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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則徐與徐繼畬在鴉片戰爭時期就開始呼吁改制 ,學習西方先進的科學技術,要“師夷之長技以制夷”。“同治中興”期間,曾國藩、李鴻章、張之洞等名臣更是把科技現代化搞得有聲有色。
甲午海戰開戰之前,北洋艦隊海軍士兵們意氣風發、群情激昂,他們投戎從軍,加入了全中國最先進最現代化的軍隊,保家衛國成為大清海上的鋼鐵防線。
可是北洋艦隊高級將領都心有戚戚焉,他們太清楚腐爛朝野之下的北洋海軍面臨多嚴峻的現實,所以他們下定必死之決心,要以身殉國。
一場中日甲午戰爭,我國當時最現代化的北洋艦隊被日軍打得幾乎全軍覆沒。
1895年2月,北洋艦隊幾艘殘艦退守威海衛,被日艦重重包圍,走投無路。當海軍提督丁汝昌與海軍總兵張文宣正預備自殺殉國之時,他收到一封敵軍主將的勸降書:
“丁提督你久經沙場、英明神武,你一定知道北洋艦隊戰敗的真正原因吧?我們日本三十年前怎么樣丁提督也應該很了解,但是我們勵精圖治,改換新政,現在的日本早就不是當初的日本。而大清呢?大清如果還是和現在一樣的政治制度,大清必敗,北洋必敗!”
收到這封勸降書,十天之后,丁汝昌就自殺了。
搞“堅船利炮”搞了數十年,至此朝野上下始如大夢初醒,原來沒有個趕上時代的政治制度,則縱有超等的堅船利炮,舊瓶裝新酒,也無濟于事 。
因此清末在甲午、戊戌 (1894 —1898 )之間 ,主張變法改制的時論和奏章,真如狂風暴雨,雪片飛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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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戊戌變法,必須講到兩個重要人物:康有為和梁啟超。
康有為出身書香門第、官宦世家,家中有四壁圖書,堂叔家還有座“二萬卷書樓”,古今典籍應有盡有。康有為本人聰明好學,有神童之譽,飽讀詩書,下筆成篇,熟知朝政時事。
但是這么一個神童,考秀才考了三次才中,考舉人六考六敗。沒想到時來運轉,中舉兩年后,連科及第,中了進士。所以這科舉制度好像確實不靠譜啊。
其實科舉制度也是有其套路所在的。秀才、舉人的考試主要是看文采和考試技巧,康同學確實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但是考前總不看考試寶典,不好好押題,有學問無文采,所以怎么都考不上。
到了會試,需要學問和真知灼見,所以康同學一舉拿下,雀屏中選。
康有為在科舉失利的那些年,師從大儒,熟讀詩書,精專儒佛道學,加上從南到北趕考求學,見多識廣。
日子久了,老康頗具盛名,遠近學子都慕名拜訪。這之中有個學生叫梁啟超。
梁啟超是12歲“進學”,17歲中舉的小神童。有一天梁舉人和康秀才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哲學,學識淵博但是被科舉調戲得有點兒慘的康有為憤怒地指出,現在學的這些沒用的玩意兒簡直是垃圾。
梁神童雖然科舉學霸一路開掛,但是還是覺得老康說得有道理,于是就盡棄所學,去向康秀才從頭學起了。
康秀才一看梁舉人都投到自己門下,那必須正式掛牌講學啊!這就是康有為的“萬木草堂”,康梁變法理論的溫床,也是戊戌變法的干部養成所。
康有為當時在萬木草堂中,向梁啟超等學生所講的學問,總的說來,大致有兩大類:“西學”和 “中學”。
康有為大購漢譯西學之書,潛心閱讀。但是康有為不諳外語,而當時漢譯(或自日文重譯)西書,極其有限,所譯亦均為最初級的作品。
所以康有為關于“西學”的認知其實非常有限,但是很多知識已經是當時大多數人聞所未聞的了。
“中學”方面,康氏認為東方文明的正統是儒教,儒教的正統是今文學,而今文學自東漢以后,2000年來都是假的,直到今天才有康圣人來恢復圣教真義,所以康有為是清末民初也就是現代今文學的宗師,這就是他的江湖地位,也是他的驕傲甚至狂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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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被科舉虐得不輕,老康越想越覺得這些官場制度科舉取士統統都沒有道理,再加上他在香港、天津等租界的見聞,增強了他要改革開放的信心,于是老康投書向三位高官翁同龢、潘祖蔭、徐桐討論國事。
不知道是權貴“愛才”、“禮賢下士”的追求,還是風水布局星座運勢不錯,康有為在向三位權貴上書之后,竟頗受青睞,三人之中尤其是翁同龢對他最為器重。
翁同龢,“父子宰相 ,叔侄狀元”的翁氏名門之后,“狀元及第”,名副其實的學霸學神,同治、光緒兩代帝師,當朝宰相,與李鴻章平分朝政。
抱上這樣一條大腿,康有為的名聲也越來越響,膽子越來越大,一不做二不休開始向皇上上書。
給皇帝上書是一件風險極大的事,誰知道會不會觸犯龍顏?所以翁同龢也沒敢遞交,但是這篇借“天有異象”勸皇上變法維新的大字報依然轟動朝野,康有為水漲船高名氣也越來越大。
甲午戰爭,王師潰敗,噩耗頻傳,1895年《馬關條約》割地賠款喪權辱國。時值新科進士等待發榜之時,數千舉人群情激憤,伏闕上書,誓死抗日。康、梁師徒經一晝兩夜之力,寫成上皇帝 “萬言書 ”三章,呼吁 “拒和”“遷都”“變法”,這就是名垂史冊的“公車上書”。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舉人那就更不成了,所以“公車上書”很快就偃旗息鼓,考中進士的沉浸于金榜題名,沒考中的要嘛復讀要嘛找工作,大清國的地還是照割,款也照賠。
可是舉人造反這一鬧,卻鬧出個庶民問政的風氣。其中最有聲勢、最有內容、也是最先組織的團體,應該是由康、梁領導的強學會了。
強學會最熱心的贊助人便是翁同龢和張之洞,朝野上下對強學會都青眼有加,幾乎整個中國知識界的精英和政治力量都支持強學會。
可是康有為鋒芒太露、氣勢囂張,自恃才高,四處樹敵,其猖狂態度不僅得罪了當時中國最有權有勢而又有新思想的“方面大員”張之洞,連翁同龢都直言“康祖詒狂甚”。這樣的情況下,強學會可想而知,被迫解散,失敗了。
就戊戌變法來說,康、梁不過是高級顧問,真正主人公是清光緒皇帝。
光緒皇帝載湉是是道光皇帝的孫子、咸豐皇帝的胞侄、同治皇帝載淳的堂弟、醇親王和慈禧妹妹的兒子,慈禧是他的親姨媽。
載湉四歲即位,聰明俊秀,有見識有良心,在一個狀元老師的教導之下,熟讀儒家禮教的詩書,知識漸開,自知為一國之主,也頗想做個明皇圣主,至少不能做“亡國之君”。
光緒皇帝親政之后,軍機大權實際上依然握在慈禧手中。面對日本的狼子野心和挑釁滋事,深諳大清實力和外交的李鴻章和恭親王主和,而親政未幾而求勝心切的青年皇帝光緒,在狀元老師翁同龢的慫恿下,一力主戰。
慈禧“恐洋”不“恐日”,覺得日本居然敢叫板?這是缺教訓了吧?打!結果甲午一戰,全軍盡歿。
甲午之敗也拆穿了大清帝國50年科技建設的紙老虎,而使新(德日)舊(英法俄)帝國主義加緊進逼。帝后兩派各趨極端,朝廷走向兩級分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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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緒向慈禧申訴他不能做亡國之君,如太后再不授權改革,他寧愿“遜位”云云。早就不想光緒繼續在位的慈禧對此不屑一顧,西太后的對策是不動聲色地布下陷阱,讓光緒和他的新黨去“胡鬧幾個月”。
康梁變法,質變而形不變。他們怕保守派顧慮失權失位而反對新政,就向皇帝建議表面上保留一切高官厚祿的名位和王公大臣的職權;
然在同一時間,則重用小臣主持實政來推動改革。例如裁汰冗員、撤銷無職衙門、廢八股、試策論、開學堂、練新軍、裁厘廢漕、滿漢平等、滿族人民自謀生計等等“新政”。
戊戌變法前后103天,光緒帝去了12次頤和園,這位年輕皇帝苦心孤詣懇求的改革,太后不同意,致其每遭訓斥,盡人皆知。
新政最大的問題在于急于求成,同時施行和步驟有它本身的困難,很多條款一廂情愿,高高在上,完全不接地氣。
與此同時,光緒帝的一舉一動都在慈禧太后的嚴密監視之下。翁同龢被罷官和趕出政治圈,整個京津和華北地區全是慈禧的人,光緒除掉少數扈從太監之外,安全措施都是俯仰由人,他自己一無所有。
這時恭親王已死,干涉無人。太后臉色一變,振振有辭,訓斥新政“天下共憤”,光緒感覺到大禍臨頭、皇位難保了,為著保位保命,密詔康有為及四章京“妥速密籌,設法相救”。康有為在英國人幫助下,逃離京畿。
維新派寄希望于說動袁世凱興兵勤王。袁世凱看起來是個新派人物,實際上他與太后的心腹榮祿勾結得很緊。
審時度勢權衡再三,兩天后袁世凱回到天津,把譚的計劃向榮祿全盤泄漏。
戊戌變法百日維新的結局大家估計也都知道:慈禧自園還宮,正式臨朝“訓政”,并下令京師戒嚴,火車停駛,隨即幽禁皇帝、緝捕新黨,盡廢新政、恢復舊法。
這就是“戊戌政變”。
戊戌“六君子” ——譚嗣同、楊銳、林旭、劉光第、楊深秀和康廣仁。這六人未經審訊就在北京菜市口被殺。
譚嗣同,本來有逃走的機會,但是譚嗣同對勸他逃走的朋友說:“各國變法無不從流血而成,今日中國未聞有因變法而流血者,此國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請自嗣同始。”
豪杰御史楊深秀守正不阿、輕生重義。他本可閉口免死,但他偏要挺身而出,詰問光緒被黜之故,并抗疏堅請慈禧歸政,以致被捕就義。
戊戌六君子,是理想主義的書生,從結局看,他們都失敗了。但是他們都是英雄,因為弱者和強者之間唯一的差別,只在信念是否堅定。
諸烈士既死,新黨中堅或逃匿,或拘囚,或流放,一時俱盡。那些原與他們同氣相求、同聲相應的開明朝臣,或被黜(如翁同龢),或被阻(如張之洞),或緘口自保、靠邊站(如李鴻章)……朝中無人,大清帝國的內政外交決策大權,完全掌握在以西太后為首的一群老朽昏庸、頑劣無知的自私官僚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