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樹星屑情鎖碎
莫鶯語飄上溪前槐樹,精靈血脈與樹皮裂隙間流動的《寒食帖》靈液相融。月光穿透林間闕尋琴被烙上的《石門頌》共生契約的銘文。任良弼翅翼垂落的星屑觸須懸停在樹冠下。
“小語,去年吾離開邑青島,實乃一時沖動舉措,竟全然忘卻了你之付出良多。自此之后,吾心中常懷愧疚,自覺罪孽深重。吾愿以余生之時光,護你周全,以此贖罪,只求能換得你之原諒?!毖哉Z間,他翅翼的星屑觸須纏住了莫鶯語的手腕,觸須變為鎖鏈形狀,突然繃直,莫鶯語耳后封印泛起《麻姑仙壇記》的淡金色光暈:“你總說贖罪,可你求的原諒里裹著多少私心?”她指尖輕點鎖鏈,顯影出去年冬天,郁興的折扇打通任良弼督脈,激活軒轅光的幻象,“你愛的究竟是莫鶯語,還是需要被救贖的‘任良弼’?”
任良弼翅翼骨甲驟然剝離,混血精靈特有的《玄秘塔碑》碎光在空中凝結成鏡,懸浮于側。鏡中重現四年前二人一道離開巽風樓,回到武盤山時告別的場景:莫鶯語失口提到毒曲,任良弼卻注意到她看自己的眼神已不同于盜取毒曲之時。
任良弼恍若重回當時,那眼神之美,其源頭似有蹊蹺——原來她眼中有傀儡絲牽引,雖不完全受任良弼的意氣操縱,但那傀儡絲反射的月光異常夢幻,使任良弼陶醉其間。
鏡面裂紋蔓延,折裂變形,陸續映出其他景象。
“看到了嗎?”莫鶯語指著其中一片碎鏡——鏡中倒影著莫鶯語砸碎護心鏡的畫面,“當年你初出廬,獨自跋涉萬里來此處,天極觀舉行了一次‘靈界縱橫’試煉。你贈我的護心鏡碎于秘境中,我才通過靈心壇考驗。碎鏡不會阻擋我的視線,便看到我們情誼一場,實則沆瀣一氣。是我們各自的軟弱把彼此纏到一起。若不是有其他魂絲牽引,情緣在當時就已終結?!?/p>
另一片碎鏡翻轉間反射月光,照亮了任良弼的翅翼的觸須,那鎖鏈環扣讓任良弼自覺丑陋難堪。
莫鶯語抬起被觸須纏住的手腕:“自從你知道自己身份之后,你的七魄一直在尋求保護,不光是桑旗主在這片陸地上留下的靈力余波,還有那護心鏡從我身上折返的血脈波動。”
從莫鶯語手腕傳來的反作用力道,通過觸須,拽動任良弼的翅翼。他感覺到翅翼被扭轉的疼痛。
任良弼忍著疼痛:“并不是每件法寶都會折返靈力波動,我還有……”
莫鶯語突然突然撕裂左袖打斷話語,露出臂彎處《祭侄文稿》的陳舊灼痕:“你以為的‘保護’,不過是把我也變成你贖罪路上的碑刻!”樹根應聲翻涌,將任良弼的星屑鏡陣絞入《蘭亭序》時空渦旋。
言語一多,莫鶯語眼眶便開始泛紅。任良弼和莫鶯語雙雙感到暈厥,似要墜淵,情急之下,二人不約而同地彈出傀儡絲牽住對方。
“葉慶!”靈筠的驚呼從溪邊傳來,讓樹上的任良弼和莫鶯語感到刺耳。
靈筠扔下盛水法器,擔憂的眼神望著樹上的二人,有結界一層又一層地將他們包裹起來。結界上的紋路讓靈筠感到眼熟——郁興每當在天極觀嘗試自己的自創法術,皆會出現此類紋路,隨后他的法術便會失控,惹來禍端。
靈筠拋出縛情鎖,穿透樹冠墜落,鎖鏈表面浮動的《顏勤禮碑》監控圖文強行凍結兩人靈力。
方至片刻,葉慶趕到?!疤焐駝?!”玄冥戟從地底刺出,戟尖挑起的竇半蓮《樂毅論》遺書殘頁,破掉其中一層結界,恰好覆住莫鶯語耳后滲血的封印裂隙。
各層結界陸續破裂。結界消失處,有紫色月痕一閃而過。任良弼雖是第一次看到這月痕,卻知道這是九鼎會的紫月精魄。
任良弼最終震碎翅翼上最后三片混血骨甲,骨片嵌入槐樹年輪化為《九成宮》自治結界,將莫鶯語包裹。莫鶯語將它們重組時,核心顯影的不再是與任良弼互相糾纏的傀儡絲,而是紫月痕。
黎明破曉時分,古樹年輪內的《自敘帖》因果鏈悄然閉合——
他的贖罪星屑永錮于樹根防御陣
她的銀葉蘭升華為樹冠護界靈氣
情劫執念終化作《麻姑仙壇記》碑文中
那句“宿緣盡處,共生為契”
??九鼎重燃點心輝
話說季賢哲與韓霜柏聞孔懿軒死訊,悲傷難抑。天明之后,巽風會眾齊聚林云郡城外,于竇半蓮墳塋之側,為孔懿軒立碑,祭拜一番,而后返歸巽風樓,著手籌備九鼎會之復興大業。
季賢哲于堂前擺好水云盤,眾人圍坐其旁,準備注入法力。一縷晨光穿云而出,照耀大地,任良弼心跳如鼓,知此乃一生至關重要之刻,非但為己之夙愿,亦是眾人千辛萬苦、共謀之目標。
任良弼、葉慶、靈筠、莫鶯語、韓霜柏、趙明達、風行者與影舞者八人圍坐水云盤周遭,面色凝重而堅定,滿懷期待。任良弼吐納調息,欲平心靜氣,深知此刻不僅為組織之復興,更為江湖之和平與正義而戰。前路雖艱,然眾人因難而聚,更因難而堅。
季賢哲一聲令下,眾人齊動手掌貼向水云盤,法力涌動。
任良弼的掌心甫一觸到水云盤邊緣,毒曲咒紋便毒蛇般蜿蜒浮現。這咒紋曾經只會輕擾氣脈,卻在與幽王圣殿多年的斗爭中,被多次激發,變得暴躁而不受控制。他試圖壓制這咒紋,卻聽見莫鶯語低呼一聲——她耳后的《麻姑仙壇記》封印正滲出淡金血絲,與混血靈力交織成失控的漩渦。
葉慶的玄冥戟在腰間震顫,為了保護主人而被多次激活的五星玄冥真氣再次走火,透過戟尖滲入葉慶的經脈。他眼前閃過竇半蓮被魔法陣吞噬的最后一幕,掌心法力驟然紊亂。
一炷香之后,只有溫雪的符印亮了起來。
靈筠的縛情鎖發出細碎嗡鳴,與趙明達袖中暗藏的《急就章》拓本共振。兩人對視的剎那,水云盤上的符印竟詭異地扭曲了一瞬——一個在期盼濮陽夏到來之時傳授鑄鼎絕技,一個想從即將成立的九鼎會獲得煉丹秘術,波紋在集體靈力中撕開裂隙。
“文脈共鳴需心無雜念?!奔举t哲撫過水云盤邊緣的《九成宮》刻痕,目光掃過任良弼發顫的手,“執念愈深,反噬愈烈?!?/p>
當其余三十五顆符印遲遲未亮時,風行者的影刃突然脫手插入地面——這位素來冷靜的密探,竟也被眾人失控的執念場域卷入幻境。
任良弼忽覺一股雄渾能量逼近巽風樓,心中一驚,對眾人道:“有客至矣?!毖粤T,風行者身形一晃,已下樓迎接。未幾,只聽木梯吱呀作響,風行者引領二人步入堂中,正是溫雪與闕尋琴。
溫雪笑語嫣然,對眾人道:“諸位且歇,此間便交由吾等?!比瘟煎觥⑷~慶、靈筠、莫鶯語、趙明達聞言,起身讓座。
溫雪指尖拂過水云盤時,任良弼突然意識到她的靈力軌跡竟與《韭花帖》護身符同源——這位行蹤神秘的女子,原來早將九鼎會的未來當作茶沫般隨手潑灑。闕尋琴袖中垂落的《石門頌》契約殘頁隨風輕顫,卻在觸及盤面時驟然靜止,仿佛曾經的罪孽已成斷頭虎群。
韓霜柏的法力裹挾著暮冬霜雪滲入符印,與影舞者指尖的《靈飛經》墨痕相融。五人周身浮起透明的靈力漣漪,宛如林間新雪覆蓋了所有執念的溝壑。任良弼在樓梯轉角窺見這一幕時,毒曲咒紋突然刺痛——原來真正貫通文脈的,恰是這份連期盼都懶得醞釀的從容。
當第三十六顆符印綻放白芒,季賢哲袖中《九成宮》結界自動展開。霞光自云層裂隙傾瀉而下,裹著青蓮清氣的濮陽夏大仙踏鶴而至,每片鶴羽都映著《樂毅論》的斷章殘句。飛云仙將的銀甲震碎天際殘云,墜落的光屑在他身后織成《自敘帖》的因果長鏈。
天極仙翁現身時,任良弼的《韭花帖》護身符突然蒸騰起水霧。金紋白袍的老者赤足點過露珠,每一步都綻開《李思訓碑》的幻象蓮臺,草木香氣纏繞著他垂落的星辰長發。任良弼終于認出——這正是去年冬在林云郡界碑旁,用一粒丹藥渡他劫數的夢中之影。
碧波仙子,身著藍裙,踏浪而來;繼而是紫霄真人,一襲紫袍,飄然若仙,深不可測。赤焰道長、青風散人、金石仙翁等仙人亦紛紛抵達,各展仙姿,風采各異。
最后一位仙人是凌霄仙子,她駕臨的剎那,巽風樓匾額上的冰晶自行凝成《蘭亭序》的流觴曲水。她足尖懸停在最后一階云梯,袖中飄落的杏花精準嵌入每位觀禮者記憶的裂隙。
眾人隨著仙人們的法力牽引,騰云駕霧,穿越重重云海,翻越座座崇山峻嶺,終至一處幽靜山谷。此谷群山環抱,清泉潺潺,中央矗立著一座巨大的玄冰燈臺,其上鑲嵌著三十六顆晶瑩剔透的玄冰燈,每顆玄冰燈皆散發著淡淡的寒光與輝芒。
仙人們依照特定的順序與方位站定,任良弼等人則在一旁恭立觀禮。但見仙人們紛紛伸出雙手,掌心朝上,凝聚起一股股精純無比的仙氣。隨后,他們齊心協力,將這股仙氣緩緩注入玄冰燈中。
隨著仙氣的不斷注入,玄冰燈的光芒愈發璀璨奪目,一股股強大的能量自燈中洶涌而出,彌漫于整個山谷,令此地更顯神秘與莊嚴。待最后一位仙人將仙氣注入玄冰燈時,三十六顆玄冰燈同時大放異彩,光芒耀眼,照亮了整個山谷。
就在此刻,山谷中央的清泉忽地涌動,一股股清泉自泉眼噴薄而出,直上云霄。這清泉昔日長流不息,人稱“點心天泉”,乃九鼎會之象征。如今點心天泉重現生機,亦宣告著九鼎會的再次成立。
眾人目睹點心天泉噴水的奇觀,心中滿是歡喜與激動。他們深知,這一刻不僅標志著九鼎會重登修仙界之巔,更是他們共同奮斗與付出的最好回報。
任良弼等人紛紛向仙人們表達感激與敬意,同時暗自立誓,定要勤勉修煉,提升修為,為九鼎會的昌盛貢獻自己的力量。
山谷中的歡聲笑語漸漸消散,三十六位仙人各自從點心天泉中汲取了部分能量,隨后化作流光,劃破天際,各自回歸洞府與門派,繼續那漫長的修行與守望之旅。
天極仙翁的星辰長發在暮色中泛起《李思訓碑》的鎏金紋路,他指尖輕點任良弼大椎的毒曲咒紋:“五年前日月解大典上,你踏著《神策軍碑》的鼓點策馬揮劍——馬蹄踏碎落葉時想的不是滿場喝彩,劍氣刺破晨霧時念的亦非勝負榮辱。”
任良弼猛然抬頭,那日青驄馬鬃毛掃過祭天旗流蘇的觸感突然復蘇。他此刻才驚覺,自己當年無意間契合了天極觀祭壇暗刻的《化度寺》真義。
飛云仙將的銀甲折射出冰泉殘照,腰間長劍嗡鳴如泣:“本將中毒曲而頹時,正是令尊踏著《賀新郎》的平仄節奏吟唱。”他掀開木盒,露出以《多寶塔》筆鋒謄抄的毒曲殘篇,“世人只見毒曲蝕骨焚心。然凡能破碎者,皆非真物。而凡人私心執著之深,需烈火焚燒,方能化為灰燼。桑旗主以毒曲為火種——鳳凰焚盡舊羽方能振翅凌霄,魂魄碎盡虛妄才可重塑本真?!?/p>
木盒中墨字突然浮空流轉,任良弼的《韭花帖》護身符應聲碎裂。泛黃紙頁在他眼前拼出父親臨終前的畫面:桑旗主立于《麻姑山仙壇》殘碑之上,吟唱的毒曲竟與季賢哲此刻展開的《九成宮》結界同頻共振。
任良弼朝著飛云仙將深深一揖,問道:“敢問仙將,您莫非便是昔日名震江湖的葛海將軍?”
“正是?!碧鞓O仙翁拂袖引動點心天泉的水霧,幻化出飛云仙將褪去玄甲的場景——萬千《玄秘塔》符文從崩裂的鎧甲中涌出,化作登仙云梯?!岸厩?,當真是驚天動地,能直透人心,喚醒每人內心深處那最為真實、最為脆弱之一面,令人無從抵御。當年葛海將軍被毒曲撕裂的并非斗志,而是困住他的立功之心?!?/p>
任良弼觸碰懸浮的毒曲文字時,大椎的毒曲咒紋突然滲出青煙。他看見父親最后一支毒曲被刻入《顏氏家廟碑》的裂縫,碑文裂紋里竟藏著九鼎會初代成員的《金剛經》拓本。
任良弼眼中漸漸閃爍起明悟之光。他恍然大悟,這些毒曲并非用以毀滅或逃避,而是激勵人勇敢面對,于困境中成長。他深吸一口氣,目光變得堅毅果敢,對二位仙人拱手道:“二位大仙,任某已明其理。吾必用心領悟毒曲真諦,勇敢面對現實。”
天極仙翁與飛云仙將聞言,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后身形化作流光,消失于天際之間。
莫鶯語步至溫雪面前,眼中閃爍著堅定之色,誠摯言道:“溫雪仙子,鶯語愿加入九鼎會,拜您為師,懇請仙子垂憐?!?/p>
溫雪望著莫鶯語那毫無猶豫,唯有堅定與渴望的眼眸,輕輕頷首,以柔和而堅定的聲音答道:“好,我應允你。自今日起,你便是九鼎會的一員了?!?/p>
莫鶯語聞言,深深地行了一禮,心中滿是喜悅與感激:“多謝仙子厚愛,鶯語定當勤勉修煉,不負仙子期望。”
溫雪輕拍莫鶯語之肩,眼中滿含鼓勵與期許。
任良弼垂目凝視木盒中浮動的毒曲文字,忽覺眉心微涼。點心天泉的水霧掠過時,他瞥見莫鶯語耳后淡金血絲竟凝成月牙狀的霜紋——那紋路與他大椎毒曲咒紋處新生的紫芒,在暮色中同時輕顫了一瞬。
溫雪將煮沸的建溪茶湯傾入莫鶯語捧著的白瓷盞,蒸騰的熱氣突然凝成《韭花帖》的章句。當莫鶯語飲盡最后一滴,盞底浮現的紫砂刻痕正與任良弼木盒內側的暗紋嚴絲合縫。
天極仙翁殘留的草木香隨風卷過,任良弼掌心的《顏勤禮碑》墨色突然滲入經脈。他抬眼望向莫鶯語消失的山徑,恰見林間驚起的夜梟掠過月輪——那輪清輝,竟在他識海里映出與莫鶯語耳后霜紋完全對稱的印記。
墨匣承桑曲,冰泉咽晚鐘。
紫砂痕印月朦朧。
建溪烹舊雪,毒字裂長風。
碑裂方生玉,弦絕始化龍。
識海星紋億心同。
但執無妄念,何必問鼎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