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來說,這才是我看到的《一個人的朝圣》。
一對六十歲老夫妻,跨越大半輩子的感情故事。
愛情的公平,在于從個人體驗的角度出發,付出是幾分,收獲便是幾分。沒有心動,就不會沖動也不會心痛,沒有傾盡所有,就不會覺得愛情可貴自然也不會痛徹心扉。所以,你一往無前,去期待未知的命運。
兒子戴維出生以后,莫琳把全部的愛傾注在了孩子身上。從小被母親拋棄,少年離家出走,不善表達感情的哈羅德,父親角色的失敗,也注定了丈夫角色的失敗。
? ? ? ? ? ? ? ? 01.言不由衷
很多時候情緒上頭,或者想好好說話說不出口,或者沖動之下說出什么覆水難收。明明心里想的是,我想你,我喜歡你,我愛你,說出口,卻變成了我隨你,然后得到了同樣的回應:我也隨你。
歌詞總是很直白,明明你也很愛我,沒理由愛不到結果。只要你敢不懦弱,憑什么我們要錯過。
在戴維還沒離開的時候,后面的一切就已經注定。
他聽見了自己的聲音:“我聽你母親說你考上了劍橋。”
戴維連看都不看他一眼,繼續盯著那片虛無。
哈羅德想過去將他攬在懷里,緊緊擁抱一下。他想說:“好樣的,兒子,我這樣的人,怎么會有你這么聰明的孩子?”然而他最終只是看著戴維深不可測的臉,說了一句“老天,太好了,老天”。”
戴維離開后,悲傷和失望裹挾著莫琳,哈羅德除了深深的愧疚,把悲痛放在心里,無能為力。
他想起她那天從殯儀館走出來戴上墨鏡前看他的那一眼。那一眼好像成了他們之間的一個契約,使他們余生面對對方都只能言不由衷,生生撕裂了他們曾經最珍愛的東西。
過去那么多年他們都淡漠了語言的溝通,只要看一眼他,她就會被拉回到痛苦的過去,還是三言兩語的交流最為安全。他們都自覺和對方停留在最表面的交流,因為言語之下是最深不可測、永不可能逾越的鴻溝。
“我不這么認為。”有時候他還沒開口,莫琳就已經用這幾個字把他的話硬生生給擋了回去。
他在她眼中太難理解了,這個孤身上路,與陌生人攀談的男人,所以她只用高一個調的聲音說了些煩人的小事,像姆囊炎,壞天氣。她沒有說“哈羅德,我冤枉了你”。也沒有說她其實很享受在伊斯特本的時光,告訴他自己后悔當初沒有同意戴維養狗。她沒有問“真的太遲了嗎”?但整個電話過程中,她都在心里想這些話。
某時某刻該說的話,在那一瞬的情感沖動之下沒有說出口,從此以后也許就是截然不同的結果。
生活總是在感性和理性間不斷抉擇。如果明明知道最終的結果,想說的話,能不能耐著性子好好說。
倘若那天
把該說的話好好說
該體諒的不執著
如果那天我
不受情緒挑撥
你會怎么做
那么多如果
可能如果我
可惜沒如果
只剩下結果
? ? ? ? ? ? ? 02.習慣性冷漠
漫長的時光讓彼此的生活固定在僵硬的狀態。你不言,我不語,誰都不愿意主動。仿佛忘了如何去愛,又養成不愛的習慣。
“我說過很多言不由衷的話。就好像,即使我想到的是哈羅德的好,一說出口就又變了味。好像不斷否定他成了我們之間唯一可以做的事。他過來跟我說一句話,我連話都沒聽完就回一句‘我不這么認為’。”
而哈羅德也已經習慣了莫琳的冷漠。
況且莫琳一定不會諱言他一直努力回避的現實。期待從她那兒得到協助和溫暖鼓勵的日子早就一去不復返了。
莫琳在電話里說她從客房搬出來,回到主人房睡了。哈羅德已經一個人睡了許多年,剛聽到這個消息有點吃驚,也很高興,因為主人房更大、更舒服,而且由于位置在房子的前方,可以看到金斯布里奇的景色。但他也覺得這意味著莫琳已經將他的東西打包好搬到客房里去了。
長久的冷漠,把僅剩的溫暖,和好不容易提起的嘗試,拒之門外。
到森佛路德,哈羅德給莫琳打了個電話。他需要聽聽她的聲音,還需要她提醒他此行的目的,即使她說的一切只是出于憤怒。哈羅德不想讓莫琳察覺自己心中的猶豫和小腿的狀況,所以他只問了她和房子的情況。她回答一切都好。她問他是不是還在路上,他說自己已經過了埃克賽特和提伯頓,正取道陶頓向巴斯進發。她問需要她給他寄什么嗎?手機、牙刷、睡衣、替換的衣服?她的聲音透著一種溫和,但他肯定只是自己想多了。
? ? ? ? ? ? ? ? 03.追尋
在哈羅德徒步的日子里,很多過去的回憶涌上彼此的心頭。莫琳想起他們剛在一起的時候,她只要有他就可以。她還想為他做一個好妻子,好母親。每天回來都嘗試不同的飯菜。
是什么讓這二十年就這樣過來?是什么讓過去的一切都不復存在?
沒有愛的生活不是生活。
她忍過這些年,是因為無論和哈羅德在一起的日子有多孤獨,沒有他的世界只會更加孤單。
當謠言四起,人們在到處閑談哈羅德徒步去看望奎妮是一段浪漫的愛情故事,莫琳也開始不再自信。心蠢蠢欲動,似乎在等待新的生機,越是期待改變的到來,就越是畏懼意外。已失去妻子多年的鄰居雷克斯和莫琳聊起自己的故事。
“每次伊麗莎白忘記蓋上牙刷蓋我都會朝她發火。現在我一打開一管新的就馬上把蓋子丟掉,原來我根本就不想留著那蓋子。”
“我每時每刻都想著她。腦子里清楚她已經走了,卻還是忍不住張望。唯一的變化是我漸漸習慣了那種痛。就像在平地發現了一個大坑,一開始你總是忘記有個坑,不停地掉進去。過一段時間它還在那里,但你已經學會繞過它了。”
? ? ? ? ? ? ? 04.原來的樣子
離開以后,才開始想念,開始懷念。她想起他曾經也試圖努力去做好父親的角色,想起他們最初也對未來滿懷著憧憬,這二十年來卻筑起高高的心墻。
除了時間已逝,一切都還在。
然后她將每件自己的衣服都和哈羅德的衣服配對掛起來。她把自己襯衫的袖子塞進他藍色套裝的口袋,裙子的褶邊在男裝褲腿繞一圈,另一條裙子塞進他藍色羊毛衫的懷里仿佛有許多隱形的莫琳和哈羅德在她的衣柜里閑逛,只等著踏出來的機會。她笑了,然后又哭了,但是她沒有將衣服的位置換回來。
“你好啊,陌生人。”她說,“介意我坐下來嗎?”
他們又一次牽起對方的手,走向海岸,兩個小小的身影映在黑色浪花的背景下,越走越遠。只是剛走了一半,肯定有誰又想起了那句話,再次激起一輪狂笑。兩個身影就這樣拉著對方的手,站在海邊,在笑聲中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