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來鐵嶺快一年了,但還是經常被神奇的鐵嶺語言造懵圈,比如早晨帶貴賓去鳳凰花園,保安大哥大老遠跑來,大聲匯報:我剛把“鴿子”燒了,才看到你們!我的臉頓時一沉,那么美麗的“鴿子”,你燒它干嘛?一旁的鐵嶺同事看出我的誤會,指著冒煙的方向說:他燒的是垃圾,鐵嶺話叫“戈撓”,聽上去像“鴿子”。我頓時“石化”。
按說鐵嶺和沈陽同屬【024】,可我咋就總被鐵嶺話“忽悠”得一愣一愣泥!
鐵嶺話不大分得清平翹舌,但往前推300年當時可是皇家語言啊!很多東北話都來源于滿語,比如“咋呼”、“嘞嘞”是滿語,甚至“擁護啥”的“擁護”也來源于滿語。
很多人認為鐵嶺話很俗,其實它才是大雅之堂的“貴客”。在《紅樓夢》里,鐵嶺語言俯拾皆是,是這部中國殿堂級史詩巨著里的璀璨明珠。比如第八十五回寫道:“劉姥姥道:‘這有什么難的呢,一個人也不叫他們知道,扔崩一走就完了事了。’”咱們鐵嶺人說:“他咋不言語一聲,扔崩一走就算沒事了?”第八第一百零一回,“那孩子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鳳姐聽見,說:‘了不得,你聽聽,他該挫摩孩子了!’”挫摩,也是鐵嶺人最常用的方言土話。
鐵嶺語言當然有俗的一面。因此地原屬偏荒僻野,人們從物質生活到精神生活皆靠天賜而自生自長,經過長期積累、反復磨礪,便形成了率真大氣、幽默詼諧的語言特色。舊時遼北農村,除看二人轉、扭大秧歌、聽大鼓書之類的娛樂方式外,人們還習慣于講“瞎話兒”、編歌謠、說諺語、賽歇后語和猜謎語等。且鐵嶺人另有“扯俚戲”、“對哨”、“勒大玄”的習慣,這些稱謂都是當地土語,“扯俚戲”是人與人之間開玩笑或幽默詼諧的語言行為;“對哨”是二人或多人之間相互攻訐揭短的語言行為;“勒大玄”是一人或少數人對多數人吹牛和夸大的語言行為。這些并不是通常意義上人與人之間的相互戲弄或詆毀,而是在民俗約束下的玩笑關系,是一種“純娛樂”的幽默和搞笑,活躍了枯燥乏味的日常生活,順暢著人人可能隨時產生的各種心結,有效地溝通了自身與他物的關系。
俗話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一方人說一方話。”鐵嶺語言有這塊土地獨有的山的味道,風的味道,陽光的味道,也是時間的味道,人情的味道,民俗的味道,這些味道,在漫長的時光中和故土、鄉親、自嘲、苦中作樂等等情感和信念混合在一起,成了一座城市的語言標簽。
俗中有雅,雅中有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從凌亂到清晰,是每一種方言的歸宿,也是眾籌的必然路徑。
鐵嶺的語言就像一個古靈精怪的小姑娘,有點壞,有點可愛,有點惡作劇,又常常叫人在苦笑的同時有幾許無奈。不舍得去恨,又不舍得去怪,想好好去心疼,又常常被整得很慘——差不多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