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春天的腳步是在細雨飄灑中,悄然而至。萬物復蘇,就像在冰天雪地里送來的溫暖,抵擋不住暖流的侵蝕。但這是一股勃勃生機,即使是穿著鞋子走在路上,都能感受腳下流動著的氣息。
寒風在籠罩了幾個月后,蓄勢待發(fā)的暖風開始往北移,一陣風里夾著一陣雨,這持續(xù)在正月里的人們也是感受到了季節(jié)的變化。
冬季已過,春天正式來臨。
我在家里過完元宵節(jié),就意味著我的寒假已基本結(jié)束了。因為小叔幫我買了火車票,我第二天就到漁北市的小叔家。
“小叔,我來了。”我打著招呼,看見小叔從他居住的小區(qū)里走出來接我。
“恩。來的挺快。”小叔點點頭,說道。“我下來順便來買點飲料,家里沒有了。”他一身藍色格子襯衫,下半身是一條灰色的休閑褲,臉龐是跟我父親有些相似,但小叔的頭發(fā)比他多一點,發(fā)際線略低,也有了稀疏的感覺。他們是兄弟,血脈相連,即使在發(fā)型上都有些類似。可能是小叔在城里生活著,咋一看起來,要比我爸年輕幾分。但在眼角的細紋里,還是能察覺著,這眼前是一位中年人。
“路上沒有堵車嘛,吶——這是昨晚我媽做的餃子,她說你們在城里沒有這么多時間,叫我給帶過一半兒。”我連忙把提在手里的袋子遞過去,說道。餃子是為了元宵節(jié)而包的,昨晚在家就是我們一家三口,再加爺爺和小姑一起過的元宵節(jié)。
“還帶這些干嘛?你小嬸也自己做了一些,只是昨晚我們吃的差不多了。”小叔接過袋子里的餃子,轉(zhuǎn)身往小區(qū)里面走去。
到他家的時,小嬸已在廚房里忙活起來了。
“小嬸,少做幾個菜。”我隔著玻璃,對廚房里的小嬸,說道。
“我就炒幾個青菜。過年油膩太多了。”那邊傳來許嵐的聲音。
“恩。這倒也是,青菜也不錯。飲料買回來了。”小叔解開圍巾,放在沙發(fā)上,說道。
“小叔,你什么時候上班呢?”我坐在沙發(fā)上,對他說道。
“我——我已經(jīng)開始上班了。今天已經(jīng)是正月十六了。老師要比學生去的早幾天,這個你都忘記了?”小叔不由地一笑,說道。小叔是漁北市的一所初中學校的老師,教授初中數(shù)學。
“這個我當然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小嬸已經(jīng)懷孕了,那你可得在家好好陪陪她。”我用食指輕點廚房方向,說道。
“哦——你說這個啊,你小嬸的公司有產(chǎn)假,估計也就是在三月初就可以在家待著了。”他毫不猶豫地說道。
“這婚宴的日期定在三月十五號,也就是這個原因。”他接著說道。
“額——你們學校給給你們男老師放產(chǎn)假不?”我點點頭,詢問道。
“沒有啊!只能跟學校領導商量著辦。說起這個,我就頭疼呢。我?guī)У陌嗉壥墙衲甑闹锌及啵阏f現(xiàn)在都到這個時間段了。我是實在走不開了。只能每天來回兩邊跑。”他揉揉眼眶,低聲地說道。
“是不好弄。那就得讓你這兩邊多跑幾趟了。這也就是30分鐘的車程,還好不遠。”我想了一下,說道。眼前的小叔,貌似不是我們當年在初中見到的那個人了。那時的他,算是這新生老師里面最帥的一個了。可就是這樣的帥哥,現(xiàn)在卻是當年同事里最晚結(jié)婚的一個人。也許是時間磨平了一切,在他臉上添加歲月痕跡的時候,也打磨掉了年輕的激情,額角的細紋足已說明這多年是真的過去了。我記得當時他是多么激情的在大禮堂里演講過,他被譽為“我們初中學校最年輕最帥氣的數(shù)學老師”。當然,參與這一切的人群里沒有我的身影。等我上初中的時候,他已是三十好幾的人了。每年回家都會被爺爺教訓一頓,這種教訓已是我們小輩都司空見慣的味道,無非是催促著他快點成婚。他只是比我父親小三歲,我父親的兒子——我,也已經(jīng)是快要大學畢業(yè)。在望關村里的鄰居里,與他同齡的小孩都在他那個學校讀初中了。我對于這個小嬸,從一開始打心底里是希望她會是小叔結(jié)婚的對象,幸好是在三月里會有一個宣告這事實的盛宴。
“等著君君生下來,還有你忙的呢。”小嬸打開廚房的玻璃門,端著一盤菜,走出來,打趣地語氣,說道。
“呵呵。這是大實話呢。我在家聽爺爺天天嘮叨著,恨不得來這里守著呢。小叔,你可得好好照顧小嬸。”我站起來,對小嬸微微一笑,轉(zhuǎn)身對小叔說道。
“那是,那是。等這中考結(jié)束。我就在家天天陪你。”小叔急忙點頭道。
“孩子是大事。這些天,小叔你也要陪啊。臨走前,爺爺還要我叮囑你,隔三差五有時間回家去老家?guī)╇u蛋什么的過來。畢竟,現(xiàn)在這城里的東西沒有村里的安全嘛。”我想了爺爺在我走的時候,拉著我的手,特意對我說過的話,現(xiàn)在原封不動地對小叔說道。
“我會陪的,天天陪。”小叔讓她坐在桌子邊,然后,自己去廚房端菜。
“小嬸兒,你可真幸福。我小叔從來可沒這么勤快過呢。”我見他進去,偷偷地對許嵐說道。
“你小叔就是年輕時候太懶了。”她一聽,抿嘴一笑,說道。此時,她的肚子在我看來,略微有些隆起,但不是特別的明顯。她的一笑,那看向小叔的眼神,我頓時覺得,小叔是找到了這陪伴一生的人了。這一眼瞧見的隆起,也打斷了我之前猜測,我是多希望一切不是為了來讓爺爺在記憶衰退前還記得有這么一個兒媳和孫子的印象。而自己從一開始到這里來,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在藍煙給我說過那個消息之后,想了那么多,不如親眼一見。
二
“這個我沒感覺到。他年輕的時候,我還是流鼻涕的小孩兒呢。”我眼睛一亮,有些不解地說道。
“我的意思,就是太挑了。”她看我的樣子,輕聲解釋道。
“你們聊什么呢?我把廚房收拾了一下。”小叔端出兩盤菜,走出來,對著我們的竊竊私語,說道。
“我在跟他聊著他暑假過來實習的事情。”小嬸伸手去接他手里的菜,慢條斯理地說道。“他在暑假就是應屆畢業(yè)生,他是有資格去參加我們公司的招聘會了。”
“額——對——我是想去實習一下,感受一下。”我接應著小嬸的話,然后,在我們坐下來后,在小叔看不到的角度,對許嵐豎起大拇指。她那一句“太挑了”,說盡了我們這個田家對小叔的集體看法,只是這多年過去了,只有爺爺每次還是叮囑著他,其他人已沒有當初那般介紹對象的欲望了,因為每次的結(jié)局都是“雷聲大雨點小”。
“這那年田俊也是在我這里說過同樣的話。現(xiàn)在也輪到你了,該要入社會歷練了。”小叔聽著我和小嬸聊起這個,說了一句。
“在如今這個社會上得學會去如何保護自己,特別是你這個會計專業(yè)。”小叔接著說道。
“這是才畢業(yè)的大學生。你也不必去這么說。反正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許嵐也說了一句。
“恩。我會注意的。對了,小叔。晚上可以把齊熙接過來嗎?正好這兒還有一些餃子。”我夾著菜,邊吃邊說道。
“她,估計她過來不了。她現(xiàn)在是備戰(zhàn)高考的緊張時期,她出校還得班主任簽字的。”小叔輕聲說道。
“那——我過去看她。順便瞧瞧母校。”我說道。
“我下午還得回公司呢。晚飯估計和你們吃不到一塊兒了。”小嬸也說道。
“好吧。我晚上也有自習。就在食堂對付一下。”小叔見狀,說道。
飯后的十幾分鐘內(nèi),小叔在廚房里忙前忙后,說什么也不讓小嬸去幫忙。她只好和我在大廳里聊天,看著他忙碌的身影,偶爾還有許嵐幾句告訴他如何做的話語,我的閑言碎語也只是這其中的調(diào)料。
生活之于人的習慣就是,讓你在舒服安逸里找到一個堅持的理由。小叔的心思,現(xiàn)在是一直在小嬸的肚子里。而在我這里,從一開始想問的,關于爺爺?shù)氖虑椋冀K沒有開口。興許,他們已經(jīng)是找到一個辦法來緩和爺爺?shù)牟∏椤敔斶@晚年最想的一件事——小叔的成家問題。三月十五號,就是他正式步入婚姻的殿堂。雖說,他現(xiàn)在過的已經(jīng)是夫妻生活,但從傳統(tǒng)來看,一次熱鬧喜慶的婚宴才是最好的宣告。
二
春節(jié)的氣息在逐漸消退,正月十五的元宵節(jié)是最后一次的狂歡。漁北市的各家商鋪都是貼上了“打折促銷”的標簽。我坐的公交車從繁華地段經(jīng)過的時候,一眼就可以看見那些滾動的LED燈上各種企業(yè)單位的“祝全體某某元宵節(jié)快樂!”。在春節(jié)前的“預祝全體某某春節(jié)快樂!”,然后就是“祝全體某某春節(jié)快樂!”,這最后的祝賀,恰似在告訴人們一個事實——春節(jié)已過,只有僅剩的狂歡,最后的一抹精彩。
車子在漁北市中學門口停下,我下車后,轉(zhuǎn)身就看到豎立在眼前的這一棟高樓,樓頂有著“漁北市第一中學”七個大字。熟悉卻又陌生的氣息,撲面而來,我是畢業(yè)后就沒有來過,這次也沒打算進去看看一草一木,自己已不屬于這個地方,有些回憶終究是回憶,不能去當面緬懷,當年的那些人和那些事都是發(fā)生在這里面,我這孤單一人,實在沒有必要去看什么。
我立即發(fā)了一條短信,“小西瓜,我來看你了。就在門口,下課就過來。”
十分鐘過去,一聲聽過無數(shù)遍的下課鈴聲響起,我沒有收到她的短信,就在我準備打電話過去的時候,眼前就出現(xiàn)她飛奔而來的身影。
“哥哥,你怎么來了?”她眼睛透著高興,口里卻喘著大氣,有些疑問的說道。
“咳咳——我代表我們?nèi)襾砜赐阊健?纯茨愕膶W習情況。”我語氣一頓,嚴肅地說道。
“那看望的禮物呢?”她倒是沒有任何懷疑,圍著我轉(zhuǎn)了一圈,委屈地語氣說道。
“額,”我被她說的一愣,“在那邊花壇邊放著呢。我懶的提著。”
“嘻嘻,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你看,我最近都搞學習搞的上火了。”她順著我指的方向一看,眼里馬上放出精光,然后,拉著我,邊走邊說道。
“知道你喜歡吃這些零食,我剛剛在超市買的。”我笑著說道。
“謝謝。嘿嘿。”她打開一個袋子,拿出一包,回頭對我笑瞇瞇的說道。
“還知道謝謝呀。”我用手一刮她的鼻子,說道。
“這多人呢。哥哥,你這樣做會讓別人誤會成你是我的男朋友呀。”她作勢一躲,往周圍看了一圈,然后,走近我,在耳旁說道。
“想什么呢?——”我瞪了她一眼,有些教訓的味道的說。
“這樣就更像了。”她突然給我一個大大的擁抱,在我耳邊,輕聲說道。
“松開啦。這可對你在學校的形象不好呢。”我摸摸她的頭,然后推開她,對著她的眼睛說道。
“哈哈,你看,你的臉都紅了。”她退后幾步,眼里帶著狡黠的目光看著我,嘴里露出白而發(fā)亮的牙齒,對我笑著說道。
“你信不信我把零食帶走?”我不動聲色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提著剩下的兩袋東西,準備往后走去。
“哎呀,跟你開玩笑嘛!哥哥——”她一見我的臉色不對,立馬笑著走上前,拉著我說道。
“就你說話沒變沒譜的。”我也只是情緒變化了一點,沒有怎么生氣,但是還是揉了揉她的腦袋,沒好氣的說道。
“嘿嘿,那不是跟你嘛!誰叫你是我哥哥呢。”她仰頭對我耍著性子,調(diào)皮地說道。
“也就是你,換別人。我早就火了。”我狠狠地刮了她的鼻子一下,然后,惡狠狠地說道。
“一個大美女撲在到你懷里呢。”她撇撇嘴,悻悻然地說道。
“哧——”我看她撇嘴的樣子,一下子笑出聲。
“對了,這里是我從家里帶來的餃子。已經(jīng)在小叔家給你煮好了。你就當晚餐吧。”我走到花壇邊上,從一個白色的袋子拿出一個飯盒,說道。
“那就在這里吃吧。我都餓死了。”她一聽,馬上接過來,打開對我說道。
“幸虧我?guī)Э曜恿耍蝗唬憔统允肿ワ溩影伞!蔽铱此姆e極性,笑著對她說道。
“手抓也是你給我抓。你可是我哥,肯定抓起來喂我啦!”她明眸皓齒的一笑,伸出小手,拿著筷子對我說道。
“喂成一個大笨豬就好了。”我提著東西,走到一個休息的石桌石凳旁邊,回頭看著她端著盒子,夾著餃子往嘴里塞的樣子,說道。
“對了,小舅在老家的婚宴,我可能回不去了。”她說。“三月十五號是我們第一次模擬考試。”
“放心,到時候一定給你把喜糖給你捎來。”我說道。
“還有,哥哥——”她突然把餃子盒蓋上,一臉認真的模樣對我說道。
“什么?”我回應道。
“我喜歡上了一個男生。”她雙手擱著腦袋,誠懇地說道。
“什么?”我的語氣陡然變得銳利,不相信的說道。
“我說,我喜歡上了一個男生。你看過《灌籃高手》的,就像櫻木花道那樣的,很帥的。”她一抹鼻子,小心翼翼地說道。
“沒發(fā)燒。”我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額頭,然后,摸了一下我自己的額頭,“這沒多少時間了,就要高考了。這個季節(jié),櫻木花道,他也要高考了。妹妹,你確定現(xiàn)在跟我說這個,合適嗎?”
“你不知道?——”她一捂嘴,驚訝道:“我以為你知道了。”
“你是在表演嗎?”我搖搖頭,說道。
“沒有啦!我以為你真的知道了嘛!”她一嘟嘴,說道。
“我能從哪里知道呢?”我一臉被她打敗的樣子,輕聲說道。
“恩——”她自言自語,“看來藍煙姐真是沒有告訴你呢。”
“她——她是真的沒有告訴我。你這是在試探我嗎?還是想讓我給你幫忙做什么呢?”我一聽,立馬說道。齊熙在我這里就是每次都會把問題首先拋給我,然后她就覺得我會理所應當?shù)慕o她幫忙。她不會讓我來猜好消息和壞消息,她知道我即使不猜,她的事情我也會去幫忙。而這里最基本的原因——我是她哥哥。
“哎呀呀,上次在打雪仗的時候,我之所以幫她對付你,就是讓她幫我保守這個重要的秘密。所以——”她連忙解釋道。
“所以,你就出賣你哥哥了。是不是?”我盯著她的眼睛,說道。
“不是出賣啦?嘿嘿,況且我也不知道她從哪里知道的消息,然后她還知道他的名字。哥哥,我這不是主動告訴你了嗎?”她認真的說道。
“好吧。告訴我,你要我?guī)湍闶裁疵Γ坎⑶遥o我一個充足不告訴小姑的理由。”我語氣一轉(zhuǎn),說道。
“我想跟他考上同一所大學——南方大學。”她說了一句。
“然后呢?”
“我媽讓我跟你一樣學財務,可是南方大學最好的專業(yè)是外語系嘛!所以,若是我填報志愿的時候,你要幫我說話。”她想了一會,說道。
“等等——你就一定知道你能考上。不是哥哥現(xiàn)在說不好聽的話,你考完再想這個。現(xiàn)在,你就是把分數(shù)提起來就好了。到時候,一切好談。”我打斷她,給她仔細分析道。這個女孩的眼睛里有些閃速,在這個春季來到的日子里,她的心動無疑是比考場更加的讓人頭疼,而最未知的是——她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她在心中就是一只圍繞我的小海豚,知道她終究會奔赴大海,只是沒曾想到,大海來的如此之快。
“還有——小西瓜,你這是早戀。懂么?”我接著用手指點了她的小腦袋,說道。
“不早了。我馬上就十八了。書上說的十八姑娘一朵花。嘿嘿”她嘴角微翹,輕言一句。
“有沒有人告訴你,十八姑娘是奇葩。”我不動聲色地回了一句。
“哥哥——”她撅著嘴,有些委屈求全的說道。
“好了,不說這個了。”我輕咳一聲,說道。“你現(xiàn)在跟我說這些,就是要告訴我,你一定會考上南方大學嗎?而且是一定要和那個櫻木花道搞在一起嗎?”
“說的好難聽喔。”她微微低沉的聲音,不過,話鋒陡然一轉(zhuǎn),“但是我會盡力的。”
“那你答應我,在高考前一定要好好復習。你要是考上南方大學的分數(shù)線,我就幫你這個忙。你要是落榜聊聊,我就愛莫能助了。到時候,櫻木花道上大學了,我看你咋辦?”我沉頓一會,握著她的手,認真地對她說道。
“恩。”她的腦袋如小雞啄米般點著。“他不會拋棄我的。嘿嘿”
我看著她最后說完的表情,看似一種幸福,這是一種存于學生時代的單純幸福。南方大學是國家211工程大學,一本重點,她若是能考上也是一件大好事。等她到了大學,很多事情都會改變的。至于,是不是這所她現(xiàn)在欣喜盼望的地方,那就另當別論。當然,自己也是懷著一份祝福。我想著,她能夠去向真正的遠方,我還是最終沒能走出去。她是我唯一的希望。望關村的一切,看上去與我無關,只是一切在蛛絲馬跡里留著我自己的影子,我還是要回來。
心中還是默然想兩個字,“也許——”
忽然間,自己像回到了當初站在這所高中門口的模樣。青蔥歲月的往事,如影隨行。原本是追憶著的東西,我卻是隔著一堵墻在懷念。
忽然間,我又覺得她還是在美好里繼續(xù)前行,自己說這些,未免太過不應該,年少事就該有年少的行為做法,至于結(jié)果的承擔,等轉(zhuǎn)過身去,一切又是重新開始。
“妹妹,我支持你。你要加油!!!”
“我會的,一定會的。”
我站起身,回望一眼這聳立在不遠處的教學樓,篤定思緒,回頭對她認真地說道。
車鳴不斷,奔呼來往的人群吵也是兩種格調(diào)。卻又是如此恰如其分的分布合理,這堵墻后面是一排高大的廣玉蘭,碩大的葉子,擋著墻內(nèi)和墻外的聲響,卻擋不了此時我耳邊響起的聲音回蕩。消亡前的轟鳴,思緒的洪水在心里翻涌,細膩的情節(jié)開始上涌,我知道自己再也待不住了,腳步也下意識的往后離去。
“哥哥,你以前喜歡藍煙姐嗎?”她看著我出神的眼睛,問道。
“瞎說。”我停下腳步,對她說道。
“那藍煙姐喜歡俊哥,你知道嗎?”她收拾好石凳上的東西,眼眉微翹,輕聲地對我說道。
“我知道。”我毫不猶豫地說道。
“幾點了?餃子要涼了。”我深吸一口氣,看著身后來往的人群越來越少,換了一種語氣問道。
“那我提回宿舍了。你回去也注意安全啊。哥哥。”她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說道。她是眼里有些話想說,卻又沒有開口。其實,在所有的親人里,她是我最喜歡的妹妹,也是最懂我的人。
“哥哥——你要幸福喲!!!”她臨走之時,轉(zhuǎn)身對我揮著小手,喊叫一聲,便大步向前的朝學校內(nèi)部走去了。
夜晚將臨,樓里的人聲愈少,像一列駛向遠方的列車。這樓里樓外是籠罩著眾人的夢想,是承載著三年的夢想,沉重卻又讓人沉醉。
一遍又一遍的呼嘯著的風刮過,涼骨的冷,延滿全身。
奔赴而來的風,與這一堵墻的摩擦中,像是流星擦過的那一瞬放出的光亮。
站在這個角度,可以看見那個少年仰望這個大樓的眼神,期盼里的希翼,明亮而遙遠。
三
接近七點的時候,我回到小叔家,而他也剛回來。
桌子上放著三份飯菜,是小叔從外面專門帶回來的晚餐。
“小嬸,她什么時候回來?”我打開一份餐盒,說道。
“她——應該也快了。我等會去接她的。你先吃。”小叔從房里走出來,說道。
“我可就先吃了。等會兒,我就不陪小嬸兒吃咯。”我坐在椅子上,倒了一杯溫水放在旁邊,笑著說道。
“這跟家里一樣的,又不是讓你來做客多的。隨便點好。晚飯,我等會陪她吃。這兩份先放到一邊。”他提著袋子,走進廚房,說道。
“對了,小叔,你還沒說過你是咋認識小嬸呢?”我徒然想起了那次小叔那次沒有說完的話,那個表情,至今難忘。那是我見過他最迷醉的神情,也許是我的錯覺,我一想到他當時的表情,我就會想到許嵐第一次來家里時,他也是如此。
“認識她已經(jīng)好多年了。”我的話一出,那邊廚房內(nèi)聲音一頓,然后,他打開玻璃門,走出來,悄然的說了一句。這幾個字,就像嘆息一樣的從他嘴里飄出,總覺得這言語間有一股歲月里惋惜過后的傷痛。
“不方便說,不要勉強。我也就是隨口問問。”我聽完,喝一口溫水,連忙地解釋道。人性里都有一種窺探別人內(nèi)心的想法,這是一種好奇,純屬于本能性的窺視他人。現(xiàn)在,我想知道他和許嵐的認識,也可以去解釋這么多年來,小叔為何沒有結(jié)婚,但就是在這不到一年內(nèi),把所有的事情都辦完了,而且他馬上就要做爸爸了。看起來,這一切對于其他男人而言,不算是一件難事,但在小叔這里已經(jīng)過去了近二十年,所以,他和她的故事,不只是我一個人這么的好奇。
“這不是一件什么秘密。其實,她以前去過咱們的老家。不過,過去很多年而已了。”他端起一杯剛剛沏好的茶,放在透明的茶幾上,坐到桌子三米外的沙發(fā)上,說道。
“她來過我們家,我怎么不知道?”我被他的話,說的一怔,然后疑惑地問道。
“你——你那個時候才幾歲呢。呵呵。”他拿起茶杯,吹開水面的茶葉,喝了一小口,有些笑意地說道。
“那——那您跟我說說這里面的故事唄!!!”我聽著他言語間的笑意,趁著他此時的心情,我補了一句。
“我記得那個時候,我剛過完二十七歲生日。她是剛剛大學畢業(yè)分配到我們學校來工作。她教的是英語,我教的是數(shù)學。這兩個科目本就是初中生必須要掌握的。而英語在那個時候,算是一個新科目。沒有年輕一輩兒的人才。她的到來,給我們學校整個英語老師群里帶來了新鮮血液。可,她太年輕了。所以,學校一致決定讓她給我當助手,帶我這個班上的英語,順便學習如何做一名班主任。這一來二去,就過去了三四個學期。可以說,那段時期是我覺得最開心的時光。可就在第四個學期結(jié)束后,要到第五個學期的時候,她突然跟學校領導說,自己要辭職。學校里的領導都很震驚,在萬般挽留之后,她還是離開了。而隨后,學校的領導卻是認為,她的離開是我造成。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再也沒有擔任過班主任。”小叔輕靠著沙發(fā),像在品味那一口意猶未盡的清茶,喃喃道。
“她到底因為什么離開的?現(xiàn)在又是因為什么回來的?”我放下筷子,把餐盒收拾一下,順手丟到桌子旁的垃圾桶,輕輕的問道。
“的確是因為我,她才離開的。”他回了一句,幾句話里帶著一些惋惜之意。
“當時,家里有人在給我說媒。就是那次她到家里那個時候,恰好來了一個媒婆來說媒,而且是說的頭頭是道。她以為我心里有人了。飯都沒有吃,就離開了。后來,第三天,我就在學校聽說她要辭職。教師這一行,算是一個好飯碗,掙得不多,卻很穩(wěn)定。她給校方的理由是,自己想出去做事業(yè),不想再做老師了。就這么的,她這一走就是上十年。”他接著說道。小叔這嘴里說出的話,仿佛是念著旁白,我就在一旁靜靜地聽著。
“她是最近幾年才回漁北市嗎?”我問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是在三年前遇見她的。”小叔的眼神里充滿了笑意,確切地說道。“她是她那家公司的人力資源總監(jiān),我是在一次招聘主持會上看到她。我還以為我看錯了,可后來她走到我身邊來,說,‘老朋友了,認不出來了嗎?’我當時很高興,等她忙完,約她喝咖啡,那天我們聊了很久很久。”
“那是很浪漫的,呵呵。闊別上十年,再次遇見故人。”我聽完笑著說道。眼前的小叔,雖說是中年氣息圍繞,但在他最后說完的時候,我有點錯覺,覺得他在自己的笑容里年輕了不少。這也許,就是他的幸福,現(xiàn)在擁有的幸福。
“呵呵——”他再喝一口茶水,輕笑一聲,然后看了一下手表,說道。“好了,我去接她了。她應該要下班了。”
“恩。我上會兒網(wǎng)。路上開車,注意安全。”我起身,看著小叔忙不迭地開門離開,對他說道。
小叔走后,我坐在沙發(fā)上,抬頭就看見,在客廳的白墻上掛著一幅裝裱著的十字繡——家和萬事興。
這五個字是一針一針扎出來的,黑字白面,這一針一線包含了所繡之人的心意。家和,方能使得任何事情做起來才能興旺。而我也不止一次的在別人家里看到這樣的幾個字。興許,這里面包含的東西,還有我不能夠去體會的。如那次爺爺,很感慨說的那一句,“你還小,你不懂。”
歲月會教給人很多東西,也會遺忘很多東西。那些忘記的是我們曾夢寐以求的,而授予的卻是你不曾想到的。就是這么的在意料之外,然后,我們就只能這樣堵著心思的生活。
三
夜深了,窗外飄來的一抹光輝,輕柔地附在眼前的墻面和地板上。
我躺在小叔家的臥室里,屋內(nèi)有空調(diào),溫度適宜,看著這灰涼的光華。
有時候覺得,這天氣的變幻和世事的變化是一個道理,恰是一種不可預知的安排。你想到的,不一定出現(xiàn),而那些不曾預料的,卻又活生生的出現(xiàn)在自己的眼前。比如,小叔和小嬸的婚禮,從我得知爺爺?shù)牟∏殚_始,我就覺得這又是一場善意的謊言。而且是,除卻我們小輩兒的一場歡樂鬧劇。具體的事情,輪不到我們來操心。但我們卻成為整件事情的推動者和參與者,
這一點,從去年的爺爺壽宴上,就可以明白了他們的良苦用心。
我擔心這小叔和小嬸也是一場不可挽回的善意謊言,幸好不是。這也了卻了,我這一只忐忑不安的心。總怕這家里這兒出一點事情,那里再出一點兒事情,最后弄的原本是好好的一家人,因為什么不愉快而冷眼旁觀。坐實了電視劇里那些劇情,而周邊的人群均是看熱鬧的,不怕臺子高。
這又是一年,時光又跑去一年。
我想著小叔與小嬸的幸福,想起了爺爺在臨江陵園的哽咽不語,還有那一束鮮艷無比的玫瑰花。這是一場戰(zhàn)役,一場在內(nèi)心抗拒生活巨變的戰(zhàn)役,我們都想去好好的堅強活下來,不帶一絲猶豫。可生活巧合就是在這里,它讓你嘗過的味道都會一種獨特感覺,有朝一日的思緒飛起,你想的,卻是全部的人和事。那個面孔難以消失在歲月的長河,我們也難以承受這些劇烈的回憶。
但,這一切才發(fā)生了不到一年。往后的日子,長著呢。
四
清晨的街道,風冷人少,天空微光欲出,云層像一塊滑入水面的透明玻璃,真實卻又虛幻。
我坐在小叔的車子里,窗戶打開一半,迎著風。
“不冷嗎?小心感冒了。”小叔掌握著油門,車子勻速的前進,看著我腦袋往外看,呼呼風里吹起的頭發(fā)凌亂,關心地說道。
“涼快著呢。這都已經(jīng)是春天了。而且,這一路的風景很好。”我聽到他的話,索性把帽子給往后一翻,把胳膊擱著在窗戶口,看著不斷倒退的風景,有些笑意地說道。
“俗話說,倒春寒。大早上的,你還是少吹會兒。這還要一會才能到呢。”小叔看著我的說法,立馬掛檔少了一檔,還是勸意十足地說道。今天早上,我是準備一個搭公交去火車站,可小嬸不讓,恰好又是一個周末,小叔就被小嬸叫著來送我,我拒絕不了,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他們住的小區(qū),距離火車站其實沒有那么遠,只是改路后,不得不從江北去繞,等到這邊的新路修好,也就是30分鐘的車程。
“沒事兒。我吹涼快著呢,嘿嘿。小叔,你老了咯。”我連忙回應道,但是考慮到小叔,又把車窗搖上了幾厘米。
“唉——我還真是老了。”小叔說了一句,語氣里是滿是嘆息,但臉上卻還有笑意。
“額——還有別人這么說啊。是誰呢?”我一聽,感覺這里面應該還有一些故事,語氣一頓,反問道。
“是誰?——還不是,那個小丫頭齊熙。那天,我送她去學校的時候,看著她穿著有些單薄,說了這樣類似的話,她也是這么一句。你們還真是一兄妹啊。”小叔話里有些尷尬,但還是坦蕩著說了,眼神還不忘來瞥一眼我,然后,感嘆著說道。
“呵呵,她呀。她說話不著邊際的。”我一笑,便自覺地搖上窗戶,訕訕道。
“你說的——就著邊際呢?”他沒有望我,方向盤一打,轉(zhuǎn)了一個圈,說了一句。
“這——”我一下無語回應,只是臉上掛著不變的笑意,感覺著,那個對我們倆最好的小叔還是回來了,我原本以為,他已經(jīng)和小嬸領證了,就不會這么幽默地逗我了,可是,現(xiàn)在一看,那個小叔還是存在的。只是換了時間和地點而已。
在這一段車程里的時間,他的嘴里也是妙語不斷,我就像說相聲里捧哏的人一樣,不時地搭上幾句。就仿佛,他好像好久沒有這樣痛快的講過話一樣。我看著他的精神頭兒,不覺得這樣和小叔聊天的日子,過去也很久了。這是一種什么樣的原因,導致了我們沒有像以前呢。我心里也是一堵,但是這種疑問我沒有去問他,他現(xiàn)在是幸福的人。生活依舊,我和他不同,他是中年成家,而我卻是一切剛剛開始。這也許就是,我那天看向他時,他的幸福陶醉,而我不懂的原因吧。
“你的東西都帶齊了吧。”他看著前面已經(jīng)紅字突顯的火車站,在旁邊倒車停住,解開安全帶,問道。
“帶齊了。小叔,你就別下車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我一看他準備下車送我進站的樣子,連忙說道。
“你小嬸可是要我送你進站的啊。”他看我麻利地打門,提著背包,笑著說道。
“這沒幾步的,不要緊。免得你來回跑,等會就要停車收費了。”我一聽,勸慰道。
“行——那我就不送你進站了。回去了,你小嬸問,就按你的說。”小叔點點頭,系上安全帶,望著窗外背著包的我,說道。
“額——對了,我再問一個問題——小叔你也是等她等了這么多年嗎?”我剛欲轉(zhuǎn)身,突然想自己疑惑已久的問題,而且是自從他跟我講了他跟她的故事后,我就一直納悶著,小叔這多年沒有找對象成家,難道他是在等許嵐嗎?
“這——怎么說呢?在當年,乃至到現(xiàn)在,她是我最美的風景,并且將一直是最美的風景。”小叔一聽,左手握著方向盤,側(cè)身對著我,語氣頓了一下,直截了當?shù)卣f道。
“額——”我沒想到他這么干脆地說出來,這語氣里該有的意思我都能懂了,我對他點點頭。
“小子,以后你就明白了。遇到一個值得等的人是多么的不容易,而且等的結(jié)果還是你想要的更是不易。”他想了一下,語氣里帶著笑意和欣慰,望著我說道。
“以后就懂了,現(xiàn)在呢。我還是祝你們幸福啊。三月的喜酒,我可是要回來喝的。路費,小叔你要報銷啊。”我眉梢一動,也笑著對他說道。
“沒問題。”他點點頭,發(fā)動著車子就準備往后退去,自動關上窗戶里的他,在駕駛位置向我打了一個“OK”的手勢,。
我就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車子,往后一轉(zhuǎn),就朝原路返回。看著他的車子一個轉(zhuǎn)彎消失,我轉(zhuǎn)身向火車站的候車廳走去。
火車站的人群依舊繁多,出去和進去的人們都是各自找尋自己的目的地。
這一次,回到武漢的半年將是大學的最后半年,生活在那邊是咸淡無味,卻是同齡人居多,少了家庭各種人和事的羈絆,也是別有一種舒心和懷念。
“三月十五號,近在咫尺,這邊還要回來一次,下一次的歸來,不會像上次那般的沉重。
小叔說,她是他最美的風景。
那天,一定是他眼中她最美的一次風景。
衷心祝愿,他們幸福美滿。”
心里如是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