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父親之死（3）
其實，就在戚先生將小九仙背回家的時候，九仙的大舅舅就跟戚先生開了口。大舅說，在這個莊上，也只有戚先生能幫他們一大家子了。
戚先生二話沒說，就跑到學校去跟校長說了這件事。校長當下就叫來了會計，說趕快預支十五元錢給戚先生。這不，十五元錢交給九仙大舅之后，戚先生才剛剛回到家里來。
望著跪在地上的小九仙，戚先生夫妻二人眼淚直流。可咋辦呢？他們家里也沒有多余的錢呀！戚先生的妻子讓小九仙趕緊起來，她說讓她想想辦法。
戚先生陪著九仙于堂屋里坐著，而戚先生的妻子則跟丈夫說，她速去速回。戚先生知道，妻子要去找他的大舅哥了。
戚先生的大舅哥就在這個公社上一所稅務部門里上班，那個年代，財政與稅務是不分家的，還有什么農財，基本上是合署辦公。戚先生的大舅哥是專門負責稅務這一塊的，就連九仙的父親戚槐云也就見過戚先生的大舅哥那么一兩回，還是人家上生產隊里來看望妹妹的時候，莊鄰指給戚槐云說，那個穿著整齊且很有官相的男人，便是戚先生的大舅哥。小九仙那是根本就不知道有此人存在的，不過，在多年后的某個夏天里，九仙去看望戚先生的時候，還真巧遇上了戚先生的大舅哥呢！
從戚先生的家到公社稅務所，也就一兩里的路程，不遠。加之戚夫人走得快，走得急。一個小時不到，她就返了回來。
當九仙看到戚夫人的那一刻，她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雙眼可憐兮兮地望著她。只見戚夫人撫摸著小九仙的頭，愛憐地說：“借到了，八塊錢，你拿回去讓舅媽們明兒趕早去集市上扯兩塊布料回來，給爸爸做身新衣服吧！”九仙在接過戚夫人手里那八元錢的瞬間，撲通一聲又跪了下來：“謝謝，我一定會還錢給你們的！”
九仙拿著錢，飛奔而去。回到家，她便將錢迅速地交給了小舅媽。可惜，此時天已漆黑，所有的事情只好等到明天再去籌辦了。
第二天一大早，小舅媽就和三舅媽一起，到小集市上為九仙的父親戚槐云買了該買的東西。帽子、圍巾、褂子、褲子、鞋子和襪子，里里外外，買了個遍。盡管那些衣物很廉價，但全都是新的。穿在父親戚槐云身上，九仙便覺得很惹眼，很好看，父親也立刻由寒酸變得帥氣了起來。九仙用手摸著父親戚槐云那冰冷的遺體，哭著喊著說：“爸爸，此時的你即使再帥氣，又有什么用呢？因為你已經不能起死回生了！”
這八塊錢，后來還真的是九仙還了的呢！那是九仙在學校里撿破爛時攢下來的錢。九仙說，就為了還這八塊錢，她還跟戚夫人賭了氣的呢！戚夫人讓九仙別放在心上，好好讀書，說不會要她還錢的了。九仙就是有股倔脾氣，說必須還。就這八塊錢，九仙整整還了差不多兩年半的時間，那個時候，她已經小學畢業。戚先生和戚夫人都知道，九仙差他們家的又何止是這八塊錢。戚槐云去世后，為了能讓九仙將小學讀完，他們夫妻二人并沒有停止對九仙的關照。可以說是一如既往，那些本呀筆的，幾乎都來自戚先生的資助。正因為戚先生在那所小學校里任教，好多孩子丟棄了學習用品，戚先生在檢查教室的時候，總是仔細地將其拾掇起來，除了留給自己的孩子們用之外，多半是為九仙留著的。
九仙說，那鉛筆是半截的，那橡皮是黑色的，那本子也是有一頁沒一頁的。甚至，還有諸多頁面都是被其他的孩子涂過、描過的。但九仙說她不嫌棄，只要能用，有用的了，她便開心和自足。
多年后，當九仙的那些舅媽們知道是九仙還了戚夫人家那八塊錢的時候，還曾于吳月嬋面前說，按照當地的風俗，自家的姑娘是不能替父母買“妝死”衣服的，姑娘買的再多，死了的父母也收不到。吳月嬋無語，九仙則回舅媽們說，我還沒有出嫁，管不了那么多，我不能寒磣了我的父親。我又能為我的父親做些什么呢？僅此而已。【待續】
前瞻馬耳九仙山。碧連天。晚云間。城上高臺，真個是超然。莫使匆匆云雨散，今夜里，月嬋娟。小溪鷗鷺靜聯拳。去翩翩。點輕煙。人事凄涼，回首便他年。莫忘使君歌笑處，垂柳下，矮槐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