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老狼老狼幾點了，老狼老狼二十一點了。
床頭的鬧鐘報時準時的響起，冷淡的女聲仿佛不帶有一絲的情緒。已經晚上九點了，手機依然沒有收到任何消息提示。聚會喧雜的余歡和肚里尚未清醒的酒讓我覺得有些精神恍惚，呆呆的望著頭頂的天花板，失望的情緒卻在心里蔓延開來。
其實這是我過得最棒的生日了，幾個死黨很早就訂好了生日蛋糕，中午還收到了漂亮學姐送的奶茶，更別提課前全班一起唱的生日歌和晚上熱鬧的Party。只是為什么還會覺得不滿足呢，就好像如果沒有收到她的祝福，前面所有美好的鋪墊都變得沒有意義了一樣。這么想著，不自覺又把手中的手機握得更緊了一些，在心中輕輕地嘆了口氣。
窗外的霓虹依舊璀璨，無數神色匆匆的行人神色淡漠的穿越過擁擠的人流，把所有未能對人傾訴的秘密都藏在心底。樓下酒吧門口，穿著白色襯衫的男孩攙扶著身著熱褲喝醉了的長發女孩，盡心盡責又小心翼翼，把所有喜歡都藏在眼睛里。
為了不讓等待變得那么漫長，我打開了電腦準備看最新一集的《命運石之門0》來打發等待信息的無聊時光。我在七年前就被石頭門系列的動漫圈粉，蓋因岡部倫太郎最后乘坐時光機器去救牧瀨紅莉棲的時候，那種全世界的存亡與我何干我只想去救我心愛的姑娘的派頭實在太酷了。
像極了我想成為的樣子。
二
是什么時候開始喜歡她的呢？已經記不清了，記憶就像是天空中散落的星砂，混在空氣的細碎中連影子都看不到。
可是那樣的姑娘又有誰會不喜歡呢？她就像DC超級英雄的神奇女俠一樣，像一道光一樣突然出現在你的世界里，把你原本如同圓滑的鏡子般的生活打的支離破碎。更何況那女俠還腰細腿長，面容精致的如同遠山忽而起風的綠岱。
因為她是學生會組織部的部長，所以會跟著她的腳步進入組織部也給就不是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了。那句話怎么說來著，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世界上就是有這種感情，因為第一眼的一點點心動，堵上一生的羈絆。我很瞧不起卻也不過是活成這樣的人。
其實仔細想想，來到組織部當她的馬仔也沒什么不好的。她那樣神采奕奕又漂亮的女生，身邊總是要有一個聽話的小弟為他鞍前馬后唯命是從的。她劍鋒所指就是我唯一的方向，就像《圣斗士》里面守護著女神雅典娜的星矢，那個懷揣著希望一次又一次站起來的不死小強。這么想著，竟也覺得熱血起來，仿佛這是我出生至今十八年來干的唯一一件轟轟烈烈的事情。拼盡所有力氣拋頭顱灑熱血的去守護心愛的姑娘，大概聽起來也是件很酷的事情吧。
我突然想起以前看過的一部叫做《進擊的巨人》的動漫，里面最喜歡的角色是一個叫佩特拉-拉魯的女孩，隸屬于調查兵團利威爾特別作戰班，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悲劇龍套。那是個默默地喜歡著兵長利威爾，直到最后為了執行利威爾的命令掩護艾倫逃走戰死荒野，也未曾說出那句我喜歡你的姑娘。
你看，這才是像我這樣路人甲般的龍套角色該有的結局啊，一點價值都沒有的把懷揣在心底最大的秘密帶進墳墓，沒有人注意你也沒有人想知道。就像是一只冒著雨行走的受傷的野貓，一邊舔著傷口一邊懷揣著希望負重而行，最后死在不知名的角落里，連塊像樣的墓碑都沒有。
所以其實我們都是如同佩特拉那樣的死小孩啊，沒有雄心沒有壯志，沒有三笠-阿克曼那樣開了掛般的能力去守護喜歡的人，只能守著心底那份巨大的秘密和那些點點滴滴自以為是的幸福。
說著只要一直這樣走下去，就已經很好了。
三
老狼老狼幾點了，老狼老狼二十二點了。
空氣似乎變得安靜起來，我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才發現自己已經坐在這里發呆很久了。那條短信還是沒有來，不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現在也不過剛剛晚上十點，我還有兩個小時的時間可以慢慢等待。
有時候我總是會想，人為什么會有喜歡這種情緒呢。其實我明明一點都不喜歡這種情緒的啊，這種情緒就像是《飛狐外傳》里的七星海棠毒，無色無臭，無影無蹤，在你中毒身亡的時候臉上還帶著怡然的微笑。如果沒有這種情緒一直暗中作祟的話，就不用心心念念得等著那該死的消息了，大概這時候我已經因為酒精的緣故而沉沉睡去，期望著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這大概是我十八年來順遂生活的唯一劫難，明明在喜歡她之前我也是個所有人眼里的酷小孩來著。一到假期就拿著相機滿中國的瘋跑，照很多的相片認識很多的朋友。不想動的時候就一個人宅在家里看小說看動漫，偶爾還可以寫幾個矯情的故事來賺點稿費以及讀者廉價的眼淚。有人陪有人愛，就算孤獨的時候也能自己扛，一直活在別人羨慕的目光里，驕傲且肆無忌憚著。
可是如今我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那些驕傲好像都隨著盛夏悶熱的風飛走了一般，只剩下一張如同敗犬般等待希望降臨的憔悴的臉。
不知怎么的，我就想起了以前在《ONE》上面看到的一張圖片，一個女孩子問另一個女孩子，“要怎么對某人產生真感情，而且是真心誠意的？”另一個女孩回答她，“不知道，所以我還單身啊。”
說的多酷啊，就好像這一生這么長，卻從來沒有喜歡過誰一樣。
四
如果你特別喜歡一個人，那么你一定配不上她。
這句話是晨陽對我說的，他說這句話的那個晚上，我們正在新天地的酒吧喝酒。
晨陽自是不會覺查到我內心的愁苦而陪我排憂解難一醉方休，他是天生的浪子，浪子就應該壯志凌云且不拘小節，也許我內心的這點小秘密在他的眼里連個屁都算不上。我們一起喝酒是為了慶祝他找到了他的第二十八任女友，他信誓旦旦的和我說“這次這個妞我是認真的，我想要娶她回家。”全然不在意這是我這些年來聽到他說的第幾遍。
其實這個世界挺逗的，有人在情場上分分合合久經沙場，有人我行我素純情的如同待宰的小綿羊，他們和諧的生活在這個世界上，一邊談論著那些穿著熱褲在舞池里狂歡的身材火辣的少女，一邊把酒言歡。其實我倒不是很介意當那個溫順的小綿羊，我一直很滿意自己的生活覺得戀愛和喜歡無非是些麻煩而又擾人的事，孤獨也就不是那么難抗。
我是說在喜歡她之前。
有時候坐在陽臺上望著外面發呆的時候也會亂想，覺得自己其實也許并非有想象的那樣喜歡她。我也不過是個大一的新生，對美好大學生活和漂亮女孩的憧憬是個人都會有的吧。認識她也不過不到一年的時間，連了解都算不上。雖然那個女生愿意陪著你吃飯，愿意陪著你回家，愿意陪著你逛街，愿意喋喋不休的和你講述她那些轟轟烈烈的愛情故事以及和每個前男友的愛恨情愁。可是那又怎樣呢？
如果有一個導演愿意把我們的故事拍成一部電影的話，那里面的鏡頭大概充斥著無聊到可有可無的片段，她喝令在下午之前要整理好學生會文件的片段，她喝令如果在食堂吃飯要記得幫她帶早餐的片段，她喝令幫忙跑腿取她剛到的快遞的片段。那么唯一算得上溫馨的，大概就只有在KFC遞給她冰淇淋的那句謝謝以及她背著背包回頭對我說的那句明天見。我一直記得那一幕，風恰巧吹起了她黑色的長發，我看著她的臉覺得這姑娘是真他媽的好看。
可是就算是這些細碎的沒人要的垃圾，也已經是我擁有的全部了。其實明明就是個死傲嬌的小屁孩啊，緊緊地攥著手中僅有的零錢還不愿承認這是自己的全部家當，然后眼巴巴的望著心儀許久的玩具流著口水。
要到什么時候才會承認自己的不坦率呢，每次她喝令幫忙的時候，總是說著白爛的話一副不愿意的口氣。明明可以像其他男生那樣輕描淡寫的說一句有我在呢，那樣才會更討女生的歡心啊。就像是超人總會在露易絲-萊恩危險的時候突然出現就她于水火，英雄救美這種爛俗的情節，是個女生都會喜歡的吧。
其實我有時候坐在窗臺發呆的時候也會想啊，也許哪天組織部正在開例會的時候，突然一群特工就闖了進來然后筆直的站在你面前問你“先生，會議還要繼續嗎，這個世界還需要你來拯救，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然后你看了一眼心愛的女孩對她說，“學姐，麻煩幫我準備好我愛吃的荔枝味果凍和德式蜂巢蛋糕，等我拯救世界回來就和你一起共享。”很酷對不對，有種關羽當初溫酒斬華雄的氣概。可是如果那樣的話，那個人好像又不是我了，變成了一個和我毫無關系的人，就算會心動也沒什么好自豪的。
我以前玩過一款叫做《永遠的七日之都》的游戲，里面的指揮使我們了半天還是說不出那句我會很想你，糾結的如同《好想告訴你》里面黑沼爽子和風早翔太的感情。然后安托涅瓦就對他說，真是不坦率啊。
可是該怎么坦率啊，難道要把那句在心里朝著樹洞嘶喊了無數次的話講給誰聽嗎？
可是我喜歡你啊。可是我喜歡你啊。
腦海中仿佛又浮現出自己那敗犬般憔悴的面容。
真難聽。
五
老狼老狼幾點了，老狼老狼二十三點了。
我突然想起了羅曼羅蘭的假如給我七天光明。其實一點都不喜歡那種感覺啊，就好像把所有美好的時光都設上期限，帶著希望絕望的前行。可是留給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啊，一個小時的時間，甚至不夠在電腦上打上兩盤英雄聯盟。整個人毫無力氣的癱倒在床上，突然覺得有些難過。
小時候就這樣的吧，不開心的時候就把自己關起來，和誰都不說話，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也不知道要演給誰看。別人甚至不知道你不開心的理由，你不說就誰都不知道，于是只好把你晾在一邊任你自生自滅。
其實明明只是個傲嬌和別扭的死小孩啊，想有個人了解你為什么會突然難過，然后循循善誘的安慰你說不要不開心啊，有我陪著你呢。
可是這個人一直沒有出現，所以也只能看著身邊的人在你身邊如同所有TVB的結局那樣鬧騰著。
才覺得原來一個人的時候是會覺得孤單的啊。
六
腦海中又浮現起了前兩天做過的夢，她站在學校媒體室小小的舞臺上唱那首梁靜茹的《暖暖》。
都可以，隨便的，你說的我都愿意去，小火車擺動的旋律。都可以，是真的，你說的我都會相信，因為我完全信任你。
其實很不想要夢到她的，無論是好夢還是噩夢，每次醒來都會覺得悵然若失，有種好像就算握緊了掌心也什么都抓不住一樣的無力感。
好多次都是這樣，放學的時候就跟在她后面不遠的地方默默的走，在心里學著《天下無雙》里面的無雙那樣喊著，等我喘過氣來，一定追上你。
等我喘過氣來，一定追上你。可是大多時候都是那個女孩在快到終點的時候回頭看到你，然后對你說，“哎呀，你怎么這么慢啊。”
“學姐，是你走的太快了啊。”好像無論我怎么緊趕慢趕，都和你橫亙著那么遠那么遠的距離，遠的像是太平洋西部海床的馬里亞納海溝，可以裝得下一整個珠穆朗瑪山脈。直到后來我才想的清楚，她一直都是落入凡塵的仙女啊，仙女都是會飛的，像我這樣的凡人無論怎么追趕都追不上啊。生活永遠都不會像牛郎織女那樣可歌可泣，那是神話故事，騙騙小孩子的。
可是就連那些我們并肩而行的時刻，她也是握著手機和誰聊著天，臉上的笑容如同三月細膩的春風般好看。我突然就想起了周幽王，那個超扯的為了心愛的女孩一笑烽火戲諸侯的傻帽透頂的亡國君主。心里有一刻竟是有些羨慕他，只要有個那么棒的姑娘愿意為你笑一笑，就算丟了江山也沒關系的吧。
可是那個拿著手機的女孩的笑容不是為自己綻放的啊，也許在某些你不知道的時候那個神采奕奕的霸道姑娘會溫潤的像只貓一樣。你看，這個世界公平的很，有人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就該有人如同流浪的哈巴狗般搖尾求憐。我突然覺得有點難過，就好像那些并肩而行的時刻都變得沒有意義了一樣。
明明以前會覺得超自豪的，有那么棒的姑娘愿意陪你走那樣一段路，你們有一搭沒一搭聊著生活中那些瑣碎的事，內心溫暖的如同村上春樹筆下的鼠。
可是明明以前也有很多很像樣的姑娘愿意陪你這么一段路的啊，為什么那些時候就沒有覺得溫暖覺得自豪呢，為什么那些時候就沒有恨不得對著全世界炫耀呢？這么想著，竟然覺得有些氣餒，明明想證明也許自己沒有那么喜歡她來著。
也許有一天自己會把這段感情拋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吧，就好像我七歲那年斷了線的風箏，就算是越過了學校高高的圍墻也再沒有找到。可能很多年之后還可以玩笑著和別人說起往事，在我十八歲那年，喜歡過一個超棒的姑娘。
該死，為什么就算這樣想著還是依然相信喜歡的女孩永遠都不會改變。就好像無論相隔多遠，只要她有需要，就一定會飛奔回她的身邊。
那首歌又在腦海中響起來了，分不清是梁靜茹還是她的聲音。
都可以，隨便的，你說的我都愿意去，小火車擺動的旋律。都可以，是真的，你說的我都會相信，因為我完全信任你。
七
老狼老狼幾點了，老狼老狼零點了。
零點的報時準時的響起，我終究沒有等到那條心心念念的短信。
其實也沒關系的吧，人總是喜歡把某些日子當做自己生命中重要的一天，然后滿懷期待著希望這樣的日子里會發生一些與眾不同的事。
其實這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天，所有的人依然在這個夜晚安靜的睡去，然后滿懷期待的迎接新的一天。沒有人會知道我在這個夜晚，攥著手機等了一晚上的祝福短信，最后還是沒有等到。
畢竟這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天啊。
史峻銘的十八歲生日。
我整理好被子鉆進被窩，想著今晚一定會做個好夢。
生日快樂啊，史同學。
我對自己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