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梧桐——第十八部分

第五十六章

這是一個春天的周末,太陽暖洋洋地撫摸著大地。丁丁穿了新衣服,在店里蹦跳著,他在等爸爸來接他,和媽媽一起去省城坐過山車。這是爸爸早答應他的事,終于兌現了。最使他高興的是,媽媽終于同意和他們一起去了。要知道媽媽能夠同意可是費了他和爸爸不小周折呢。爸爸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地勸,自己軟磨硬泡地求,能得到媽媽的點頭可真是不容易,所以他格外珍惜這次出行,興奮得不得了。

謝心宜不想去,感情的創傷使她一直郁郁寡歡,但在譚書愷和丁丁面前又盡量掩飾。可是譚書愷和丁丁犯了死腦筋,非要她去不可。又求又勸,又磨又泡,軟硬兼施,她終于感覺自己再推托就太過分了,只好答應了。看到她答應時譚書愷臉上的欣喜,她心里真的不舒服,由衷地不舒服。這個男人在等她回心轉意,可自己怎么可能回心轉意呢?常言道好馬不吃回頭草,當年和譚書愷產生的隔膜很難消除掉。退一萬步講,兩個人各自都經歷和情感的波折或許能過到一塊去,婆婆那頭怎么辦?謝心宜是真不想再摻和進那個家庭中去了,她不想再受來自那個家庭的傷害了。

譚書愷穿得整整齊齊地來了。謝心宜終于答應和他一起陪丁丁去省城了,在省城,一定要把她拿下來。不能再拖了。他相信自己有能力感化她,讓她重新回到自己身邊來。想到未來三口人重新生活在一起,破鏡重圓,他心里就美滋滋的,那就叫幸福的滋味吧?

三個人上了火車,坐在同一排座上,丁丁興奮得手舞足蹈,不停地問這問那。譚書愷耐心地一一給予答復和解釋。謝心宜則笑著聽這父子倆的有趣的對話,手里不停地為他們剝水果皮,瓜子皮和花生皮。

對座是一對老夫妻,丁丁的可愛同樣給了他們快樂和趣味,也不時地插話,逗著丁丁,和兩個大人閑聊著。謝心宜看著老夫妻互相關心互相扶持的樣子,心里生出許多羨慕。

“大爺大娘,感覺二老感情特別好,你們年輕時吵架嗎?”謝心宜笑著問。

老太太回頭看著老爺子,樂了,“咋不吵?他年輕時可倔了,經常氣得我掉眼淚兒,就后悔咋就嫁給他了呢?”

老爺子抿嘴笑,也不辯解。

譚書愷也笑了,“可是我看大娘你現在對大爺蠻好的呀?我還在羨慕二老呢。”

“老了就好了。少年夫妻老來伴嘛。”老太太說,“孩子們都大了,都遠走高飛了。剩下我們老兩口,朝夕相伴,年輕時那些不如意呀,委屈呀慢慢也就都忘了。只求兩個人都平平安安的,互相做個伴,嘮嘮嗑兒,還能有多少日子,還吵什么呀?沒啥吵的了。孩子,等你們老了就明白了。”

老太太一番話深深觸動了謝心宜。年輕氣盛的時候,總是追求完美,總是覺得這不如意,那不合適,才導致了兩個人吵嘴打架;人老了,經歷得多了,看得多了,心境才會平和,才會更寬容對待一切吧?

她回頭看了看譚書愷,譚書愷也正在看她,兩個人相視一笑,不需語言,各自明了。

老太太拿了一個芒果給丁丁,又說道,“你們小兩口也吵架吧?吵架很正常,但是別說絕話,別說傷心話,過去就拉倒。日子還得過下去是不是?你看這孩子,多可愛?要是因為一時意氣就離了婚,分了手,你們倒是無所謂,這孩子呀可就遭了罪嘍。大人都得再婚,不管是后爹還是后媽,哪抵得上親媽親爹喲。我們鄰居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呀……”

老爺子一捅老太太,打斷了她的話,“你這老婆子,說什么呢?看人家小兩口感情多好,一家三口多熱鬧,離什么離呀?凈胡說。”

譚書愷忙說,“沒什么,沒什么,我們愛聽。大娘你接著說。”

到了省城,三口人直接去了游樂場,按丁丁的要求,一家人差不多把游樂場玩了個遍,直累得謝心宜連走也走不動,更不要提在過山車上的狼狽相了。譚書愷舍命陪君子,一邊盡量讓兒子開心,得到滿足,一邊又要照顧一會兒吐了一會兒暈了的謝心宜,真正把他忙得不亦樂乎。

終于三個人住進了賓館,坐在了賓館的餐桌旁。大伙都餓壞了,風卷殘云,消滅了整整四盤菜和三碗飯。謝心宜看著眼前的空空如也的盤子和碗,感慨地說:“天啊,有多久沒有這樣吃過飯了?大家都跟餓狼似的。不過真的很有意思,吃得好香啊。”

譚書愷趁機說:“這樣的日子值得珍惜和回味,以后只有要機會,我們三個人就出來玩好不好?每次都去不同的地方,玩不同的項目,好好體驗一下外面的世界。要不我們都白活了,你說是不是?”

丁丁拍手贊成,提到玩誰也比不上他熱心。

“每次都是爸爸媽媽我們三個人一起玩。”

謝心宜拍拍兒子的小腦袋,笑了。

晚上,累了一天的丁丁頭剛沾到枕頭邊上就睡著了。謝心宜也躺在他旁邊休息。譚書愷在對面的一張床上躺著。丁丁非要三個人住一間屋子,譚書愷自然求之不得。謝心宜沒有拒絕,住不住在一間屋子里沒什么兩樣。

“心宜,我們談談好嗎?”譚書愷開口說道。他知道謝心宜也沒睡著。分開了這么久,突然又同睡在一個屋子里,她怎么可能安然入睡呢?

“你想說什么就說好了。”謝心宜沒有睜開眼睛,她預料到譚書愷會找她談。

“以前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光想著你冷冰冰的對我不好,從來沒想過我自身的不是。分開以后,我認識了肖慧,她教會了我如何做一個男人,如何做一個讓女人幸福的男人。我才知道,以前的事不都是怪你的,我要負主要責任的。后來又和許諾過了那一段幸福的日子,那段日子讓我終生難忘。她走了,我不再奢求許多了。這輩子夠了。回頭一想,你是一個多么好的女人,只是我以前沒好好珍惜。正好你也走到了這一步,回來吧,別再固執了。以后我們在一起,我一定學會做一個好丈夫,不再讓你受委屈了。”

謝心宜不吭聲,靜靜地聽著。

譚書愷坐起來,真誠地說,“回來吧,我會做一個好丈夫,也讓丁丁有個幸福的家。我相信我有能力讓你做一個幸福的女人,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謝心宜不吭聲,任淚水恣意地流淌。譚書愷下了地,悄悄來到她的身旁,蹲下來,拉了她的手溫柔地說:“跟我過去,好嗎?”

謝心宜推開他,擦了擦淚水,“書愷,聽話,回到你的床上去。聽我把話講完。”

譚書愷只好聽話地回到自己的床上。

“書愷,就像你所說的,我也經歷了一段幸福的日子,我也值了。我同樣也不再奢求什么了。但是請原諒我,我不會跟你回去。我累了,我不想再攪入你們那個令人痛苦的家庭中去了,我也不想再受你媽的傷害了。我夠了,真的夠了。以你媽的性格,她不會輕易接受我的。我做不到像許諾那樣滿不在乎。回到你身邊,我注定不快樂。我又何苦呢?我有記性,跟你過的那些年里,你媽是怎樣傷害我的?你敢說我們感情的淡漠跟她一點關系也沒有嗎?”

譚書愷痛苦地說,“心宜,我知道。這些我都知道。可那是我媽,我也沒辦法。我盡量維護你就是了。我會跟她說通的。她會再次接受你的。”

謝心宜一笑,“書愷,別孩子氣了。我可不是小孩子了,打完巴掌給個甜棗就把疼忘了。我不但忘不了,還總會想起從前的舊賬,你想我們怎么可能快樂?沒有快樂,何談幸福呢?”

“你就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對不起,書愷,我們之間,已經沒有愛了。沒有愛的婚姻注定是一場悲劇。我們都不要再天真了。”

“你真的對我沒有一點感情了嗎?”譚書愷痛苦地說,“可是我發現我又愛上了你。就像當年一樣,真心地愛上了你。”

“未必是愛,書愷,或許是你出事那一段我的傾力相助感動了你,但是那是出自我們十年夫妻的恩情。你是丁丁的爸爸,我是丁丁的媽媽,他爸爸出事了,媽媽只要能管就不該不管。我出了什么事你也不會不管,這是一個道理。我們之間除了十年夫妻的恩情,再就是慢慢積累形成的親情和友情。你在我心中,就是親人,跟哥哥一樣。如果說我們在一起時似乎沒了感情,但到了分開之后,那些摩擦消失了,反而又重新珍視起對方來。但這種珍視絕不是愛情,你千萬不要產生錯覺。”

“不是錯覺,是真的,心宜。”譚書愷急切地說。

謝心宜一笑,“行,書愷。我不反駁你。只是你我之間都經歷了太多的東西,早該學會冷靜面對一切了。讓時間說明一切吧,好嗎?”

“好,那你給我多長時間?”

“如果可能,自然就有水到渠成的時候,又何必人為地限定呢?”

“好的,我等。我相信‘精誠所致金古為開’這句話,也相信破了的鏡子能夠重圓。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譚書愷說得躊躕滿志,謝心宜躺在黑暗里笑了,有時候,不管多大的男人都會顯出不成熟和孩子氣的一面來。

俗語說,‘沒有不透風的墻’,又說,‘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后來謝心宜真正領教了這兩句話的深刻。

譚書愷邀請謝心宜和兒子一起去省城游玩,還住了一宿這事兒很快就被李桂榮知道了。事出有因,這三口人在回來的火車上碰到了同住在磨盤村的一個張姓村民,這位張大哥當時就用怪異的眼光一個勁地瞟謝心宜,回到村中不久,便把這消息傳給了譚士才。譚士才當然不會隱瞞,進了家立馬把這事兒告訴了李桂榮。李桂榮都驚得呆了。什么?那個大傻兒子領著丁丁和謝心宜去省城玩了?是不是那個女人又來勾搭他來了?

李桂榮可以容忍自己的女兒做出傷風敗俗的事兒,那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再怎么她也姓譚。可是對兒媳婦就不一樣了。她姓謝,她曾經一腳踹了自己的兒子,跟別人過去了。現在跟人家不如意,又想回來重歸于好?沒門兒。破了的鏡子就不可能重圓。自己兒子還不到四十歲,又有正式工作,長得也不賴,想找大姑娘也有啊?此前不就有個許諾為例嗎?干什么非要吃那回頭草啊,還是人家吃剩的草?

李桂榮覺得這事情太大,不能等閑視之,更不能坐以待斃,于是她立刻給譚書紅打電話,讓她回來一趟。譚書紅自從去了杜心盈的學校管食堂,出息了不少。她把她的優勢充分發揮了出來,把個食堂經營得紅紅火火,自己的腰包也鼓了起來,還在市里買了新樓。雖然和呂剛離了婚,但她和謝心宜一樣舍不下自己的兒子。經常去探望兒子,一來二去,和丈夫呂剛又和好復了婚。這之后她不再張狂輕佻,真的好好過起日子來。一家人不愁吃喝,日子比從前紅火了幾倍。李桂榮滿意女兒的變化,經常把浪子回頭金不換這句話放在嘴邊。

譚書紅的工作是謝心宜給聯系的。沒有謝心宜,譚書紅就沒有今天。李桂榮本來是有些感激謝心宜的。但是今天聽說這三口人游省城的事兒,不免又氣上心頭,一定是這個女人為了巴結書愷,想再回到譚家來才這么做的,要不她哪來的那份好心?

譚書紅受了老媽的召喚,真的就打車回來了。她的穿著打扮比以前甚是不同,手里更是提著時下最貴的水果菜蔬。村里的人一度鄙視過她的作風問題,但如今見她風光無限,就又高看起她來,平時也跟李桂榮夸夸她這個女兒。

李桂榮向譚書紅講了一遍事情的經過,然后說,“書紅,你大哥現在又著魔了,跟謝心宜一起去省城玩。有什么玩的?那意思不是明擺著嗎?她想重新進咱家的門。哪那么容易?讓人家玩夠了再回來?我是不可能接受,你大哥又不是說不起媳婦。你說說,你怎么看?”

譚書紅想了想,“媽,其實謝心宜那個人還真不錯,人挺善良的。按說她雖然跟別的男人好過,但我哥也跟許諾過了一場啊。其實他們再回頭重新開始也沒啥的。不過吧……”

譚書紅似乎欲言又止,李桂榮了解自己的女兒,這是個快言快語的女人,一般都不會這樣吞吞吐吐的,就催著說,“不過什么?別跟你媽扯事兒,痛快兒說。”

譚書紅只得說,“這事我早知道了,只是一直沒打算說,我以為謝心宜跟咱們家再也沒什么關系了。我也是聽人家議論說的,說是她跟我們學校那個姓孫的校長好像有點啥關系,人家說看見他們在酒店開房了,說得有板有眼的,我其實都不信,謝心宜不像是那樣的人啊?”

李桂榮一下子炸了,“不像是那樣的人?她不像誰像?她不像怎么能把你哥甩了跟人家有錢人過去了?要我看這就是個破貨,說不上背地里跟多少男人呢。不行,這事不能再耽擱了,我得找你大哥談談去。”

李桂榮說走就走,反正等到了市里,譚書愷也該下班了。譚書紅知道老媽就這脾氣,也就幫她打了車一起來到市里。車子一直開到譚書愷家樓下,下了車,偏巧譚書愷騎了自行車也到了。

“媽,你咋來了?”譚書愷看見老媽一臉陰沉地從出租車里出來,萬分驚訝。

“媽要跟你商量點事兒,”譚書紅先張口道,“你跟媽先上樓吧,我得回學校,好多事兒呢。”

譚書紅把妹妹送走,扶了老媽上樓。

李桂榮坐在沙發上,喝著兒子遞過來的冰鎮飲料,開口了,“書愷,你還真想跟謝心宜復婚嗎?”

“是,媽,心宜是個好女人,這一陣子我們處得很好。”譚書愷如實答。

“她也同意了?”

“還沒有呢。”

“不同意怎么跟你去省城玩?她也太不自重了吧?”

“別這么說,媽,是丁丁非要她去的。丁丁又哭又鬧的,心宜才同意去的。”

李桂榮心里氣得慌。不管啥時候,這個大傻兒子就是一個勁兒地向著謝心宜說話,鬼迷心竅了?

“你對現在的她有多少了解?你沒聽過有關她的風言風語嗎?”

“媽,一切都是過去時了,她跟那個高朗已經結束了,現在她是自由之身,有什么好風言風語的?”

“那書紅怎么聽說她跟她們校長,姓什么來著?對,姓孫,說她跟姓孫的開過房。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是句古話。她要是沒做,怎么會有人傳這風聲?”

譚書愷當然知道姓孫的就是孫家銘。不可能啊,謝心宜一向十分厭惡孫家銘啊,并且聽說孫家銘一直跟杜心盈搞在一起,怎么可能?

“媽,一定是人們搞錯了,怎么可能呢?那個孫家銘就是心宜以前所在學校的校長,她特別討厭他。”

“書紅說人們傳得有板有眼的,跟真的似的,連酒店的名字人家都說得出,叫什么桃源的?”

譚書愷自然也知道桃花源大酒店,那是有錢人吃喝玩樂的場所,可是怎么會呢?

李桂榮嘆口氣,“今天我給你面子,我不去找謝心宜理論,但是你必須把這事兒給我弄清楚。我可不想再丟人了。我沒幾年活頭了,我得在屯鄰面前抬著頭走路,抬著頭去死。”

譚書愷心里很不是滋味,“媽,你說什么呢?別老動不動就說死。你放心吧,我肯定問。但是你也要向我保證,千萬不要去找心宜。”

第五十七章

李桂榮走后,譚書愷開始心神不定。常言道無風不起浪啊。心宜絕對不是那樣的女人,可是人們為什么會傳出她的風言風語呢?并且說得那么有板有眼,跟真事兒似的?孫家銘,這個男人從前一直對心宜不懷好意來著,不會是他一直沒有放棄對她的邪念吧?

想著想著,譚書愷就覺得心里像被人放了塊兒東西,就是個不舒服,就是個不踏實,就是個不得勁兒。晚飯也沒咽下去,兩條腿不聽使喚地就踱到了梧桐樹下飾品店。

謝心宜正在和丁丁一起吃冷面。見是譚書愷來了,忙問他吃不吃。譚書愷搖頭擺手地表示拒絕。丁丁偏要塞在他嘴里一口,“媽媽自己做的,可好吃了。”

譚書愷不自在地東瞧西看,總算捱到這娘倆吃完。

“丁丁,你去小屋寫作業,我和媽媽說些事兒好不好?”譚書愷撫著兒子的頭說。

“行。”丁丁聽話地拿起書包進了小屋。

謝心宜感覺到了譚書愷的忐忑,不知他此來何事。就笑著問,“書愷,有什么重要的事要特意來我這一趟啊?電話里說說不就行了?只要我能辦到的,就一定幫你辦的。”

譚書愷訕訕地笑了笑,“也沒啥重要事兒,就是想跟你聊聊。”

謝心宜把一盤水果放在他面前,笑著坐下,“聊吧,我還管吃的。”

譚書愷看著謝心宜的樣子,真不忍心打破兩個人之間的這種自然流露的和諧,可是,心里卻總像堵了什么,總覺得不舒服。

“杜心盈的學校辦得不錯哈。”他決定采取迂回戰術,慢慢靠近自己的目標。

“這還用說?全市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了?”

“那個孫家銘連自己學校都不管了,專門給她干呢?”

“也不是,他自己那學校已經管理成型,不必非得他親自管理了,他只要宏觀調控就成。心盈的學校給他的收益并不比他自己學校來得少。又有心盈這美女陪伴,他當然愿意在她那里了,再說,在心盈那里更有發展。”

“你挺了解他呀。”譚書愷居然在心底里生出幾分醋意。

謝心宜想不到這一層,就笑著說,“我和他共事那么久,怎么會不知道?”

“嗯,說得也是。孫家銘和心盈還那么火熱嗎?”譚書愷試探著問。

“呵呵,表面上看是那樣的,細底里咱們就不知道了,那是他們之間的事兒。”

譚書愷猶豫了一會兒,看著謝心宜心情不錯,覺得不會太至于惹她生氣,就下定決心問道,“你說也是的哈,有時候就是奇怪,你說你和姓孫的一點關系也沒有,人們不傳他跟心盈的閑言,怎么會扯上你呢?”

謝心宜一下子變了臉色,手里的水果刀也掉在柜臺上。她的強烈反應讓譚書愷在心里吃了一驚,這是他沒有料到的。

“扯上我什么了?” 謝心宜問。譚書愷看得出來,她是在盡量平撫自己的情緒。

“他們說……他們說,你們什么時候一起開過房,連酒店的名字也說得清清楚楚,桃花源大酒店。呵呵,我覺得那簡直是天大的笑話。他明明是跟心盈好的,你又那么討厭他,你們怎么可能?”譚書愷一邊說一邊觀察謝心宜的臉色,此時謝心宜的臉已經蒼白了。

半晌,謝心宜長吁一口氣,“我明白了,你來這里,就是想問我,就是想向我求證,我是不是跟孫家銘開過房,對嗎?”

譚書愷訕訕地低下頭,“不是,心宜,我就是聽著這閑言挺奇怪的,我沒有別的意思。怎么可能呢?”

“現在,如果我說那不可能,我從來沒有,你信嗎?”謝心宜問。

“我……我信。”

“呵呵,你為什么要猶豫一下?為什么不斬釘截鐵地說你信?”眼淚已經在謝心宜的眼眶里打轉。

“不是,我沒有猶豫,你說沒有,我就相信。”譚書愷連忙辯解。

謝心宜在鼻子里笑了一笑,“有與沒有,我為什么要向你說?”

譚書愷瞪眼看著前妻,他確定這個女人背后一定有故事,風言傳得似乎不是沒有道理。可是,這怎么可能?心宜怎么可能變成那樣的女人?他的心里翻起千層浪波,攪得他沒辦法安寧。是的,自己為什么要向她求證?她為什么要向自己解釋?

“想跟我重修舊好,卻又擔心我道德敗壞,有辱你家的門庭是嗎?”

“不是……”譚書愷想要辯解,卻發現自己本來就是那么回事兒,還有什么好辯解的?

“我不可能跟你說有還是沒有,你隨便好了。”謝心宜轉身進了小屋。

譚書愷啞口無言。悶悶地坐了半晌,抬身走了。謝心宜并未出來相送。

譚書愷出了飾品店,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他覺得事情似乎不是那么簡單了。如果這事兒根本就是無中生有,謝心宜絕不會是這個反應。她一定會哈哈大笑或者痛罵幾聲制造謠言者也就罷了,她一向是個不太計較的人。可是今天她居然臉色大變,并且選擇回避這個問題,這是為什么?難道他們之間真的有什么事兒?

譚書愷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越想越覺得憋屈,苦悶難耐,一頭扎進了路旁的小吃部,要了兩盤小菜,一杯白酒,一個人喝起悶酒來。心里不痛快,酒不過就下去半杯,他便覺得醉了,搖搖晃晃地出了小吃部的門。去哪里?不知哪根神經支配著他,他居然來到了杜心盈的學校大門前。整幢大樓此時燈光亮如白晝,學生似乎在上晚自習。

“你找誰?”門委老頭攔住了他。

“你們校長在嗎?我是他朋友。”譚書愷說。

“你說是孫校長嗎?”

“啊,不是,是杜心盈。”

門委老頭見他直呼董事長的大名,大約會是她的朋友,就打電話告知。

“杜董事長問你的名字。”門委手持電話回身問他。

“我叫譚書愷。”

老頭把電話放下,“進去吧,董事長在辦公室呢。”

譚書愷鎮定了一下情緒,慢步走進了大樓,他還是頭一次來到這里,邊走邊四處打量,果然氣派非凡。

杜心盈此時正在準備明天的會議講稿,聽說譚書愷來找她,不免萬分奇怪。這個男人自從和謝心宜離婚,跟自己可以說是沒有任何關系了,今天他怎么會來?有事相求的話為什么不直接通過謝心宜?不管怎么說,畢竟是謝心宜的前夫,她還是要給幾分面子的。見譚書愷開門進來,連忙讓座,并為他倒上一杯綠茶。

“哎喲,譚大哥,什么風把你這大忙人兒吹我這里來了?”杜心盈笑著說。

“呵呵,心盈你可別糟踐我了,跟你比,還有誰是大忙人呢?”譚書愷接過茶,“我也沒啥事兒,就是想跟你聊聊。”

“跟我聊聊?聊什么?”

“我來就是想跟你聊聊心宜。”

“哦?”杜心盈一挑眉毛,“聊心宜?怎么,想跟她重修舊好,破鏡重圓?”

“呵呵,是啊。”譚書愷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行啊,終于認識到我們心宜的好處了?”杜心盈回到她董事長的坐椅上,“這可不是我偏心說話,心宜那么好的女人,怎么就讓你給看跑了?告訴你,這事兒你得負全責。”

“是是是,我知道。現在我全明白了,都怪我。”譚書愷陪著笑臉。

杜心盈看著他的老實樣子,忍不住笑了,“心宜什么態度?她不同意?所以你想請我當說客?”

“也不是,我跟她提過,但她說要考慮考慮,不著急。我琢磨著也是,我們都經歷了這么多波折,該認真對待這件事的。”

“那倒也是,那你今天來找我,目的何在呢?”

譚書愷便又有些吞吞吐吐,“其實吧,我也挺奇怪的,我怎么就找到你這兒來了呢?呵呵,可能因為你是心宜的最好朋友吧。”

“嗨,有話你就直說吧,別吞吞吐吐的,能幫你我一定鼎力相助。”杜心盈甚至有些不耐煩了。

“是這樣,我聽到些風言風語,說心宜跟別的男人開房什么的。今天我就提到了,我本來根本不相信心宜會做出這樣的事兒來。本來我是當笑話說的。”譚書愷偷眼看著杜心盈,嘴上便撒了謊,“可是心宜她頓時臉色大變,幾乎都失去自控力了。你我都是了解她的人,她的反應很不正常,你說呢?然后她就變了樣,不理我,也不解釋。我越想越不對勁,心里面就堵得慌。”

杜心盈十分驚訝,這個話題讓她很感興趣。心宜跟一個男人開房?怎么會?她也不認識什么男人啊?跟高朗也用不著開房去呀。再說的確如譚書愷所說,心宜她不是那種人啊。

“你聽誰說的?”杜心盈問,“那個男人是誰呢?”

“是我偶然聽別人議論的,說得有板有眼的,連酒店的名字都清清楚楚,就是臨安街的桃花源大酒店,那可是有錢人消費的地方。”

“說那個男人是誰了嗎?”

“說是……”譚書愷抬眼看了一眼杜心盈,沒有說下去。

杜心盈直視著他,盯了許久。她突然意識到,故事的男主角一定是孫家銘。要不譚書愷不會來找自己說這事兒。

“是孫家銘?”杜心盈問。

譚書愷默認。

杜心盈的意外不亞于任何人。她也幾乎呆了,怎么可能?自己為什么一點都沒感覺到?天天忙于和上面打交道,天天忙于外差,自己真的很少和下面的員工接觸,也許這事兒真的早已經在下面傳開了呢?難道是孫家銘趁著自己外差的時候偷偷和謝心宜搞在一起了?

“不太可能吧?呵呵。”杜心盈決定先不在譚書愷面前露聲色,“就像你說的,心宜是我們最了解的人,她怎么可能做出這樣的事來?一定是大家誤傳了,或者有人故意陷害她呢。你先回去吧,我手頭還有許多事要做,改天我有時間,一定把心宜約出來,跟她好好談談,套出她的實話,然后通知你,你看怎么樣?”

“其實我也沒有別的意思,”譚書愷訕訕地笑著,“我就是覺得你是她的最好朋友,有些事你比較方便跟她說,你也了解她的脾氣,要是我跟她說這些,她會急的。另外她也太實在,也興許她不小心得罪了誰,人家故意誣蔑她,也讓她防著點兒。”

“你不用解釋了,我明白。放心吧。”杜心盈說著起身送客。

譚書愷走了,杜心盈卻不能平靜下來。這怎么可能?謝心宜一慣作風嚴謹,為人也非常低調,以這么多年對她的了解,她不該做出這樣的事來呀?孫家銘一直以來也沒露過任何聲色。但是蒼蠅不盯無縫的蛋,既然有風聲傳出來,那就說明一定是事出有因。

第二天,杜心盈把學校的事務處理完畢,就請孫家銘晚上一起喝茶。孫家銘明白她邀請自己喝茶就是暗示自己要恩愛一番,自然不會拒絕。晚上,兩個人一起在一家川菜館共進晚餐之后,就回到杜心盈的家中。杜心盈早已不住謝心宜租的那個房子,她在市郊買了一套豪華公寓,一個人住著,唯一的訪客便是孫家銘。

兩個人進了屋,和往常一樣,先洗澡,然后上床恩愛。杜心盈喜歡和這個男人做愛,他很懂女人,他總是能讓她高潮迭起。孫家銘也是不厭其煩。集美麗,學識,能力,風情于一身的女人可不多見喲,能讓他享受個痛快,這是他的艷福,別人求還求不來呢。

一番云雨結束,兩個人分開糾纏在一起的身體,各自喘息著。

杜心盈點燃一支煙,輕輕地吐起煙圈兒。

“家銘,這一陣子我總在在外面忙,我們在一起的機會少多了,你不覺得閑得慌嗎?”杜心盈向孫家銘臉上吹了一個煙圈兒。

“天地良心,”孫家銘說,“你在外面忙,我在學校忙啊,你沒看我天天忙得跟鬼似的?我忙什么呢?還不是為你打江山?天天加班,晚上回到家累得跟死豬似的了,躺上床就睡著,哪有工夫閑得慌?”

“呵呵,你看你,我不過是逗逗你。”杜心盈笑道,“誰讓你是個不能缺女人的主兒?我想我不在,你還不找個替補的?”

孫家銘笑了,“你這是夸我還是損我呢?”

杜心盈觀察了一遍孫家銘,覺得他不像有鬼的樣子。不如試探一下他有何妨?

“家銘,你最近沒聽過什么風言風語嗎?”

“風言風語?”孫家銘挺奇怪,“關于誰的?”

“還能關于誰?你唄。”

“我?開玩笑。”孫家銘一臉不屑,“我成天兢兢業業地在學校工作,別人夸我還來不及呢,哪來的風言風語?”

“喲,這么說你還是清清白白的了?”

“呵呵,就是跟你有點不清白。”孫家銘一臉涎笑,回身摟住了杜心盈。

杜心盈推開他,“我吸煙呢,燒到你。不過我就是不信,清清白白的人怎么就會被人造謠,還是行為不夠檢點。”

孫家銘仰面躺下去,“好,你說,我聽,到底什么謠言?何時?何地?何人?何事?”

“桃花源大酒店,謝心宜。”杜心盈不緊不慢地吐出這幾個字。孫家銘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神色大變。

杜心盈冷眼旁觀,感覺這其中絕對有問題,看來謝心宜跟孫家銘真的有點兒什么事兒。

“誰傳的?你聽誰說的?”孫家銘急切地問。

杜心盈微微一笑,“既然是謠言,你那么緊張干什么?”

“我倒無所謂,我孫家銘這些年也是臭名昭著,誰都知道我愛女人。只是謝心宜好好的一個女人,沒招誰沒惹誰,是誰這么惡毒傳她的謠言?”

杜心盈見孫家銘如此表現,不覺動了怒,心里竟然有一絲嫉妒在泛濫。

“喲,這我就不懂了,既然她是好好的一個女人,沒招誰沒惹誰,那人家怎么就指名道姓地非得傳她的謠言呢?連酒店的名字都這么清楚?咋沒人傳我的謠言?我也跟你姓孫的好著呢。為什么?是因為我做事做在明里,而她恐怕是暗中下手吧?”

孫家銘瞪著杜心盈,啞口無言。他很奇怪,事情已經過去一年多了,怎么突然就又冒出來了?是誰在搞鬼?他的目的是什么?當時自己做得很隱蔽的,進去和出來都沒有和謝心宜同行,怎么就被人知道了呢?

“說吧,你們啥時候開始的?我洗耳恭聽。”杜心盈躺下去,眼睛看著天花板。本來她是想詐一詐孫家銘,從內心里她根本不相信謝心宜會跟上孫家銘,但從兩個人的表現上來看,似乎是真事兒。

“說什么呀,有什么說的?哪里有的事情?”孫家銘否認。

“別跟我裝了,你別拿我當三歲小孩子,你吃著碗里的還看著碟里的,說說就不行?”

孫家銘不高興了,“心盈,你說話得公平。自從認識你,我可是拿你一直當寶兒的。但是你呢?你每個月都神神秘秘地出去一趟,手機也不開,你干什么去了?不是主動讓別的男人睡去了嗎?你也別拿我當小孩子,我都知道。只不過不說罷了。”

陰影一下子籠上了杜心盈的心頭,她的情緒一下子失控了,“我不管干什么都是迫不得已的,你沒權利干涉。我的苦都是打掉牙往肚里咽呢,你少拿這個說事兒。”

“既然如此,你也不該干涉我呀,我們沒有契約的約定,非要我只跟你一個人啊。”

“你跟哪個女人都行,我不管,就是不許跟謝心宜。”杜心盈喊叫。

孫家銘驚住了,他沒想到杜心盈會表現出這個樣子,他還從來沒看見她失態過,這是怎么啦?他伸手將她攬在懷里,輕輕地吻著她的臉,“心盈,怎么啦?別這樣,好不好?我該打,我不該說剛才那些蠢話。”

杜心盈哭了,“謝心宜,在我心中,她是我身邊的唯一的干凈的人了,怎么會上了你的床?你告訴我為什么?”

孫家銘嘆口氣,“我跟你一樣,我也喜歡她。鬼迷心竅一樣地喜歡她。為了得到她,我甚至不惜一切代價。我發誓一定要得到她,哪怕一次,讓我嘗嘗她的滋味就行。但是她從來都不正眼看我一眼。可是沒想到天賜良機,那個譚書愷攤了官司。她求高朗,她求你,但是你們誰也幫不上她。你也知道是我幫的她,但你不知道我幫她的前提。我跟她說,只要一次,只要陪我睡一次就可以。她當時怒目而視,摔門離去。可是過了一天,她突然打電話說,她同意。我不知為什么,也不管為什么。所以那天晚上,我們在桃花源過了夜。只那一夜,我對天發誓,并且那也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了。是誰把這事兒翻騰出來了?他是什么居心?”

孫家銘瞪著杜心盈,杜也盈也瞪著他。兩個人誰也不知道這么久的事情怎么就突然被人揭穿。杜心盈相信孫家銘的話,他不像是撒謊的樣子。她又覺得謝心宜很奇怪,當時她跟高朗還好著呢,怎么會為了前夫譚書愷委身于她那么討厭的孫家銘呢?

“算了,”杜心盈將煙蒂扔出去,“不管是誰要干什么,我都原諒你了。以后這事兒不要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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