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王小波在《小說的藝術》中說道:“寫小說則需要深得虛構之美,也需要些無中生有的才能。”《水滸傳》第二十三回“武松打虎”一節,作者正是深得虛構之美。從下面幾句可以看出:“武松將半截棒丟在一邊,兩只手就勢把大蟲頂花皮肐胳地揪住,一按按將下來。那只大蟲急要掙扎,早沒了力氣。被武松盡氣力納定,哪里肯放半點兒松寬。武松把只腳望大蟲面門上、眼睛里只顧亂踢。”讀完這幾句,大家想想武松打虎的動作,他是兩只手緊緊地揪住老虎的頭皮,同時又用腳踢老虎的臉和眼睛。這其實是不大可能的。因為一個人不可能同時做這樣兩個動作,即使可能,手和腳也不能同時用力。所以我可以說,作者這樣寫是完全虛構的。況且,武松這時候還沒被武松打,僅僅是被他抓住了頭皮,怎么就“早沒了力氣”呢?這完全把老虎寫得太弱了,給武松打死老虎創造了這么一個條件。再往下看,“那大蟲咆哮起來,把身底下扒起兩堆黃泥,做了一個土坑。武松把大蟲嘴直按下黃泥坑里去。”這樣寫是不是更把老虎寫“病”了?前面作者說了“原來那大蟲拿人,只是一撲,一掀,一剪……”,這會兒老虎沒有了這三樣老家本領,反而自掘墳墓,挖了一個黃泥坑。這樣寫只可能是作者的無中生有,故意把老虎寫死,好讓武松成名。
? ? ? 上面所引的句子都可看做是虛寫,實寫呢,也有。請看下面一段:“武松見那大蟲復翻身回來,雙手掄起梢棒,盡平生氣力,只一棒,從半空劈將下來。只聽得一聲響,簌簌地將那樹連枝帶葉劈臉打將下來。定睛看時,一棒劈不著大蟲,原來慌了,正打在枯樹上,把那條梢棒折做兩截,只拿得一半在手里。”武松心里發慌,這是實寫,這個時候換做任何人心里都會慌,“打在枯樹上”,指明是枯樹,所以樹才會“連枝帶葉地”折斷。這也是大大的實寫。這些描寫中,把武松置換成別人,相信也會有這些表現。關鍵在于作者寫武松打虎時,往虛里寫了,這樣武松就好像變成了一個大力神。同時我們也別忘了,武松是醉打猛虎,喝了十八碗“透瓶香”,武松不醉也不可能。為什么要這樣寫?因為酒能壯膽,不喝十八碗酒武松估計就沒上景陽岡,也不會視猛虎為小兒科,赤手空拳就將其打死了。這都是武松的“不怕”,人醉了,不怎么清醒了,就什么都不怕了,無知者無畏。
? ? ? ? 吳宓在《論寫實小說之流弊》中有一句“小說須寫由真境蛻化而出之幻境,以幻寫真,而不可描摹未經剪裁渲染之實境”,移之來解釋“武松打虎”一節,正好合適。
? ? ? ? ? ? ? ? ? ? ? ? ? ? ? ? ? ? ? ? ? ? ? 2012年9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