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的6月,杭州發生了一起震驚全國的保姆縱火案。沉迷于賭博的莫姓保姆為了博取雇主同情以借到更多的錢償還賭債,竟然點燃了雇主家的沙發,最終火勢失控導致雇主一家四口殞命。最讓人唏噓的是,雇主一家對莫姓保姆不薄,前后借給她十多萬,連家里的孩子出去旅游都會給保姆帶禮物回來。
今年3月份,一架飛往內羅畢的埃塞俄比亞航空公司航班失事,機上100余名遇難旅客中,包括來自浙江的21歲的女孩子。當時網絡上公布遇難者信息時,提到女孩兒是和男朋友約好了去非洲看長頸鹿。消息一出,微博上就有人口不擇言,稱女孩兒打飛的去看長頸鹿純粹是有錢燒的,死了活該。雖然這種沒有人性的酸葡萄評論最后被罵沉了,但,有這樣想法兒的人絕對不止此鍵盤俠一位。富人似乎都背上了原罪。最近大火、為韓國捧回第一個金棕櫚的影片《寄生蟲》,在很多人眼中,就被看做了是為窮人的吶喊,是對富人的棒喝,是對階層壁壘的批判與反思……
在我看來,這卻更像是窮人的自嗨。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金家四口的悲慘命運,根本就是自作自受,而樸社長一家,純粹是跟著倒霉。金家身上的劣根性,的確如樸社長反復提起的味道一樣,如影隨行粘在他們身體上心理上,死死將他們按在地下室里,無法翻身。
劣根性之一:把別人的善良當做愚蠢,把自己的邪惡當做本事
住在半地下室的金基澤一家在窮到手機話費都交不起的地步時,兒子基宇的同學為這個家庭帶來了一線生機。
有一份錢多活兒少好伺候的家教工作擺在了基宇面前,基宇一開始還猶豫,因為他沒有學歷,但是一聽說雇主樸太太是個有錢但無腦的單純女人,立馬應承了下來。
他和妹妹基婷一起偽造了學歷,順利通過了家庭教師的面試。如果止步于此,也不會有后面一系列的悲劇,但,壞就壞在這份工作來得實在是太容易了,因為出身良好的樸太太幾乎沒有防人之心。
網上有很多影迷疑惑這樣一個問題:《寄生蟲》里的有錢人怎么這么蠢?
其實有錢人不是蠢,只是身處的階層不同,所見所感也不同。生活在底層的金家人,欺騙幾乎是他們的一種生存技能,但上流社會生存的根本之一卻是誠信,取得別人的信任而后建立合作關系是那個生態圈的必備生態。有錢人樸太太會唱歌劇,可見其出身良好,加上樸太太不上班,連職場里的爾虞我詐也接觸不到。她被保護得很好,對于金家這樣的人,根本沒有接觸過。
人是習慣于以己度人的,這不只局限于壞的方面,像樸太太這樣沒有見過丑惡面的人,就會習慣性地認為別人跟自己是一樣的,善良限制了樸太太的想象力,或者說,富有限制了樸家人的想象力。
而金家人就是利用了樸家人的這種單純與善良,認為有錢人也不過如此,蠢得這么不可思議。一次又一次輕易取得對方信任、將自己家人安排進樸家工作,更是強化了金家人認為樸家人很蠢的認知,覺得自己一切計劃都天衣無縫,一步一步得寸進尺,一家人聚在一起的時候就開啟嘲諷模式,基婷評價信任她的樸太太是個“瘋婆子”。
如果說把別人的善良當成愚蠢很可恨的話,那把自己的邪惡當做本事就是悲哀之極了。
基宇和基婷兄妹倆偽造學歷這件事,金基澤不光沒有阻止,還以此為榮。他夸自己要去騙人的兒子:“兒子,你是我的驕傲。”
而后來基婷也成功成為樸家的家庭教師后,夫妻倆更是笑逐顏開,認為女兒簡直就是天才。
金家人根本沒有意識到欺騙這件事的嚴重性,他們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是正常的,這也是他們那個圈子的生態,環境就是這樣兒,貓有貓道,狗有狗道,這就是他們的蟑螂道。
最可怕的不是困境本身,而是沉溺于困境而不自知。
劣根性之二:目光短淺急功近利是常態,習慣性高估自己的能力
金基澤是一家之主,將近五十的七尺男兒,把日子過得一團糟。
他開過炸雞店種草過臺灣古法蛋糕店后來又開過韓國滴滴當過泊車小弟,拋開韓國的就業形勢嚴峻這個所有人都面臨的大勢之外,可以看得出,金基澤這個男人眼光很差。
金基澤提到的臺灣古法蛋糕2016年的時候在韓國風靡一時,據說一年之內在韓國開了數百家加盟店,然后灰飛煙滅。金基澤原來是開車的,卻選擇了一個自己完全陌生的行業去干,無外乎是從眾,看到那么多人在搞,就覺得自己也可以通過蛋糕店暴富改變命運。他骨子里有窮人身上的標配:目光短淺急功近利缺少自知之明。
即便是折披薩盒這樣一個簡單的工作,他們也做不好。而開了三十年車的金基澤有非常不好的駕駛習慣:開車時注意力不集中,頻繁回頭與后排的雇主聊天。我不覺得這是出于老司機的自信,這壓根兒就是業務不精通的表現罷了。他自稱自己開了三十年車了,可連這樣的安全意識都沒有,也難怪事業無成。
而基宇在偽造學歷去面試之前,自信滿滿地跟父親說,這份偽造的學歷不過是自己提前拿到學歷證明而已,他明年一定會考上大學的。復讀四年都沒考上的基宇同學,不知道是誰給他這樣的自信的?
人能夠正確認識自己,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人無完人,接受自己的不完美是人生必修課,但許多窮人的毛病是,嘴上說自己這個不行,那個不行,但實際行動卻是覺得自己樣樣都行。
像金爸爸干一行愛一行倒一行、金基宇屢戰屢敗還百折不撓的精神,在一定程度上不可取的。跌到了能爬起來是勇者,但永遠在一個地方跌到,那就真得該好好思考一下,到底是為什么了。
不是地上有坑,而是自身有問題。人貴有自知之明,一個人可以做得事情真得非常有限,像達芬奇、富蘭克林、辜鴻銘這樣的天才有幾個?既然是普通人,就應該正視自己普通人的身份,接受自己的普通,然后才能不普通。
劣根性之三:遇到問題立刻變身甩鍋帝,缺乏承擔責任與解決問題的能力
金基澤活了五十來年,在兒子問他接下來還有什么計劃的時候,他竟然給出了一個“沒有計劃就是最好的計劃”這樣一個以不變應萬變的計劃,看似充滿了人生智慧,其實就是腦子里一片空白,缺乏處理突發事件的能力,遇到問題,第一反應甩鍋給老天爺,甩鍋給命運:都是命不好。
他的以不變應萬變將兒子基宇推向了死神:基宇看到父親這個消極的樣子,只能自己去解決問題——準備對地下室的文光夫婦痛下殺手,結果被文光的丈夫爆頭留下了終身殘疾。
金基澤最后殺死了樸社長,這是一種情緒的爆發,卻也是甩鍋的典型表現。
他身處底層,有天生的自卑,對在自己家門口撒尿的醉鬼都不敢驅趕。這種自卑即便在后面換上西服開起豪車后仍沒有改變,甚至一定程度上強化了。
為了保住這份工作,他得小心翼翼地試探樸社長的底線,又要開車,又要哄老板開心,還要做到強顏歡笑。一個五十來歲的人,對一個比自己年輕十幾歲的男人卑躬屈膝,肚子里的怨氣是一點一點積攢起來的。
而樸社長在沙發上跟妻子的那番關于窮人味道的談話更是讓他心如刀割。正常家庭,電視里面出現接吻的鏡頭,父母都是想辦法讓孩子避開的。可躺在茶幾下面的金基澤,卻只能屏住呼吸和躺在自己身邊的一雙兒女聽樸社長夫婦的活春宮。這種作為父親的屈辱,其實是一直在發酵的,對兒女的愛與愧疚則會強化這種屈辱、自卑與內疚。
所以到后來樸社長跟他要鑰匙送多頌去醫院的時候,金基澤會有猶豫,在看到樸社長捂著鼻子推開文光丈夫的時候,無法挽救血如泉涌的女兒的無奈與悲憤就全部化作了對樸社長的恨意。
更何況,對他們來說是一場災難的暴雨,在樸社長家面前不過是打斷了一次露營的小意外而已。
這種強烈的對比讓金基澤覺得,自己和家人遭受的這一切都應該有人來承擔責任,樸社長非常不幸地,成了那個背鍋受過的。
其實,樸社長除了私下跟妻子的幾句抱怨外,并沒有哪里對不起金基澤一家,反而是金家人欺騙了樸社長一家。
金基澤刺向樸社長的那一刀,與杭州保姆的那把火并沒有什么區別,都是仇富心理的發泄,甚至連忘恩負義都不配提。
金基澤這不負責任的一刀沒有解決任何問題,還帶來了一系列新的問題:女兒死了,兒子留下了后遺癥,他自己也成了在逃犯,一輩子都見不得光。
有錢人沒有錯,錯得是窮人心理。
影片的末尾,基宇知道了父親的藏身之處,也給自己制定了計劃,幻想自己有朝一日有錢了,把那棟兇宅買下來,父親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出來。
這樣的白日做夢不只是基宇的專利,他們一家人都有這個毛病,大雨滂沱那晚,一家人不就坐在樸家大房子的客廳里,暢想著基宇成為樸家女婿后一家人的幸福生活嗎?
意淫這件事情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給予人滿足,但是意淫并不能解決問題,也許暢想未來有暫時讓人逃避現實的療效,但,重要的還是要做好現在。
像金家這樣的人,首先要對自己的能力有個正確的認識:自己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找到可以做的,然后堅持做下去。金基澤開車開得好,那就把開車開到極致,改改那些不注意安全的小毛病,也許有朝一日,真的可以憑自己的能力給富人開上車。
其次,人品上的問題一定要改。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做人要有底線。金基宇擅長忘恩負義,前腳老同學剛交代了讓他幫自己看著多慧,轉頭他就跟多慧好上了。雖然這個老同學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但人家起碼介紹了一份工作解了金家燃眉之急,這點底線還是要有的。人品不好,有再多的才華也走不遠。
其實,相比較于在地下室躲了四年之久的文光丈夫,金家人還是有執行力,也是在一直努力的,所以他們還是有希望的。這種心理上的差別也被導演巧妙地以半地下室和純地下室來進行了區別,但后來金基澤殺人則將自己推入了暗無天日的黑暗,我甚至懷疑,他某天會不會因為半夜出來偷吃的,與房子的新主人發生沖突,再次殺人?
畢竟,今天的金基澤,就是昨天死去的文光丈夫。
《我不是藥神》里有句著名的臺詞:“這個世界上只有一種病,那就是窮病。”
治療窮病,從停止仇富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