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把擋風玻璃澆成流動的銀幕時,我終于在盤山公路盡頭看到那盞昏黃的燈。
旅館招牌的霓虹缺了"酒"字旁,只剩"氵"在雨夜里詭異地閃爍。前臺的老式掛鐘停在三點十七分,銅制鐘擺卻仍在左右搖晃。老人從登記簿上抬起渾濁的眼:"203房,林小姐。"
我愣在原地。身份證上的名字分明是陳羽然。
鑰匙串銹得厲害,插進鎖孔時簌簌掉下鐵屑。霉味混著樟腦丸的氣息撲面而來,壁紙上的紫藤花紋在潮濕中蜷曲。床頭柜擺著褪色的泰迪熊,右耳縫著十字針腳——和我八歲那年弄壞的玩偶一模一樣。
冷水從花灑噴出時,走廊突然傳來重物拖拽聲。我裹著浴巾貼在貓眼上,窺見老人佝僂的背影正拖著一卷地毯往樓梯間去。暗紅色液體在地磚上蜿蜒,被他用腳隨意抹開。
手機在此時震動,閨蜜發來語音:"你上周說要去青崖山找童年住過的療養院,定位怎么在城西殯儀館?"電流聲突然尖銳起來,所有消息記錄開始飛速倒流刪除。
壁燈滋啦作響,鏡面蒙著水霧。我伸手擦拭,鏡中人卻維持著擦拭的姿勢。她嘴角慢慢咧到耳根,舉起血淋林的右手,掌心里躺著半枚帶牙印的薄荷糖——正是我進房時含過的那顆。
床底傳來紙張摩擦聲。被雨水泡發的舊報紙上,鉛字模糊的訃告欄隱約可見:"青崖山特大兇殺案告破,精神病患林某誘殺七名旅客后自焚......"
掛鐘突然發出齒輪卡死的呻吟。銅擺撞碎玻璃罩,鋒利的碎片插進我的瞳孔前,最后映出報紙日期:1987年9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