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來,王大寬看見翠蓮呆呆地坐在床頭,便湊上頭問了一句:“媳婦,你怎么啦?”
“在想今兒回門省親帶什么東西呢?”翠蓮眼睛直直地望著王大寬,期望著他給出一個答案。
王大寬被翠蓮這一問有些不好意思了,迅速將屋里四周掃視了一圈,都沒想出有什么東西能拿出手的。
翠蓮看出了王大寬的難堪,解圍道“昨兒送面條的人不是挺多的嘛,要不帶兩包面條回去?”
王大寬摸摸頭“是不是有些寒磣啊?要不我再去下面借兩瓶酒?”
翠蓮沒有說什么,興許是暗允了,只是眼里道不盡的五味雜陳。盯著王大寬急跑出家門的背影,翠蓮心里就像有什么東西堵在那一樣,怎么都開心不起來,毫無新婚燕爾之感。
忙活了一陣子,翠蓮和王大寬便提著兩包面條,兩瓶白酒準備動身去翠蓮娘家探親。等王大寬走出家門后,翠蓮打開那口有些破爛的箱子,拿出了一個白色麻布手帕,一層層地剝開,將里面僅有的錢揣進了兜里,隨手撕下箱子上的喜紙。
在那個年代,“回門”這件事一般來說,大家還是很看重的,因為男女雙方都想討個好彩頭,所以翠蓮娘家的人多多少少還是有些重視的,免得落下一個不吉利的把柄。翠蓮回到娘家已經是當天下午了,一到門前便見到房間掛上了紅色的門簾,門簾上繡著一對鴛鴦。王大寬也不以為意,伸手就準備掀門簾,翠蓮急忙阻止。從兜里拿出喜紙,掏出身上所有的錢并用喜紙包著,透過門簾遞了進去,里邊的人這才拉開門簾讓他們進去。翠蓮心里想,要不是經常聽老一輩的人擺談,今天自己鐵定進不了家門。拉門簾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翠蓮的哥哥,翠蓮瞧見連忙使眼色讓王大寬叫人,王大寬這才反應過來,楞楞地稱了一聲“大哥”,并將手中的面和酒擱在了桌上。
翠蓮嫂子也剛好走出來,訕訕地說道:“呦,姑爺和翠蓮回來了呀!提了這么多東西,手都酸了吧!”說完話,眼睛還不忘瞟一眼桌上的東西,露出了不屑的眼神。
翠蓮和王大寬都羞愧地低下了頭。
翠蓮大哥見此狀,連忙招呼說:“翠蓮你領人家大寬炕上坐,我叫你嫂子做飯去。”說完扯著翠蓮嫂子就往廚房去了。
翠蓮和王大寬地坐在炕上,一動不動。翠蓮在這個家從來沒有如此拘束過,感覺咳嗽一聲都得看別人的臉色了。透過墻只能聽見翠蓮哥哥和嫂子在廚房窸窸窣窣說什么,聽不清楚具體的。王大寬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站起來就打算回家,翠蓮趕忙安撫,勸他留下。
王大寬犟著身子說:“你哥嫂就是嫌棄我窮,我不來了還不成。”說完了眼淚就掉下來了。
翠蓮見此狀,立馬捂住王大寬的嘴,擦干凈王大寬的眼淚,回頭看了看,看見哥嫂還沒有出來才安下心。翠蓮心想:要是哥哥嫂子瞧見了此景,非得多心不可,哪有新郎回門在丈母娘家哭起來的事情呢!在哥嫂眼里,這是多不吉利的事情啊!在別人眼里簡直是天大的笑談!
翠蓮天生是一個好面子的人,不想哥嫂看不起她,更不想他們看不起她的男人。于是,好生勸著王大寬,哄著他,深怕他鬧出點什么笑話來。翠蓮這招也還管用,王大寬立馬就止住了淚水,也沒有再嚷嚷。
不一會兒,翠蓮的嫂嫂便走出來了,叫嚷著讓翠蓮幫她搭把手。嘴中不忘數落翠蓮不懂人情事故,就知道偷懶,讓她一人忙。翠蓮也沒往心里去,馬上起身忙幫她一把。
翠蓮輕車熟路,很快飯菜便做好了,大雜院的各家長輩也都來了。翠蓮一一地向大家做著介紹,這時候男方本來是應該給禮錢的,只是王大寬那比臉都干凈的荷包里絲毫沒有任何動靜。長輩們瞧見王大寬緊緊拽著干癟癟的褲兜再看看翠蓮一臉沮喪的表情也沒多加為難,只是后面也沒給什么好臉色。
“大伯,聽說王家女兒回門帶了好多禮錢來孝敬他老人家,你說,人家養女兒怎么也能撈回本,再看看我們……”翠蓮嫂子“好意”提醒道。馬上,飯桌上大家就開始喋喋不休,內容也全都是關于禮錢的。王大寬和翠蓮假裝沒有聽見一樣,埋頭吃菜。這一頓飯吃得并不歡脫,翠蓮和王大寬差點沒被噎死,倒是其他人還在那津津樂道,完全忽視翠蓮和王大寬難堪的表情。
吃完過后天都黑了,王大寬和翠蓮如坐針氈。王大寬拉著翠蓮準備走,經歷了這一場飯局,翠蓮也沒有要留的意思,雖然以前她看院子里其他姑娘回門都是待好幾天,但是此刻的她真的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多待上一個小時便會窒息而死。翠蓮和王大寬起身欲走,大家也沒有要挽留的意思,翠蓮見此狀,拉著王大寬決然地離去了。
走出家門,天,黑漆漆地一片,看不見一顆星辰,興許是冬天,各家各戶也都門窗緊閉,偶爾會聽見兩聲狗吠聲。風呼呼地吹,吹得整個人都飄飄然了,天,也適時飄起了大雪,黑夜中,兩個背影開始越靠越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