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位教授曾感嘆,對于搞哲學的人來說,物質和精神在哲學上都沒有本質的區別了,都是一種抽象的概念。他對學生說:“也許你在來聽我的課之前,都非常清楚,什么都懂,一學期聽完以后,你就糊涂了,那就對了。”
我讀羅素的《哲學問題》,也有類似的過程。而這只是一本哲學入門讀物,還未有在細枝上深入的內容。年少時也曾對哲學產生過興趣,但隨之而來的觀物異常,令我不安與恐懼,好不容易才掙脫出來。我只有淺淺地與它相融,才能安全地達到一個凡人稍為寬廣深刻的境界。
哲學家是痛苦的,也是愉悅的。
哲學研究的對象是所有學科里最為寬泛的,它試圖去找出一切事物的本質,從眼前的桌子是否真的存在,到日月宇宙的運行,包羅萬象,但歸根結底,主要還是執著于“心”或“物”,幾千年來不外如是。不管是唯心主義,還是唯物主義,哲學家一旦進入這個黑洞,他的思維已經要俯視整個世界,并企圖做一種歸納,得出自以為是的結論,與此同時,還要從各個層面去反駁不同的理論,以證明自己的發現才是符合世界的本來面目。
米蘭·昆德拉說:“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這句話常常被哲學家用來自嘲。人要突破自身的局限,來思考自身世界的規律,就如程序要探測到編寫它的程序員的初衷,有多么不可思議。《人類簡史》中也把人類為何會突然擁有現在這種智力的原因,不確定地歸結為基因突變。人們尚未被告知人類具有遠超其它動物的思維能力是因何故前,就已經做起了地球的主人,糊里糊涂地前進著。哲學家們精心地思考著“你是誰”“你從哪里來”“你要到哪里去”,努力想把這些不可說的,說將出來,但在無窮的艱苦分析后,還是沒有確切的答案。
然而,哲學家又是愉悅的,即使瘋了也還是愉悅的。皆因研究哲學的視角,夠宏大,研究哲學的目的,志在于找出本質,所以哲學家的精神世界,也往往隨之變得純粹,不再常為塵世中的庸俗所擾。羅素與懷特海、維特根斯坦亦師徒亦摯友的佳話,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譜寫得如此這般優美流暢。
誠如羅素說的:哲學的價值(也許是它的主要價值)就在于哲學所考慮的對象是重大的,而這種思考又能使人擺脫個人那些狹隘的打算。一個聽憑本能支配的人,他的生活總是禁閉在他個人利害的圈子里。這樣的生活和哲學式的恬淡的、逍遙的生活比較起來,就是一種類似狂熱的和被囚禁的生活了。
這個結果也符合了哲學之重要理念,似乎得失總會在一個特定事物的范疇內達到某種奇妙的均衡,研究哲學愈深愈苦,精神世界愈超脫愈快樂。
羅素在《哲學問題》這本書的處理上,也體現了這種精神。很少有書會在序中指出書中內容的各種不足,羅素卻坦然地把它放在前面,以矯正他的一些理論或表述的不當之處。
他在書中并沒有把所有哲學問題都理順一遍,只是闡述了“物質論”、“認識論”、“先驗論共相論”、“真理論”“哲學價值論”這些他自認為重要的理論。他指出“哲學的根本特點便是批判”,“哲學的價值大部分須在它那極其不確定性之中去追求”,等等,表達明快清晰,頗受學者推崇。
而對于我,最重要的,是他智慧豁達的心靈,重燃了我對哲學的興趣。我需要這一盞寶貴的明燈,在內心照亮,無論遇到惡毒與怨恨的誹謗,還是陰險與狡詐的欺騙,都會有一個出口,充滿光亮,安寧地等待我微笑地到達。
于是我去思考哲學與我們普通人的關系。山區的老農,若問他辛苦播種的土豆不一定存在時,他一定會覺得你瘋了,掄起鋤頭就要把你趕跑。但他也有自己的世界觀,神仙鬼怪,他從未見過,但他覺得他們存在,并對他的人生起著相當的作用。而神仙鬼怪之說最初從何而來?也應該是一群沒有哲學家名頭的哲學家。
藝術家對哲學有所領悟后也在創造著獨特的世界。凡高的畫作,宮崎駿的動漫,諾蘭的電影……他們都在由衷地表達著對這個世界的認識,并積極地分享給其他人。馬克思主義對于我國的影響,則切切實實地發生在每一個國人身上。有人說,哲學沒有實用價值,其實,它無處不在。
羅素一個大哲學家因為《婚姻與道德》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這本書對當時的社會秩序、傳統道德觀念都造成了一定沖擊,然而對于事物本質研究的哲學特征,還是讓社會最終接受了這個方向。這是哲學家對具體觀念的超前表達對文明進程所作的貢獻。
所以,我們還是需要哲學,需要哲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