一幟。她就像一面迎風不倒的紅旗,英姿勃發地告訴所有人,她活得很好,而不僅僅是她,所有人,沒有了愛情一樣可以活得很好。
有人給我介紹男朋友。我并不想交往,可是周圍的人都在鼓動我。有人對我說,你自己一個人太孤獨了,別再自欺欺人。有人對我說,再不談戀愛就老了,過幾年就嫁不出去,越來越不值錢。
颯颯得知了這些后氣憤憤地幫我去罵人,把所有勸我的人罵了一個遍。她憤怒于周遭朋友對于“戀愛”這回事的盲目抬高,更憤怒于大家對待愛情的隨便態度。我勸她消消氣,她一直問我,單身怎么了?女孩子單身就一定是孤單跟不幸的嗎?這什么時代?我告訴她這是新時代沒錯,可惜很多人的想法還停留在封建社會。颯颯想了想,艱難地笑了。
颯颯也不是一次都沒有戀愛過。她在二十二歲時候的初戀刻骨銘心。男主角是大學同窗,個性溫和,有些軟弱。颯颯跟他戀愛的時候,常常因為他的軟弱而傷腦筋。換言之,就是經常需要颯颯保護他。愛可以掩蓋很多問題,可惜只是暫時性的。男主角習慣了依賴颯颯,卻不知道他給颯颯帶來了一些困擾。后來他出國,直截了當地表示希望颯颯等他。颯颯答應了。可他出國幾個月后就快速地找到新歡,又直截了當地對颯颯提了分手。那次分手提得如此干脆,讓颯颯以為他終于長大了,不再軟弱,可以像個成年男人一樣充滿魄力地表達自己的情感訴求。
如果真是這樣,那么颯颯也是欣慰的。她當然立刻就同意了分手,隨即去剪掉了一頭長發,決定開始一段時間內不用保護跟照顧別人、只專心保護跟照顧自己的新生活。沒想到不出三個月,男主角又找颯颯復合,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自己離不開颯颯。颯颯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她不喜歡這種黏人的羈絆,也不喜歡被人當成“回頭草”。男主角說,你不是曾經對我說待你長發及腰,我便娶你可好?怎么把頭發都給剪了?颯颯說,嗨,這些浪漫宣言都是有時效性的,你變心了,那我就過期不候了唄。
從那以后颯颯討厭不切實際的浪漫了。她開始豐富自己的生活,把一個人的日子過得歡樂而舒適。而且開始轉變思路,只有愛情才意味著美好生活嗎?只有戀愛才意味著不白白生活嗎?大錯特錯!颯颯對我說,這個世界上根本沒那么多浪漫愛情讓我們偶遇,在做夢之前,還是舒舒服服過好自己的日子吧。
當下颯颯做了一名職業插畫師,業余時間也畫畫條漫,愛攝影,愛爬山。假日里約上朋友出去采風,生活多姿多彩。她大大方方地結交了許多朋友,同性異性都有,大家心胸坦蕩,以誠相待,別提有多開心。颯颯說她的生活很充實,每天都有目標,有計劃,所以從不“空虛寂寞冷”,也不會因為沒有男友而感到多么自卑。奇怪的是,周圍人反倒像是比她更清楚她的幸福似的,總要對她說三道四。
家人也曾給安排相親。“能想象嗎?僅僅因為我需要結婚,他也需要結婚,我們兩個就經人介紹匹配到了一起,為了完成那個共同目標而此生相伴,”颯颯瞪大眼睛,露出牙疼的神情,“這樣簡直太可怕了!我連想都不敢多想!”為此她開始回避那些相親,而對于所有見了她一兩面、“單純地因為她的外貌而決定追她”的男孩們,颯颯一律說“不”。
父母總說她年紀也老大不小了,再這么單身下去恐怕要做一輩子老姑娘。颯颯曾因為這句話氣得直掉眼淚。“為什么大家在面對一個單身的人時,個個都好像變成了拉皮條的老板?”颯颯說,“為什么歌里也唱單身的人那么多,快樂的沒有幾個?為什么沒有人說說單身有單身的快樂?是真的快樂,不是強顏歡笑。”
我能夠體會颯颯所說的這些。單身生活里的快樂應該也是人人皆知的。只是愛情永遠是人生最重要的主題之一,大家都希望自己的生活是浪漫的,充滿愛意,甚至充滿曖昧,漸漸就把這種愿景物化成了當下的事實。如果像颯颯一樣的人多一些,也許“單身不可恥”的口號早就傳遍了大江南北。又或許其實本來就有很多像颯颯一樣的人,只是我有幸看到的只有颯颯一個罷了。但是這給了我不一樣的啟示,我也希望成為像颯颯那樣的人。
聽說我要把她的故事寫出來,颯颯告訴我,她真正想要表達的,不是人不該去追求愛情,也不是不相信愛情。相反她還在專心等待她的愛情,人生很長,還等得起,就耐心等。她想要說的,無非是很簡單的一句——每個人都該在保持自尊的前提下,獨立地活下去,不受到外界的左右,僅此而已。我想颯颯有可能是哲學家。后來颯颯又對我說,無論如何,最重要的都是,要努力找到讓自己幸福的生活方式啊。
我以為颯颯說了一句廢話,可想了想又覺得這是一句很高深的話。幸福生活是每個人的追求,然而怎么才能算得上是幸福,也許就沒人能給得出答案了。有時候我們以為的幸福并不是真正自己想要的幸福,而是盲目地聽從了別人的意見。無論戀愛還是單身,大概都是幸福人生中的一個環節。無論在這個環節里你選擇了其中的哪一個,只要你有足夠的信心跟勇氣,一樣可以解鎖接下來的驚喜跟歡樂。
颯颯已經成為了我的好朋友,她給了我很多勇氣。我祝福她接下來的人生。我同樣也祝福其他的朋友。只是我再也不會像過去那樣,一廂情愿似的說著“祝愿你早日遇見白馬王子”。現在我要說,“祝愿你能夠用自己做喜歡的方式,過最自在的生活”。愿你們都自在如風,也愿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