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多情,無處說,落花飛絮清明節”。
昨晚夢見父親了,一切都像真實的情景,那么溫馨,那么令人欣喜。
在夢中,父親穿著那件他最喜歡的藍色桃領背心和白色襯衣,還是我所喜歡的文質彬彬模樣,和我們有說有笑,走路健步如飛,仿佛從前那些他與我們相伴的溫暖時光。
父親是在去年4月28日離開我們的。
昨天是2019年4月6日,記得最后一次見父親是在2018年4月6日,光陰荏苒,剛好一年輪回。
去年的清明節(即4月5日)我剛剛從家鄉祭祖拜山回來,第二天和母親去醫院探望父親。我清楚地記得那天,父親精神很好,看到我們后很開心,一直笑瞇瞇的,我把回家鄉和親戚們拍的合照給他看,還洗好葡萄,一顆一顆的喂他,他躺在床上慢慢的嚼著。我坐在床邊,向父親擠了擠眼睛,逗他,他也向我挑了挑眉毛,調皮地回應我……那天我和母親看到父親精神這么好,都很欣慰,離開醫院時覺得心安。之后的二十天,我們無暇去醫院看父親,因為母親又要住院接受化療,我既要上班還要去醫院陪護母親,我們想著等母親出院就差不多到五一假期了,利用五一假期再去探望父親。
沒想到,五一假期前一天,下班后六點多,一個電話打破了這平靜美好的一切。母親和姐姐先后打電話告訴我,父親突然沒知覺,醫生正在搶救,我們來不及匯合,需要分頭直接趕到醫院。我開始慌亂,原本同事還約我那天晚上看足球比賽,我趕緊跑去告訴她去不了看球,然后匆匆忙忙的跑去打車,可是正值周五下班,又是五一假期前夕,車多人多,我站在路邊,用手機約車,司機說路上堵,需要等……正心急如焚地等待時,姐姐又一個電話過來告訴我,醫生說父親已經不行了,當時我呆呆地拿著手機,淚水不禁奪眶而出,車還沒到,我一下子也無法飛過去醫院,我站在路邊只覺得深深的無奈和悲傷,只能拼命催司機快來。車子終于到了,我坐上車,說了目的地后,就再也說不出話來,車子在路上堵堵停停開了兩小時才到醫院,我哭了一路,司機不清楚具體情況,以為我家人在醫院搶救,還安慰我別著急,會沒事的。可我心里悲傷的是,父親的最后一面我都見不著,他有沒有什么話想對我說我卻無法知道,這一刻,我突然感覺到在大城市生活也是一種悲哀……
我比母親和姐姐早到達醫院,開始不敢自己上去,有些害怕獨自面對,等了好一會兒,突然想到會不會父親還沒走,只是昏迷過去,醫生不會誤診吧?我突然就有了勇氣,馬上三步并作兩步跑到病房前,看了一圈,沒找到我父親,問護士,她告訴我后,我再仔細看才看清楚原來躺在床上的那位穿著壽衣的老人就是我父親,我剛才一下子沒認出來。父親的臉色已經失去了日常的紅潤,變得蒼白,臉龐瘦削,他靜靜地躺著,表情安詳,就像睡著一樣,可見走時沒有任何痛苦,或許就在睡夢中離開的……此時,我也顧不上害怕,摸摸父親的臉龐,冰冷的,拉著他的手,似乎還有余溫,摸摸他的脈搏,好像還能感受到跳動,我拉著父親的手在床邊哭得稀里嘩啦的,后來母親姐姐也趕到了,醫生說感覺到脈搏跳動是我的錯覺,他們確認兩小時前父親已經停止了心跳。
接下來就是準備后事,一夜無眠……
整個五一假期,別人都在享受假期,朋友圈各種旅游歡樂的分享,我們卻一直在醫院、殯儀館中來回奔跑,辦理各種手續。殯儀館要求必須銷戶后才能火化,可是假期公安局不上班,只能讓父親在冰庫里呆了三天,等到五一假期結束后上班去辦理銷戶,再到殯儀館辦理預約手續,通知親友出殯時間。
在殯儀館的一幕幕,至今仍像電影片段不斷在我腦海中回放……堆滿白色花圈的靈堂,父親生前彩色證件照被放大擺放正中央,父親此刻躺在鮮花相伴的玻璃靈柩中,司儀用低沉的聲音念著主持詞,家屬及親友列隊鞠躬,工作人員將棺材蓋子緩緩蓋上(突然間我明白了“蓋棺定論”的涵義)。司儀要求一位家屬負責抱父親照片,我第一個沖了上去,我希望可以抱著父親的照片送他最后一程,一如他抱著小時候的我看著我成長。我抱著照片慢慢走在前面,四名工作人員抬著靈柩跟在我后面,靈柩抬上靈車,我把父親照片放在車頭,和母親姐姐扶著靈車跟在后面走,告別儀式、送靈儀式、入爐儀式,我們都全程參與了,這也是我們可以為父親在人世間做的最后一點事情了,讓他以最體面的方式安心離開。
告別了父親后,再送他回家鄉安葬……
這一切就像夢一場,轉眼間,黃土一抔,天人永隔,我卻至今仍有不真實的感覺。
告別儀式上父親的照片,我們本來怕母親看到觸景傷情,當時和工作人員約定隨父親遺體一起火化的,后來母親在送靈車時突然要求留下照片,說舍不得燒掉,她看了覺得心里舒服,后來這張照片被我們帶回家,我把他珍藏在自己房間的柜子里,感覺父親會一直庇護著我和母親,從未離開過。
今年清明節回鄉祭祖拜山,在拜祭父親時,我默默點上兩支香燭,插上三支香,此時此刻,似乎已經沒有太多的離愁別緒,惟愿父親在天堂一切安好!那里,沒有人世間的病痛苦難,但愿父親離苦得樂,往生凈土。
都說真正的永別,不是死亡,而是遺忘。電影《尋夢環游記》里也說:一個人真正的離開,是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再記得他。
我不想和父親永別,我會一直記得。
死亡不是終結,不能帶走所有的東西,至少不能帶走我們對故人的思念。
只要我們還記著他,他就依然活著,活在我們的回憶里,成為我們生命中最珍貴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