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又見到了她。 如老屋一般,她也沒變:一身素衣,一雙布鞋,一對清澈的眼眸。
我站定在通向老屋的石橋前,微微抬頭,回想著在老屋中發生的種種往事。“阿囡”她溫熱的聲音把我從回憶中喚醒,輕輕抬腳,慢慢落下,踏在青石,濺起浮塵。被河水一遍遍潤澤的石墩布滿了青苔,歲月的年輪在橋面上無情地留下了深淺不一的凹痕。
橋這頭,喧鬧繁華;橋那邊,怡然幽靜。指尖在橋身劃過,一陣清冷沁入心間。走到她的身旁,隨她進入老屋。走在老屋的青石板上,望著墻壁上的青苔,嗅著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梔子清香,一切似乎都剛剛好。走了沒多遠,便看見在青石路旁佇立著的那口水井。奔波勞累的我回想起多年前喝那井水的甘甜滋味,不由咽了咽口水。突然一陣芳香飄過,只見她握著麻繩的手微松,那木桶也就晃悠著滑下去,順勢一撈,提上來時,桶里已經是沉甸甸的了。不知何時她又拿來一個水瓢,舀上一瓢遞給了我,我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接過水瓢,一飲而盡。那清冷甘甜的井水順著喉嚨流下去,直甜到心底。她望著我近乎貪婪的樣子,眼角溢出慈愛的笑意。青石板路很短,我和她卻像是走過了幾個世紀。
幼時的我和她在老屋內的這條路上嬉鬧,學著她僅會的幾個漢字,一切的一切,恍如昨日。但路盡頭的那個磨盤卻提醒著歲月的悠久,磨盤早已被棄用,上面的青苔已布了一層又一層。她把我們送入主堂后,便撤身去了廚房。不久后,一縷麥香傳入了主堂。我聞著這味道來到廚房,廚房中的擺設沒有變,鍋碗瓢盆錯落有致的擺放在灶臺旁,不過那灶爐邊的四角木凳早已磨得沒有棱角。雖然土灶已被更換為煤氣灶,但廚房中熟悉的味道仍讓我為之癡迷。
“阿囡,去菜地幫我摘些蔬菜?”云霧中的她 突然對我說。我忙應著,從屋中出來徑直去 了屋外的菜地。因為已經很少有人在那地界居住,所以老屋的附近較為空曠。屋旁的菜園也因沒有城市的污濁氣,又得到井水的灌溉和滋養,長勢頗好。我俯下身,近乎貪婪地呼吸著這片土地獨有的氣息,這是在嘈雜、充斥著柴油味道的城市求而不得的。摘完蔬菜的我再次端詳著老屋,它已有些滄桑。生銹的鐵柵欄輕輕一碰,就能剝落一層鐵皮,白色的墻壁早已發黃發黑。站在菜地的一角,站在這熟悉的角落,我撫摸著老屋的墻壁,卻總能想起過去的美好,還有我與她的故事?;氐綇N房,把新鮮的蔬果交給她,我便搬了一個小方凳倚在門前,望著她忙里忙外的身影。時間總是走的飛快,不知不覺,夕陽西下,她為我們準備的菜肴也在觥籌交錯間,被解決殆盡。我們似乎心有靈犀,誰也沒有提將要到來的分離。我仍有說有笑的幫她收拾碗筷,賴在門前幫她打掃廚房。
直到夜幕降臨,我又一次站在了石板橋的這側,不過此刻我卻是要離開這滿載著我美好回憶的老屋。踏上石橋,我忍不住回頭,看著她那一頭銀發,我心中一緊。不知下次見面,又是什么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