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天生會畫畫,有些人很有語言天賦,有些人從小迷戀數學,有些人終生想在海上當個水手,有些人只想安安靜靜地歸隱山林,有些人畢生追求功名利祿,有些人一直心懷政治抱負,有些人覺得一輩子能開家甜品店就很美好,有些人認為能當個拳擊手很酷,有些人心甘情愿做一名開開心心的粉刷匠。。。。。。
如果每個人都能隨心所愿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這個世界該會多么五彩斑斕!可是我們現在生活的世界遠沒有那么包容,它有它固定又老套的評判人成不成功的標準,所以那些特立獨行個性非凡的人才會遭受眾多的嘲諷和冷眼。
百科上對英國著名小說家威廉·薩默賽特·毛姆的小說《月亮與六便士》的通常介紹為:這部小說運用第一人稱的敘事視角,講述了一名已到中年事業有成家庭美滿的股票經紀人為了追尋心中畫畫的夢想放棄一切塵世享受的故事。當我讀完全書,我卻認為這部小說傳遞出了一種呼喚包容和相互理解的態度。
小說敘述了幾種不同人生追求的人物:為繪畫獻身的查爾斯·斯特里克蘭;放棄體面工作的亞伯拉罕;因為運氣登上人生巔峰的阿列克·卡邁克爾;辛勤勞動的布魯諾船長。
我對查爾斯·斯特里克蘭的態度一直在變化,從剛開始的厭惡到后來的慢慢理解再到最后的同情。我也是眾多世俗人中的一員,所以剛開始對斯特里克蘭為了自己繪畫的夢想而拋妻棄子的做法深惡痛絕,我認為他太過自私,怎么可以只考慮自己而不顧家人的死活?我們都應該譴責、嘲諷、挖苦這樣的人,如果世上到處都是這樣的人,那這個世界還將怎么運轉下去?可是后來,隨著內容一步步展開,我慢慢明白斯特里克蘭自己也很痛苦,他并沒有想選擇這樣的道路,而是一種他擺脫不了的激情選擇了他!他對此無能為力并注定要為此痛苦一生。“那種激情讓他不得安寧,不停地催促著他。他是個永遠在路上的朝圣者,晝夜思慕著某個神圣的地方,而他體內的魔鬼是那么的冷酷無情。有些人非常渴求真理,為了得到它,他們不惜徹底毀掉自己的生活。斯特里克蘭也是這樣的,只不過他追求的不是真理,而是美。”
我開始同情他,命運選擇了他,把繪畫的天賦附在他身上,讓他死后成為一名享譽世界的畫家,所以生前他要忍受痛苦,飽受非議,受人指責,他所受的一切痛苦也被人看做咎由自取,自作自受。他不被人理解,即使是家人也對他滿腔怨恨!他快要生活不下去了。然而他的繪畫生活卻在塔希提這個與世隔絕的小島上延續了下來,因為“這個海島和他的家鄉不同,他在這里不僅沒有激起別人的嫌惡,反倒讓人心生同情;他的奇行怪癖也得到了包涵”,“在英國和法國,他是圓孔里的方塞子,但在這里各種形狀的孔都有,無論什么樣的塞子都能各得其所。我并不認為他到這里就變得沒那么粗魯、自私或野蠻,但這里的環境更加寬容。假如他生來就在這種環境中度日,他可能也就不會顯得那么額裂解了。他在這里得到了他未曾指望他的同胞會給出的東西——同情”,所以他可以更加自由更加隨心所欲地去創作。我們也不用擔心要是這個世界上到處都是這樣的人該怎么辦,因為不可能,畢竟沒有幾個人能像他那樣決絕和勇敢,上天在人世間選擇的天才也只有極少數。
阿列克·卡邁克爾的道路應該是更符合世俗觀點的吧,事業飛黃騰達,迎娶如花美眷,榮獲爵士頭銜,在大多數人眼里,這才是人生贏家!他對他所獲得的一切也甚覺心滿意足,并對讓他獲得這一切的亞伯拉罕出言不遜:“我覺得亞伯拉罕這個人有點古怪。可憐的家伙,他整個人徹底廢掉了。他在亞歷山大港的醫院找了份可憐的工作—好像是當檢疫員還是什么。我聽說他娶了個丑陋的希臘老女人,生了六七個邋遢骯臟的兔崽子。實際上,我覺得人光有腦子是不夠的。更重要的是性格。亞伯拉罕沒有性格。”他繼續發表他的感慨:“但如果這跟我個人沒有關系的話,我會為他浪費自己的才華而感到遺憾的。一個人竟然如此糟踐自己,這實在是很讓人痛心疾首的。”
阿列克以他自己對生活的理解來評判亞伯拉罕的選擇,認為亞伯拉罕浪費了自己的才華,糟踐了自己,可是亞伯拉罕自己這樣想嗎?
當亞伯拉罕來到亞歷山大港,不用一分鐘就決定他將會在那里度過他的余生,因為一到那里,他就覺得“似乎有什么東西觸動了他的心靈,于是他突然覺得非常快樂,有一種無拘無束的美妙感受。他覺得他回到家鄉了”。我想很多人都沒有勇氣這樣做,放著托馬斯醫院管理層的工作不要,竟然辭職來到一個遠離塵世的小島上,過著寒酸的日子。這在常人看來完全就是一個瘋狂的舉動,他是一個瘋子!但是于他,是做了一件遵從內心的事情,做了一件讓自己快樂的事情。所以當敘述者問亞伯拉罕“你從來沒有后悔過嗎?”,他會說出“我的生活很美好”這樣的話。
世俗的阿列克認為亞伯拉罕糟踐了自己,敘述者不禁反駁:“難道做自己最想做的事,生活在讓你感到舒服的環境里,讓你的內心得到安寧是糟踐自己嗎?難道成為年入上萬英鎊的外科醫生、娶得如花美眷就算是成功嗎?”
在我看來,對他們兩個人來說,都是成功的,阿列克為自己取得的成就志得意滿,亞歷山大也為得到了快樂收獲內心的安寧。
布魯諾船長的生活是另一種選擇。他本過著安安穩穩的日子,一場變故讓他一無所有。困頓之際,他帶著妻子外出闖蕩,來到一個只有各種灌木從和野生番石榴的小島上。困境并沒有嚇住他們,他和妻子在那里動手蓋房、清理灌木、種植椰樹、生兒育女,曾經的荒島已變成花園。他變出了不少價值,也變出了美,變出了幸福。用他自己的話說:“島上的生活很平淡,幾乎與世隔絕……但我們在那里過得很幸福。世上很少有人能夠實現自己的理想。我們的生活樸素而單純。我們沒有野心,就算有點驕傲,也是因為想起了自己雙手創造的勞動成果。怨恨和我們無緣,妒忌也是。親愛的先生啊,俗話說,勞動是光榮的,人們常說這句是空話,但對我來說,這句話蘊含著很重要的意義。我確實是個幸福的人。”布魯諾船長和他的家人是用自己雙手創造美好的人,勞動不僅光榮,勞動也創造美好生活。
這幾個人選擇的生活道路都不同,但各自都感到快樂和幸福,我們作為外人也無法論斷誰的選擇更好。世界本應是這個樣子,每個人都從事自己喜歡的事,每件事都可以得到平等的尊重,一個擦鞋匠可以和一個大法官坐在一起自在地聊天。這樣的世界才絢爛多彩。你可以熱愛月亮,也可以追逐六便士,這取決于你如何看待生活的意義,取決于你認為你應該對社會做出什么貢獻,應該對自己有什么要求。
可是說到底,我們的社會還是沒有那么包容,不能心平氣和地看待稍有不同的選擇,在人們眼里,總會有特立獨行,總會有離經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