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 ? ? ? ? ? ? ? 十二
? ? ? ?母親靠肩膀使勁兒拉,我和哥哥在后面用力推,小拉車越走越快。出了村子,就遠遠的望見一條長長的車隊,有趕著馬車的,有拉著小車的,都是附近村子里一些村民趕早來交公糧的。
? ? ? ?“哇,這么多人,都是交公糧的,要等到啥時候呀?”我有些泄氣。
? ? ? ?我們把小拉車停在車隊的后面,焦急地等待著交公糧。一會兒的功夫,我們后面又排了好長的隊伍。等待排隊的人們為了打發無聊的時間,在交談著誰家的麥子好,誰家交公糧交了一級,誰家的麥子被判了三級,等等,反正都是我們小孩兒聽不太懂的話題。我坐在小車上,不時地看看前面,希望車隊快點兒向前移動。
? ? ? ?忽然,只見前面有一些騷動,一群人圍在一起慢慢移動著。在人群的中央,有兩個人,一個人拿著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后面跟著的人拿著帶有復寫紙的小本子,寫著什么。
? ? ? ?“驗糧的來了,驗糧的來了。”一個交公糧的農民喊到。
? ? ? ?驗糧的離我們越來越近,母親也試著湊了上去,想打聽打聽今年的行市,我和哥哥站在小車上,也好奇的看著。
? ? ? ?拿著尖刀的那個人,威風凜凜,趾高氣昂,一臉不屑的樣子,在農民的簇擁下,來到一輛馬車前。趕馬車的是一個老漢,馬車上裝了滿滿一車,大概有七八袋麥子,看樣子應該是一大戶人家的公糧。
? ? ? ?趕車的老漢好像見到大官一樣,有些靦腆,怯怯地說: “來啦,我家的麥子都曬好幾天了,干的很,也不“郎糠”(方言,雜質少),給個好等級吧?”
? ? ? ?驗糧的哪管這個,橫二霸三的,不假思索拿起明晃晃的尖刀,好似日本鬼子的刺刀一般,惡狠狠地刺進麥袋里,熟練的用力一擰,猛地一拽,尖刀就帶出了麥子,先掃一眼,再用手抓起一小撮麥子,放到嘴里嚼一嚼,只聽見“咯嘣咯嘣”的響聲,接著頭一歪,“呸”的一聲,把麥子吐的老遠,離得近的農民幸虧閃躲及時,不然準會被啐一臉。
? ? ? ?“不行,水分太大。”驗糧人呵斥道。
? ? ? ?緊接著,驗糧人又把明晃晃的尖刀刺向其他裝麥子的口袋兒。老漢見狀,有些驚慌,忙說:“真的,你看這麥子挺干的,再看看這袋麥子。別往口袋中間扎,往口兒這里扎,這是新布袋,明年還打算用呢!”
? ? ? ?說時遲那時快,驗糧人硬是沖著好幾個口袋的中間部位刺去,裝麥子的口袋像是在流淚一樣,“嘩嘩”地流了出來。
? ? ? ?“還是不行,定三級”驗糧人堅定的對著開票的人說。開票人麻利地開好票據,“呲”的一聲,撕下一聯,扔給老漢。
? ? ? ?“下一個,下一個”驗糧人高喊著。
? ? ? ?老漢沒辦法,只能欲言又止,撿起收據,趕緊收拾灑落的麥子,沮喪著臉,趕著馬車稱重卸麥子去了。我真的為老漢憤憤不平,可交公糧的農民依然簇擁著驗糧人,繼續查驗著麥子的等級,驗糧人依然時一副盛氣凌人、狐假虎威的樣子。此時,無法形容我極壞的心情,只是對驗糧人發自內心的厭惡。
? ? ? ?直至上了初中,學到藏克家先生的《有的人》,內心才有了些許的慰藉。每當想起那些盛氣凌人,狐假虎威,仗勢欺人的所謂“當官”的人。我就會在心里默默地朗誦: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有的人騎在人民頭上:“呵,我多偉大!”有的人俯下身子給人民當牛馬……
? ? ? ?為了自家交的公糧有一個好的等級,有的老百姓不得不用盡渾身解數,討好驗糧人,這才贏得驗糧人施舍的點點笑容,心情好點了,麥子的等級也相對提了一點兒。
? ? ? ?輪到我家,在眾人的打幫下,才勉強給了二級的標準,可憐的麥子口袋卻沒能逃過尖刀這一劫,袋袋都被直刺要害。看來母親回家又要縫補口袋了。不過比起剛才的老漢,我家這也算是燒高香了。
? ? ? ?天氣越來越熱了,我饑渴難耐。驗完糧,還要跟著車隊去稱重,卸糧,這可啥時候是個頭兒哇……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