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龐麥郎的好感,要從1968年的美國新罕布夏州說起。那一年,當地有三個姓Wiggin的姐妹,在老父親Austin Wiggin的逼迫下組了一只樂隊,名叫The Shaggs。1969年,她們發行了唯一一張專輯Philosophy of the World,但直至很多年后才獲得人們關注。1975年老父親過世,樂隊就解散了。
粗聽起來這是張極為可笑的專輯,包括五音不全的主唱,簡單和沒法與樂隊同步的吉他,時常掉拍又匆忙趕上的鼓。就美感而言,恐怕還不如你身邊的很多麥霸。但多年以后,人們怎么評價這張專輯呢?已故涅槃樂隊主唱Kurt Cobain在自己的50大最愛專輯中,把它列在第五。前衛搖滾大師Frank Zappa說:“The Shaggs比披頭士更好!”
當年我聽這張專輯時經常笑出聲來,但我忍不住播放了很多次。所以說,并非精致到天人合一的音樂才有魅力,有時候天真和直接更能打動人。第一次聽到龐麥郎的音樂,就讓我想起The Shaggs來。不過龐麥郎除了唱,其他部分都制作得精良了一點,幕后團隊也比1968年時的美國人狡黠。
我當然沒法說:“龐麥郎比崔健更好!”但我覺得他足夠好。不僅演唱魅力四射,歌詞也遠比通篇“憂傷”、“夢想”、“彷徨”來得真誠和質樸。
【圍觀龐麥郎】
1月30日晚,約瑟翰·龐麥郎燙著泡面頭、穿著牛仔褲,一出場就引發了全場尖叫。當晚的觀眾幾乎把堅果擠爆,很多人寧愿被擠在最前面,也不肯錯過他的任何表演。不少站在后面的觀眾甚至爬上了門口的柜子,希望能看的更清楚一點。要知道,這場演出票價并不便宜,預售票100元,現場票120元。在livehouse里,這是很多國內知名樂隊才能賣出的票價。
伴著熟悉的音樂響起,他跟著節奏以類似邁克爾.杰克遜的舞姿搖擺起來,唱起歌來依然帶著濃郁的漢中口音,雖然聽不太清楚唱的什么,但臺下的觀眾依然熱情互動。每當他有破音、走音的時候,不少觀眾都會發出噓聲、大笑,有的人也會露出厭惡、不屑的表情,甚至會舉起中指。不過,所有人都堅持著高舉手機不停拍照、錄像,好發到朋友圈展示一番。
在堅果livehouse 90分鐘的演出中,龐麥郎總共唱了9首歌,換了6次衣服,雖然不過就是從紅襯衣換成白襯衣,但也依然堅持著演唱會明星的規格。他還特別要求在唱《圓滑的麥當娜》時伴要有外國dancer伴舞,為此老鬼還特地給他請來一位俄羅斯姑娘。
不過,能夠為現場絕大多數人所熟悉的依然只有《我的滑板鞋》。龐麥郎每次換完衣服出場,不少觀眾就會大叫“我的滑板鞋”,但是直到最后一首時《我的滑板鞋》那熟悉的音樂才終于響起。不少已經在休息區等到無聊的人頓時興奮起來,沖到臺下,高舉起手機,一邊錄像一邊大聲合唱“我的滑板鞋,時尚時尚最時尚……”。
唱完最后一首歌,龐麥郎回到后臺,但現場的觀眾并沒有離去,而是大喊“encore”,要求他加演一首。不過龐麥郎并沒有像其他開演唱會的明星一樣,再次出現在舞臺上給觀眾帶來驚喜。當知道他真的不會再出現后,現場的觀眾才逐漸散去。剛才的興奮已經消失殆盡,走出堅果大門時很多人的臉上都露出了一副索然無趣的神色。
老鬼說,龐麥郎的演出是對方自己想做,通過朋友介紹找到了堅果。他認為龐麥郎的歌都是自己寫的,而且歌詞寫的很樸實、很真實,比一些無病呻吟的歌詞好。既然是原創音樂人,他們的livehouse就沒有理由拒絕,所以愿意提供場地。當然龐的演出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對于演出的火爆其實也在他的意料之中,畢竟總會有很多人想要過來看看爭議人物,哪怕其中的大部分幾乎都沒來過livehouse。
為什么會來看龐麥郎?穿著時髦的王小姐表示,她就只知道《我的滑板鞋》這一首歌,這次和朋友來就是來看他“發寶(裝瘋賣傻)”。
守在門口等待合影的小段,是大連外國語學院的學生,這幾天正好來重慶旅游,知道有龐麥郎的演出便立即決定趕來觀看。他認為,“作為一個網紅,龐麥郎還不錯,不能錯過親眼觀看的機會。”
穿西裝打領帶的馬仔(外號)在現場格外引人注目,他說自己是一位銷售,也是一位業余貝斯手,剛從成都返渝就趕來參加龐麥郎的演出。“我覺得龐麥郎不錯,聽他的歌能讓我開心,能讓人開心的音樂也是好音樂。”
另一位守候在龐麥郎休息室門口等待合影簽名的大四女生則說,她真的是龐麥郎的粉絲,覺得“他的歌很不錯,感覺很朋克。”
【一次近距離接觸】
是否有機會采訪龐麥郎,在最后一刻前都無法確定。之前一系列的報道已經讓龐麥郎對媒體產生了防備,即使在拜托老鬼去溝通后,對方依然未置可否,甚至連助理都不太確定龐麥郎的想法。老鬼建議我等待演出結束后直接去后臺詢問。
我進入休息室時,龐麥郎正在給粉絲簽名。他穿著嵌金線的黑色圓領套頭線衣,臉上擦了粉,畫著黑色眼線,我也并未見到此前被大肆報道的頭皮屑。不過,龐麥郎對給歌迷簽名這件事似乎缺乏準備。后臺沒有筆,熱情的女粉絲拿出了自己的口紅,讓他在小本上簽名。龐麥郎簽得很認真,但因為是口紅的關系,并不能看出到底寫了什么。我隨即借出了自己的筆給他,他笑了笑,像小學生一樣一筆一劃在本子上簽上自己的名字——約瑟翰·龐麥郎。
自報家門并且提出采訪要求后,龐麥郎既沒有回絕,也沒有要求查看證件,甚至都沒有提出不允許錄音的要求便認真地回答起了問題。他的朋友兼助理白瑞斯在他身邊邊旁聽,不時進行一些補充。
相比龐麥郎,自稱也玩過音樂的白瑞斯口才要流利很多;遇到龐麥郎回答不上來的問題,便會及時的補充,同時還會拜托希望媒體能繼續關注他們即將推出的新專輯,多報道好的方面。他們還接受了澎湃兩名女記者從上海到重慶的跟蹤采訪,龐麥郎的團隊應該很清楚,想要繼續在音樂這條路上走下去,能否與媒體處理好關系已經是一個繞不過去的坎。
有助理陪伴的龐麥郎看上去似乎從容了許多,回答問題的內容雖然不長,但會不時露出樸實的笑容,或者像孩子一樣興奮的突然插話。但有時他也會說出一些出人意料的回答,讓助理一時之間難以接話。聊到年齡時,他依然堅稱自己出生于90年,戶口上是因為爸媽登記時搞錯了。
也許是因為助理的存在,這次在采訪中的龐麥郎并未流露出之前報道里的古怪和神經質;也可能因為是在后臺,他仍需要保持明星的感覺;也可能經過這一段時間的歷練,他已經開始適應這個行業。事后,我真的去搜了他的《舊金屬》,聽完竟然覺得還不錯。也許就像他朋友說的那樣,龐麥郎只是在音樂上有一種執著,哪怕其他的條件都不匹配,也一直在堅持。
對于堅持夢想的人,我選擇不嘲笑。
【龐麥郎:歌詞曲都是我獨立完成】
關于音樂:
我:你覺得今天的表演怎么樣?是你想要的明星的感覺嗎?
龐麥郎:我覺得我狀態還是比較好,我喜歡和臺下觀眾互動,大家很熱情,我很高興。
我:之前傳你現場是假唱,你有假唱嗎?
龐麥郎:我沒有假唱,現場聽見的都是我真實發出的聲音。
白:之前的報道媒體是道聽途說,他們根本沒有來現場采訪。
我:是不是伴唱帶的關系,可能里面有他的原聲?
白:那就是一個人聲伴奏,沒有大家想的那么復雜,不是假唱。
(現場調音師表示,龐麥郎確實沒有假唱,只是伴奏里有原聲,加上有時會跑調,所以……)
我:為什么要做這次巡演?接下來還會繼續嗎?
龐:我喜歡和歌迷互動。
白:其實麥麥(龐麥郎)計劃做演唱會,live house演出只是一個鋪墊。一方面為他積累人氣,一方面提高作品和現場感覺。我們會繼續巡演,還打算做6、7場,接著就準備做新專輯。
我:新專輯籌備的情況如何?歌都是你自己寫的么?你是自己作詞,哼出來,讓別人幫你譜曲么?
龐麥郎:新專輯目前做了2首歌,準備做20首歌曲。作詞作曲都是我獨立完成,我會寫簡譜。我的作品一方面來自我的靈感創作,來至于我的思想、想象、印象,或者描寫現實生活的一些人事物,比如滑板鞋就是我自己親身的事情。一首歌要有特定的旋律,我會定下來拍子,寫好簡譜。
白:新專輯10首吧,有20首嗎?(對于龐的回答,白有些驚訝。不過看到龐點頭,白還是笑著對他伸出了大拇指。)
關于公司糾紛
我:能說一說你現在的情況嗎?是否簽約了新的唱片公司?出新專輯的錢從哪里來呢?
龐:我已經成立自己公司將發行新專輯,之前我的公司不是我的簽約公司,是騙子,所有發出來的東西都是假的。
白:關于華數那個糾紛已經名存實亡。現在我們成立了漢密頓爾唱片公司,董事長是麥麥。我們去年1月30日就成立了,目前有6個工作人員。公司主要打算幫助他提高音樂造詣和音樂品質,提高他的作曲風格。當然他的風格在世界上也是獨樹一幟的,也打算繼續堅持下去。
我們公司還做游戲、發行唱片,準備簽約藝人,還要拍電影,還要做一款我的滑板鞋。我們不差錢,我們會融資,目前已經有融資了。
我:你的家人知道你現在的情況嗎?他們是怎么想的?
龐:他們知道啊,我會經常聯系父母,給他們打電話。
白:現在麥麥所有的錢是由他爸爸管著,收入也比以前高了很多。
關于負面新聞
我:那你覺得是你現在了解了這個社會,了解了商業運作,知道該如何應對才這樣的嗎?
白:麥麥很單純,沒有大家想的那么復雜,只是對音樂上面更為執著一些。他為什么不回應,因為他覺得沒意思,越抹越黑。去年出了好多負面新聞,其實這些都是娛樂消遣,大家覺得可笑,娛樂一下。我們不會在乎這些東西,不會被傷害。其實他想說的都寫在歌曲《舊金屬》里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是匪夷所思的,所有人的話題都是關于他”,他不會去計較,不愿意去計較,音樂就是他整個世界。
我:所以之前的事情沒有讓你對這個世界失望?你現在變的很積極了?
龐:其實我一直非常積極,我不會對這個世界失望,我只要把我自己的音樂做好。
白:其實麥麥很普通,每天10點到12點睡覺,早上7、8點起來,吃飯,散散步,中午寫歌。他的音樂其實就是創新,就像以前的匪幫說唱,也不被大家所接受,但后來逐漸被接受喜歡,創新是新的東西,會被慢慢接受。
我:那除了邁克爾.杰克遜,你有喜歡的其他歌手嗎?
龐:我還喜歡伍佰、徐婉婷和許巍。
說到這里,他露出了一個普通小歌迷的笑容。
(老少女雍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