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夏末的季節了,炎熱的暑氣依舊,已經四十歲的良多與妻子由香里、繼子淳史一同返回位于久里濱海岸附近的老家。父親、母親、姐姐、姐夫、紗月、阿睦和良多一家,每年只有在大哥純平的忌日才會久違團聚。在沁涼的麥茶、紅透的西瓜、母親絕手的好料理炸玉米天婦羅,加上外賣的頂級壽司和鰻魚飯之間,閑散地度過看似平凡的一天。他們細細分享品嘗著的,是歡笑背后隱隱的哀傷,小心翼翼的對話又忍不住的爭執中,不經意觸動的回憶以及深藏在彼此心中不曾說出口的秘密……那一天發生的那些連事件都稱不上的小事,卻讓每個人都記憶猶新。
父母親始終沒能放下哥哥的死,那種痛失所愛的遺憾,還有強烈的無能為力,已經注入他們的后半生。由這股愛生出的恨,變成了更為強烈的愛的形式,令良多感到畏懼,也極力想逃避。這才是他不愿意回家的原因。
因為那一天,良多第一次感覺到父母不可能永遠都像以前一樣。雖然父母都已經超過了七十歲了,但是因為他們還健在,所以對于他們遲早會離開這件事從沒有具體的想象。衰老和死亡是理所當然又無可奈何的事情,即便是看到了父母年華老去,我們也什么都不能做也沒有做。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知所措地遠遠看著同樣不知所措的父母。
第二天,父親任然是那個頑固倔強的父親,母親任然是那個尖酸刻薄的母親,父母相處的方式仍然是指責爭吵,這讓良多對他們的存在感到厭煩,逃離老家回到屬于自己的、與父母毫不相干的日常生活。
只是,那一天的散步是我和父親最后一次散步,那一天母親講述紋白蝶的故事成了最后一次絮叨,那一天說到的相撲選手父母再也沒能知道是誰。到最后,良多也沒有和父親去看足球,也沒有讓母親坐過他的車。
唉,早知道的話……每當人們這樣想的時候,機會早已從身邊溜走且再也無法挽回。唯一剩下的便是——人生,總有那么一點來不及的感慨。
失去的終究還是失去了,種種事情只是換了一種形式,換了對象,不斷重復下去:這就是人生。
我們從來沒有停下來過,就算哭著笑著鬧著,也在循環往復的前進著。
是枝裕和通過一種走路的速度,便將人生百味蘊藏其中,讓人無法感知起點,無法預知終點,但可以選擇過程。
生老病死,是我們每個人都知道的人生結局,也許很久才會到來,也許很快就會到來,在不見死神和病魔的分分秒秒,時間漫長得無比難捱,讓我們忘記生命的意義,弱化我們對生命成長過程的具體感知,讓我們忽略那些細小的幸福,夸大那些不值一提的痛苦,只記得人生步履維艱。
我們都知道死亡很近,但我們都祈求死亡很遠,因為對于離去,我們以為自己知道,以為自己準備好了。其實呢,并沒有。
人生步履維艱,不在于人生真的困難重重,而在于我們不能忘記,不能自我救贖,不能只去享受那個過程而更多的是在乎那個結果,往往結果是我們不能承受之重。
不要拿別人的人生作比較,每個人都是拼了命地在過活,人啊,哪能沒有個不如意的時候,跨過去就會贏得新生。
人生難以捉摸,一切彷如昨日,步履維艱,步履不?!@才是人生應有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