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次次從失去中醒來，然后面向迎著下一次的離開走去……
我們在一次次揮手作別中長大，然后漸漸老去……
在這里流行離開的世界里。
我們不是寡情薄意，只是都不擅長告別！
01
記得我小時特別粘人，老媽那時候又經常出差，為了省去和我“周旋”的麻煩，所以總是會買早班的火車票，趁我熟睡的時候一早出門，但是這樣一來這可害苦了老爸，因為每次我醒來后，發現老媽不在家，我都會大哭大鬧，哭著喊著問老爸，為什么老媽不把我叫醒，為什么不和我道別。
這樣哭鬧得太過分免不了會惹惱老爸，免不了皮肉受苦。
以至于很多年后，我依然對“一覺醒來”這種特定時間段產生了莫名的恐懼。
遺傳學是偉大且深奧的，它不僅僅是生物性的，在不擅長告別這一點我也得到了老媽的遺傳。多年以后，我開始背井離鄉的求學和求生之路，只有每年春節才會回到家鄉，短短幾天，除去親友拜訪，其實在家的時間真是寥寥可數，老媽準備了一年的新被褥上還沒沾上兒子的味道，還沒聽到老爸訓了一年的八哥喊出那句：“歡迎回家。”
我就必須要踏上南下的火車再次離家，還沒嘗飽煙火花里賀新年的味道，就必須要告別聲聲辭舊歲了。
我這人極其討厭和家人揮手告別的場面和語言，個中酸楚也許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會題為得到吧，所以每一次我都堅決不讓二老去車站送我，最后連門口都不讓他們送，以至于最近幾年母親趴在窗邊張望幾眼兒子的背影都不可以，因為每次回眼望見，淚水就會崩開一個大缺口，淚腺系統完全癱瘓垮掉。
鐵漢老爸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這是他告訴我作為男人最基本的素質，老爸就是這樣一步一步和歲月并肩而戰的，我一路學著老爸的樣子，盡管和整個世界所有的悲傷有染，但卻始終和眼淚劃清界限。
可直到面對一場告別，以鐵漢自詡的父子卻都曾哭得潰不成軍。
那是祖母離世那天，我捧著祖母的遺像坐在車里，一路開向殯儀館，頭腦的空白努力壓抑著淚水，道路顛簸，空氣辣眼，鼻子酸得厲害，最后還是繃不住，哭了一路，但一路上老爸都沉默著，他沒有像以往那樣嚴厲卻又忍著疼愛地讓我把眼淚咽回去，而是一個人默默地跟著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完成了所有手續和儀式。
整個過程，我沒見到老爸掉過一滴眼淚，甚至一聲抽泣，直到一個多月后他過生日那天，我終于在見到了鐵漢被淚水熔化的模樣，那是無聲的，但卻是震撼人心的。
那天，老爸婉拒了所有想要道賀的親朋，我陪著他，一桌八道菜，老爸默默地吃著，桌上留出了一副空碗筷，老爸時不時就會夾口菜放進去，老爸和我說：兒的生日，娘的苦日，以后這些菜吃著就更苦了。
飯吃到一半時，老爸還是沒忍住，背向我站起身，他的雙肩不停地顫抖著，我第一次看見老爸哭時的模樣，也第一次知道了那一桌子都是祖母生前愛吃菜。
很多人都說把親人的離世要看成一種告別，這是完整人生的一部分，不可或缺，當然也逃避不了，我們只能去尊重和面對。話雖如此，但是我覺得這應該算是冷眼旁觀的人煲出來的最沒品、最沒營養的雞湯了。
我想就算是這個世界上學識在淵博的大哲們，面對至親至愛的離開，心底所席卷起的波瀾注定不會少于俗人，甚至比我們這般的普羅大眾還要可怕，這永遠不是知識和修為可以取代和進化得掉的。如果有一天，真的有人可以坦然的失去親人和至愛，那么我想那才是生命的悲哀，才是該對世界絕望的時候了。
02
我有一個表妹，從情竇初開到現在，談過n場戀愛，足夠寫一整套上中下三部的長篇章回體小說了。可每場戀愛結束時，她還是會哭得死去活來，從小我和她最要好，所以每當她在愛情里把自己弄的遍體鱗傷后，就會乖乖滾回到我身邊來，不哭得天昏地暗，心臟痙攣，那都不算通透，而且時候后她會趴在我的肩頭，狠狠的一口咬下去，我那叫一疼，但主要還是心更疼，心疼我身上那件新買的T恤，我的白襯衫，我的皮夾克！
多年后，我偶然間聽見了郝云的那句歌詞：“誰的肩膀上沒有過齒痕…?…”第一時間便發給了表妹，表妹不明其意，打了整整一手機屏幕的問號來回我，我最后回了她一句：“你嫂子嚴刑逼供好幾回了，你不想讓你哥死的那么慘的話，就別動不動玩分手。”
表妹總會問我：“那么多男生，既然要分手了，為什么離開的時候連個正經的告別禮儀都給不了，哪怕是當面揮揮手的禮貌都不懂嗎？”
我給她的理由是：在愛情里，珍惜這個詞帶來的態度永遠要比懷念更有意義，這就像一見鐘情時的那句“很高興認識你”和分道揚鑣時那句“我真是瞎了狗眼”你愛聽哪一句呢？哪一句更讓你含羞帶喜呢？答案不言自明。
所以說，若是在真愛里，就算再手段高超的分手大師也注定編織不好一個真正不愛你的理由。
其中道理很簡單：因為那些真正愛你的人，從來就沒想過告別，又怎么可能當面好好說再見呢？也許只有玩弄情感人渣才會分分秒秒算計著分手時用多冠冕堂皇的托辭或是多優雅的姿態去道別吧！
03
就在我寫這篇稿子的時候，老k打來電話，他又要走了，這一次回日本，歸期不定。
我笑著回他：“你終于把你不告而別的臭毛病改掉。”
他哈哈大笑：“但是我還是沒告訴你，我怎么走，幾點走。”
電話兩端再次陷入沉默，我們彼此都知道，此次一別，后會無期，我們是否還能再見？造物弄人的事，我們兩誰也說不好。
“有緣自會相見。”老k打破了這種沉寂，這是老k比我強的地方，因為面對離別，我總是無言以對，起碼他還會有一句，盡管每次都是這樣一句。
曾經高中一起放學回家分開前，他會這樣說一句，那時當玩笑來聽，當戲言來說。
后來大學的長途電話里，他也會這樣說一句，那時當作一種鼓勵和支撐。
等他去了日本，他會在微信聊到最后時說這樣一句，那時當作一種念想和想念。
現在，他在掛電話前又說了這樣一句，我不想讓它當作任何代詞，只恨時光為什么只會向前，只恨自己的眼淚為什么要這么不聽話的恣意滂沱。
是的，老k你要記住：“有緣自會相見！”
米蘭.昆德拉說過：“這是一個流行離開的世界，但是我們都不擅長告別。”
既然不擅長告別，那么我們就好好去享受一個人的時光，珍惜每一刻擁抱的溫度，期待所能到來的下一次重逢。
作者 | 孫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