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北
01
催婚到底在催什么？
我曾問過很多人這個問題。當然，有一部分人，的確是懷著善意，來教導我們走上一條他們眼中的穩妥道路。比如我們的父母，多半是擔心我們老來孤身一人、凄苦無依，這才急切地想要單身的子女，找到一個伴侶，相守度過變幻多端的一生。
但還有很大一部分，說起來令人震驚，他們調侃起你的終身大事來，僅僅是為了找個話題，在飯桌上聊聊天而已。
“結不結婚跟我是沒什么關系，但是大過年的，不聊這些聊什么？”我的一個遠房長輩，親口跟我說道。
她曾經不下三次教導我早日成家，我至今仍清晰地記得當時的場景。
她坐在長板凳上，圍著火爐，一邊磕瓜子，一邊跟我媽嘮嗑：
“小北咋還不結婚啦，過兩年可就不值錢了！”
說完，她隨手把瓜子殼扔進火堆，又伸手抓了一把花生，順勢轉過頭來跟我講：“別挑三揀四的了，這幾年是你挑別人，過幾年可就別人挑你了。”
整個過程，她始終沒有停下嗑瓜子的嘴。那語氣跟聊起菜市場的豬肉價格毫無差異，卻鏗鏘有力地在我和我媽心頭，同時插上了狠狠一刀。
呵呵。
02
又是一年狂歡時。
想一想，催婚的確跟過年很配呢。天氣很冷，大家圍著暖爐，就著花生、瓜子、爆米花，親朋好友坐一塊，總得聊些什么吧，你兒子期末考幾分，你孫子吃母乳還是奶粉，你女兒呢，什么？她還沒對象啊，那可怎么搞，再不抓緊就嫁不出了……
好一派熱鬧祥和的場景。所有人都在輕描淡寫地給意見，沒有人會在意，他們討論的，是關乎他人終生幸福的大事，不負責任的話，說起來永遠最爽。畢竟對于絕大多數人講，能夠以過來人的身份，來指點別人的人生，機會實在太難得了。
可是帶來的傷害呢？
有些人扛不住壓力，找個人湊合的人領了證，婚后家庭矛盾重重，懊悔已是不及。還有一些死頂壓力，卻死活得不到父母的理解，不敢回家過年過節，不敢給家里打電話。
是啊，外出的子女，過完年就跑了，扎進北上廣深的人群中，又可以自在地單身了。可是我們的父母呢，他們就在那里，一輩子都跑不掉，他們的朋友圈只要一得空就來插上兩嘴，那種難堪，不亞于誰家生了個偷搶拐騙的孩子。
我有一個未婚的朋友，曾在大年初二給我打電話痛哭，她說所有親戚都在說閑話，猜測她是不是有什么隱疾，怎么年過三十還不結婚？而她的父母，因為不堪他人的議論，在團年飯桌上辱罵她是個“喪門星”！
我實在想象不到，父母是聽了多少明里暗里的嘲諷，才會用這三個字形容自己的子女，她做了什么，她僅僅是沒有結婚而已。
03
更好笑的是，今天催你結婚的，跟明天你遭遇婚姻不幸時，教導你不要離婚的，是同一群人。
我始終記得跟我同個大院里長大的一個女孩，去年提出離婚的想法時，周圍的人提出的是什么樣的意見。
她的丈夫家暴，我親眼看過她的傷痕，一條手臂上，至少有五條被丈夫用皮帶抽的發青淤痕。這樣的丈夫，不離婚留著過年嗎？
可是同一個院子的阿姨卻勸她：“你想開點嘛，你們現在好很多了，我們以前的女人，有幾個沒被老公打過？他要打你你就跑嘛！”
連理由都用的是同一個，我們以前的女人，有幾個沒被老公打過？我們以前的女人，有幾個沒結婚？阿姨，一招鮮，吃遍天啊！
他們不會在意，那個會挨打的人，要經歷怎樣的痛楚。正如他們從不關心，一個草率進入婚姻的人，會遭遇怎樣的人生。
在他們眼里，再怎么精彩的人生，沒有一張結婚證加持，就稱不上完整。哪怕你是樸槿惠，也總有人等著看你下臺，再說上一句：“看吧，多可憐！”
04
有一期《奇葩說》，蔡康永談到有同性戀藝人向他請教要不要“出柜”，他說盡管很希望有人能陪他，但“我還是會擔心，因為他們沒有經歷過我經歷的事情，所以我沒有把握當他們遇到那些困難的時候，能像我一樣挺得住。”
催婚的人不會明白，往后漫長的生活，只她一個人來領教。
是的，她不年輕了，馬上就要錯過最佳生育年齡了，你著急替她張羅婚事，恨不得找好四五六七個候選人。可是，日后她被欺負了，日子過得不好，誰來替她出頭？
當然，有人會說：“結不結婚在他，我一句話難道還左右得了？”是的，左右得了。
就像小時候上考場一樣，明明沒有做好檢查，看到周圍的人一個交卷，心里也會慌張起來。因為在這個世上，不是每一個人，都擁有堅定的毅力，來順從自己的內心。
真的，不要讓自己的一句話，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阿姨，實在無聊，就嗑多點瓜子吧！
嘎嘣嘎嘣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