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剪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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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偷聽
待得皇帝從曹府走遠，趙忠拉著趙嫣問道，“妹妹，你見到小公子了嗎？”
“嗯？嵩兒嗎？沒有啊，他剛才出去了？”趙嫣適才一心只牽記在劉志身上，故而自從與劉志回到正堂之后并未見過曹嵩，這時才想起這成天纏在自己身邊嘰嘰喳喳的小家伙不見了。
“是啊，皇帝離席之后，小公子發現你也不見了，便想出門找你玩，也已出去兩炷香時間了，還以為你們方才在一起呢。”趙忠席間之時一直坐在曹嵩身邊，故知道他出去多時。
“什么，嵩兒出去這么久了！”趙嫣心驚，想到若是曹嵩在府中玩了這么長時間，會不會聽到他和劉志的對話呢。不禁心中忐忑，曹嵩雖于她便如親弟弟般，可這些事還是不要讓他知道為好……
此時皇帝已離開曹府一個時辰了，曹騰正在仰臥著在書房中的藤椅之上，心想可算把皇帝送回宮了。他素知皇帝與皇后、大將軍等梁氏一族不睦，心中早就將自己歸入梁氏一黨，想來皇帝在宮中不悅卻不好發泄于梁氏身上，便要將氣撒在他這大長秋身上。
故而曹騰從迎皇帝到府中后一直提心吊膽，可卻并未發生什么，這倒有些令他摸不著頭腦。想他歷經五朝，揣摩圣意想來無人能出其右，可這次小皇帝的舉動倒令他高深莫測了。
正當曹騰凝神細思之時，突然房門一開，一個少年卻闖進書房中，對著曹騰喊道，“爹爹，為什么梁冀那樣壞，那樣魚肉百姓，挾制皇帝，擾亂朝綱！你還與他那么交好！與他狼狽為奸！你不是教孩兒要仁愛寬厚嗎！為什么？爹爹！”曹騰一驚，抬頭一看正是自己的愛子曹嵩，此時卻滿臉悲憤地望著自己，一時語塞，心中說不出的滋味。
“放肆！是誰教你的這些風言風語！”曹騰不明所以地被愛兒如此劈頭蓋臉地說了一通，先是錯愕無比，隨即驚怒不已，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曹嵩竟會跟他說出這種話來，著實令他心痛異常。
原來曹嵩席間想出去尋趙嫣玩，皇帝雖下旨不讓人跟著，但曹嵩趁著父親正和一干內侍攀談，憑著自己身形小又無人注意便溜出了門外。
曹嵩先去解了個手，后在府院中四處游逛也找不到趙嫣，行至假山之側時卻忽然聽到假山后有人低語，聽得是趙嫣的聲音，正要滿心歡喜地去招呼趙嫣卻猛然間聽見一個男子聲音，心中一驚，伏在假山后偷聽。
他怕被發現亦不敢離得太近，故而說話的內容也聽不太清。卻只聽那聲音竟是剛在宴席上的年輕皇帝，心中疑惑皇帝怎會跟嫣姐姐在一起。
哪知接著卻聽到皇帝在痛罵著什么“大將軍、梁冀”，“咦，那不是跟爹爹交好的梁大將軍嗎？”曹嵩久在曹府，自是知梁冀是誰，只聽得后來皇帝數說那些梁冀的罪行，真是讓曹嵩也恨得咬起了牙根。只因為曹嵩年幼，這些官場朝廷上的齷齪之事從未有人向他提起，他立時便覺著這梁冀是天底下最壞的人了。
待要接著往下聽，卻聽見皇帝又說起什么“入宮”。“是誰要入宮？是嫣姐姐嗎！”曹嵩大驚。只因皇帝在跟趙嫣說話，曹嵩便自然而然地將這什么“入宮”之語聯想到了趙嫣身上，沒想到卻歪打正著，偏巧還猜中了。
隨即立刻想到自己的“嫣姐姐”是何等的美貌俏麗，溫柔體人，天下是個男子便要對“嫣姐姐”心動，這皇帝又怎會例外。定是方才皇帝在府中游玩之時見到了嫣姐姐的模樣，便強要嫣姐姐跟皇帝入宮，嫣姐姐定是不愿。定是這樣，曹嵩越想越覺著自己猜測的是對的。
“嫣姐姐一定不會扔下嵩兒的，嗯！”小曹嵩猛地點點頭，似在為自己鼓勁。卻接著又聽到什么“喜歡”之語，心下大驚，隨即一想“定是皇帝說喜歡嫣姐姐呢，嫣姐姐定不會喜歡你的，你雖然是皇帝，哼！嫣姐姐，快回絕他啊，到時候和嵩兒一起去吃那新出的‘芙仙餅’……”小曹嵩信心滿滿。
“嫣兒你說這些都是真的！你也想著我！”可皇帝的一聲大喊猶如晴天霹靂般震得曹嵩腦中眩暈，心里發酸，腦中一片空白，再什么也聽不進去，什么也想不了了。只因劉志當聽到趙嫣一心想著自己的情話興奮之余不顧所以大聲喊出，這才真真切切地讓曹嵩聽見。
曹嵩只覺得心口如同被鐵拳擊中一般，眼淚撲簌地從眼角留下，他明白自己的嫣姐姐要隨皇帝“入宮”了……
這半年來他一直和趙嫣一同習課、玩耍、共嘗美食、穿新衣，還有趙嫣送予他的香囊，兩人不知一同度過了多少歡快的歲月。
直到此時曹嵩才發現自己對趙嫣竟有說不出的依戀，竟有一種心愛之物被人奪走，心被撕碎之感，從前他一直把趙嫣當作姐姐一般，趙嫣也像弟弟般疼惜他。可這時曹嵩才知自己是多么喜歡趙嫣！“嫣姐姐！”曹嵩哽咽地心中喚著趙嫣。
“為什么？為什么嫣姐姐會喜歡皇帝？會想著皇帝？”“是了，嵩兒怎及得上高高在上的皇帝，自是配不上嫣姐姐……”小曹嵩心里就如同兩個小人打架一般，自言自語著。問世間情為何物，竟讓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明白了情何其苦也。
“嫣姐姐，她不喜歡我了嗎，她不要嵩兒了嗎？她為什么要跟皇帝入宮？為什么不要在曹府中了？她因為害怕梁冀那壞人，而爹爹與梁冀要好，她也覺得爹爹也是壞人？覺得嵩兒也是壞人？便要離開嵩兒嗎？嵩兒不是壞人，嵩兒喜歡嫣姐姐！嵩兒要待嫣姐姐好！一定是因為那叫梁冀的，一定是因為爹爹！我去找爹爹……讓他不要再和那梁冀交往……”
小曹嵩少年未經男女之情，不知劉志和趙嫣二人早已相識，兩情相悅，曹嵩只一廂情愿地以為一切都因為自己的爹爹和梁冀才讓趙嫣離開自己。而這時心痛和疑忌交加，哪里還再聽得進去那兩人說話，便不顧一切去要質問曹騰了。
那時節曹福看到曹嵩久去未回，擔心小少爺驚擾了圣駕，便在府院附近尋找曹嵩，卻果然看到曹嵩氣鼓鼓地走過來說要見自己的爹爹。曹福看出曹嵩似有些情緒不對頭，而今圣駕在府上，哪還敢讓小少爺橫生出什么枝節，如此老爺一世之名便就此毀了，便橫拉硬拽地將曹嵩帶到了自己屋中，不讓他出來，因此皇帝離府時才未見到兩人。
而后這一老一少在偏房中，曹嵩也鎮靜下來，卻向曹福詢問梁冀之事，問他是否欺凌百姓、殘暴不仁。曹福納悶曹嵩從前從不愛聽這些事，可現今為了拖住這小少爺等到皇上離開便好，況且少爺大了，也是時候讓曹嵩知道一些朝中之事，便一五一十講起了梁冀的所作所為。
“嫣姐姐和皇帝說的果然是真的……”曹嵩聽著曹福所講，口中喃喃心中卻無比難受。
待得皇帝走后，曹嵩這才無比激憤地去質問曹騰……
“老爺！小少爺他……”曹福給曹嵩說完只出屋去端個水的功夫便看到小少爺不見了，心道，“不好，一定是去找老爺了！”
便匆匆跑到書房，曹福一進門便聽到了他父子的對話。當聽到曹嵩說梁冀的話心便虛了，更聽到曹騰說，“誰教你的這些風言風語。”只道是曹嵩聽自己說的，更是不敢再說一句，曹騰看到曹福如此，哼了一聲，心知這話原來是這老管家說的，又想到那梁冀的惡行想想曹嵩也并未說錯，嘆了口氣道，“曹福你帶少爺出去吧，讓他冷靜冷靜……”
“是，老爺，您休息吧……”曹嵩也從未和曹騰有過如此劍拔弩張的情狀，適才只是難抑悲憤，才這般無禮。天晚了，也不便再和父親說這事，便被曹福拉著出了門。
“少爺，老爺與那梁冀并非你所想那樣……”于是曹福便給曹嵩講起了十余年前的往事，而此時曹騰在書房中一邊嘆息一邊憶起了那一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