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剪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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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情枉
趙忠仍自顧自地想著：“而且看曹大人對待我家嫣兒真是小姐般的待遇，若不是曹伯伯將來要將妹子嫁給小少爺，又怎會如此！妹妹說‘報恩’，自是要報曹家的恩。
雖說妹子比小少爺大上三四歲，可俗語道，‘女大三，抱金磚’，妹子這般溫柔賢惠，定會把小少爺照顧好！”趙忠連連點頭。
趙忠自覺在曹府中待了這許多時候，所見所識早已不是當年那個鄉間愣小子能比，自以為猜中了妹子心事，又知曉了老爺的安排，心中暗暗得意，哪知事實竟與自己所想天差地別。
這時趙嫣已將心事對父母說完，下定決心只待成婚之日便只身前赴侯府，與劉志廝守，到時只怕今生再見不到哥哥、曹嵩等人，可心中的苦又向誰說？只在父母牌位前獨自哭泣。
趙忠悄聲走近妹妹身旁，輕拍了下趙嫣肩膀，讓妹子別再跪著了。趙嫣一驚，臉一紅，“哥，你何時過來的！”
“哥哥剛過來，見你哭得傷心，怕你哭壞了身子。”趙忠自不能讓妹子知道自己已聽到了她的只言片語，只說剛剛過來。
趙嫣想到再過十多日便見不到哥哥了，轉身撲倒在哥哥懷中大慟。趙忠一邊輕撫妹子背脊，一邊安慰道，“妹妹，莫要傷心，有什么難事說與哥哥，咱兄妹倆自小無話不說，只是這一年來哥哥總要幫曹福伯伯辦事，咱兄妹倆倒生疏了……”這句也是有感而發。
“哥，我……”趙嫣聽到趙忠如此說，亦是想起兒時兄妹倆的情義，便想據實相告，將自己的婚姻大事告知哥哥讓其保密。可猛地搖頭心道，“不，不，萬萬不能跟哥哥說，若是告訴了哥哥，志哥哥便有危險！”又強忍住只伏在趙忠身前泣不成聲。
“妹子！咱有這般樣貌，即使嫁給皇帝也配得上，你是擔心咱們配不上人家，這才傷心吧。”趙忠只以為妹子嫌自己家貧，配不上曹家少爺，這才哭泣，便勸慰著妹子。
“什么！哥哥怎會知道這事！莫不是哥哥將我剛才說與爹娘的話聽了去？可我也未提到皇帝，他怎會知道……”趙嫣大吃一驚，嚇得連哭泣也止住了，口齒竟不由有些顫抖。
“妹子，你莫要擔心，小少爺怎會不喜歡你？有件事你卻不知，有幾日你出門回得晚了，小少爺總找我問‘嫣姐姐呢？嫣姐姐去哪了？’他這般依戀你，想來定是對你感情極深。”趙忠本不想明言，可他自以為猜中妹妹心事，心中得意之余忍不住說出了口。
“小少爺？你說嵩兒？”趙嫣心自一愣，一會兒才明白哥哥原來會錯了意，先前的驚慌便煙消云散，只覺哥哥胡亂猜測得太離譜了，搖頭苦笑，悲傷之情也有些淡了。可腦海中卻浮現出那張弟弟般稚嫩的面龐，這幾日所遇之事太多，又皆是關乎一生的大事，忙得將這小家伙給忘了。
這時回想起曹嵩這小家伙與自己臨別時那般不舍，讓自己等他回來，當時只覺奇怪。此時經哥哥提及，不禁心中一動，難道這小家伙竟對我生出了情愫？她從前不懂男女之情，一心只將曹嵩當做弟弟般疼愛，近來她與劉志柔情蜜意，便對此事豁然開朗，不覺臉上已現羞紅。
趙忠看到妹子止了哭泣，此時又臉色緋紅，只道自己絕對是猜中了，又絮絮開導起趙嫣來。半個時辰過后兩人祭拜完畢就乘馬車回曹府了，趙嫣心事重重，對趙忠這一路所言竟多數沒聽進耳中……
轉眼又過了兩日，自打趙嫣和哥哥祭拜父母回到曹府后，每日便將自己關在屋中，只穿針引線，織衣做鞋。
她只想再過得幾日便要離開這曹府，無以報答曹家這一年來對自己的恩情，只能做些衣鞋聊表心意。每日只盼著能多做些出來，做了春衣，又要做秋衣，還有做給趙忠的。做衣時想起分離之時，悲傷難抑，淚水將布帛絲絹沓濕了又干。
這日正值午時，只見大長秋府的府門突然大開，從外走進一對少年和老者，正是曹嵩和曹福。曹嵩一進府門，便徑奔趙嫣屋中，在門前叩了幾下門，稚嫩的聲音卻已傳入屋中，“嫣姐姐，你在屋中嗎？嵩兒這幾日好想你，我還給你帶了譙郡出名的熏肉，你快出門嘗嘗吧！”
原來清明曹騰舉家回鄉祭祖，曹騰因宮中還有百官大祭，便先一步回到宮中，把曹嵩和曹福留在家鄉，讓他們過得清明再回洛陽。
趙嫣聽到叩門聲便將手中活計收起走到門前，剛一推開門，卻只感被曹嵩一把抱住。她從前毫無顧忌，此時卻想到哥哥對自己所說的話，這小家伙對自己……臉已紅了，輕輕想要掙脫，卻聽曹嵩帶著哭腔說道，“嫣姐姐，你果然沒騙嵩兒，還等著嵩兒回來！”
趙嫣聽到曹嵩此語，又望著曹嵩明澈的雙眼，不覺得心下黯然，心中只道，“我如今雖還在曹府，可過幾日便要舍你而去了。”心中又猛然驚覺，這小家伙難道早預感到我要離開曹府，便說讓我等他回來。
趙嫣只感這小家伙一心只對著她好，而她卻要棄他而去，當下心中一軟，便任曹嵩抱著自己，自己也輕撫著曹嵩額前鬢發。
“嫣姐姐，我跟你說，我回到家鄉以后一直住在‘爹爹’家里……哦，不是我親爹爹，是之前與你說過的夏侯伯伯，我這幾日又叫順口了，一時改不過來……”畢竟是少年人的心性，曹嵩一見到趙嫣馬上歡喜起來，便想將一路見聞一股腦地全說給趙嫣聽。
趙嫣和曹嵩相處已久，知他總給她講些自己見到的好玩物事、奇聞，便笑著說，“嵩兒，可是又有什么有趣的事？”
卻看得今日曹嵩卻一反常態，一張原本滿是喜色的小臉此時已鼓起腮幫，自己在那嘀咕道，“這個事不好玩！不與你講……”
趙嫣看到曹嵩小臉上滿是嚴肅，只感可愛又覺好笑，笑問，“是什么事讓嵩兒這般生氣？”
曹嵩張著一雙大眼盯著趙嫣，半晌才猶猶豫豫地說道，“嗯，是夏侯爹爹家的夏侯廣哥哥，他在家中娶了親，逢人便夸耀他的新娘子是多么美貌，多么賢惠，我也是之后聽其他幾個哥哥這么說的。
我這次去了，夏侯廣哥哥對我說，‘嵩弟，想你已聽說哥哥已娶了位嫂子，不是哥哥我胡吹大氣，你這嫂子可是天下第一的美人，又是天下第一等的溫柔，只可惜這天下第一讓我娶了，你們以后可娶不到了！’
我心中好奇，便想看看這‘天下第一’的女子長什么樣？”聽到這時，趙嫣也是心中好奇，仔細聽曹嵩說道。
“可當我看到這‘天下第一’的嫂子時，卻覺得她連嫣姐姐樣貌的十中之一也是不及，便說，‘這算什么天下第一’，我府上的嫣姐姐才是天下第一！”
聽到此處，趙嫣覺臉上似火燒，她心中固然喜歡，哪個女子聽人贊嘆自己的美貌會不高興。何況嵩兒是孩子，又不會花言巧語像登徒子那般故意討好自己，說的自是真心之語。
又接著聽曹嵩說道，“夏侯廣哥哥當時就火了，說我胡亂吹牛，哪有什么‘嫣姐姐’，說定是我編出來故意氣他的。我說就是有，嫣姐姐比她美上百倍千倍！
然后夏侯廣哥哥就提起拳頭要來揍我，我當時也氣哭了，也說他胡說八道！”看到小曹嵩一臉倔強認真的樣子，趙嫣不覺動容，心下感動，想不到曹嵩為了維護自己竟和相處十年的哥哥欲要動起手來。
她自是明白事理：想那夏侯廣自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在他眼中自己的愛妻定是天下最美之人，再有何人也不能令其側目了，就像自己與志哥哥那般。
而他在自己妻子面前，嵩兒說出這般說話，自是觸了他的忌諱，又讓他好沒面子，一時沖動便要動手，想來也是情有可原。
趙嫣想那女子也定是美貌賢惠，自己的相貌也未必是那女子的十倍之美，只不過嵩兒與我相處得久了，這才……
“嵩兒這何嘗又不是情人眼中出西施！”可趙嫣只剛想到一點兒，卻再不敢再往下多想一分了，心中只對自己重復著，“我只當嵩兒是我弟弟！”接著便引著曹嵩說些別的……
只因劉志早已在少女心中生了根，旁人的一切情意只能是枉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