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率地說,持續(xù)一段時間看偵探小說,就大約知道了寫作的套路。大多數(shù)的情況下,開篇就是命案現(xiàn)場,然后隨著刑警的偵查活動的開展,各個線索出現(xiàn)了,故事情節(jié)隨之推動。由點及面,老樹開花的套路,看久實在是很膩。但是東野圭吾的作品《嫌疑犯X的獻身》的寫法不落套路,結局又讓人跌破眼鏡,似乎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故事的開頭是個舊話題,一個離異的女人備受前夫的糾纏,實在氣不過就失手打死了前夫。這個女人叫靖子,女兒美里和她一起生活。精彩之處的開始在住在隔壁的高中數(shù)學老師石神以強大的推理了解到靖子母女的處境,他非常樂意幫忙。看到這里,我就非常的好奇,一對母女憑啥獲得一個冷靜的男人的幫助?因為這個男人喜歡她嗎?僅僅因為單戀,不足以說服讀者。
東野圭吾不做任何的解釋,往下開始寫刑警介入命案的調(diào)查了。一具男尸被棄于舊江戶川的堤岸旁,全裸,毀容,手指的指紋被燒過,在不遠處有一輛全新的自行車和未燒完的舊衣服。這些就是刑警查案的全部線索了。很快地,警察從失蹤人員里查找到一個富樫慎二的指紋與現(xiàn)場的指紋比對成功。毫無疑問,這名死者就是富樫慎二了,這僅僅是石神給警察下套的開始而已。對于東野圭吾“制造”的命案現(xiàn)場,有一個大大的BUG。如果文中的警方通過顱骨是可以復原死者的真容,那么他們就不認為死者是富樫慎二了,當然故事也就無法展開了。
順藤摸瓜,偵查員草薙找到了富樫慎二的前妻靖子,要求她們出示三月十日晚上的不在場證明。靖子和美里在石神的指教下,說明了她們在那個晚上去看電影、吃拉面和唱KTV。這些不在場證明讓警察很費腦筋,偵查員假定了靖子是殺人兇手,可她有不在場證明,可這個不在場證明說服力不強,看電影怎么能證明全場都在呢?但這又確實是不在場證明。
如果偵查員草薙沒有得到物理學教授湯川的協(xié)助,而湯川不是石神在大學時的知已和對手,那么我相信刑警是找不到真兇,靖子和美里從此過得幸福快樂的生活。但是,東野圭吾有探討人性的野心。湯川接近了石神,看似數(shù)學和物理的交鋒,實則是兩個人對于此案的探討。湯川發(fā)現(xiàn)石神在離開大學依舊保持對數(shù)學的狂熱,但他的生活里除了數(shù)學和工作,一無所有。雖然朋友久別重逢,湯川還是發(fā)現(xiàn)了外表冷酷的石神的秘密:他很注重自己的形象,他的內(nèi)心處在一種戀愛的關系里。那么,石神就有了殺人的理由了。當湯川看到石神的出勤記錄,走訪了游民住的屋子,他明白了石神說過的話:看起來像是幾何的問題,其實是函數(shù)問題。他問石神:設計別人解不開的問題和解開那個問題,何者更難。石神的回答:“設計問題更難。”石神明白了湯川已看出一切了,于是他去自首了。
真相是石神為了替靖子掩蓋三月九日晚殺人的罪行,石神用相同的手法于三月十日晚殺了一個游民,引導警方誤判為富樫慎二。而富樫慎二的尸體被他分解成三塊拋尸湖中了。在湯川看來巨大的犧牲,靖子卻一直被蒙在鼓里。靖子對石神的感情是非常值得玩味,在店長代子告訴石神在暗戀她時,她是這么想:“這事就像墻上的裂紋,即便知道它存在,也不會特別留意。也就是從一開始石神就不入靖子的法眼。對于石神幫助處理尸體的事,靖子想如果石神以些作為威脅的話,那不如自己去認罪呢?可見,靖子是把石神當成和前夫差不多的人,只不過沒有那么反感。在警方查案期間,靖子以前的老顧客工藤死了老婆,他來找靖子,請她吃飯,向她求婚。在以前悲慘的婚姻生活里,工藤給過靖子許多的慰藉,如今面對恢復單身的工藤,靖子擺脫了生活的陰暗面,真正地像個女人輕松地享受生活,讓女人特有的溫柔和婉約淋漓地展現(xiàn)。靖子真的愛過的人應該是工藤了。即使最后湯川把真相告訴靖子,靖子也沒有因此愛上石神,而是覺得自己一個中年婦女不值得數(shù)學天才石神這般的犧牲。
可是靖子為啥不愛石神呢?因為石神連自己都不愛。靖子看到的石神的形象是這樣:他身材敦實,臉很圓、很大,可是眼睛卻細得像條縫。他頭發(fā)短而稀薄,看上去將近五十歲,可能比實際大些。 他不太在意穿著打扮,總是穿著同樣的衣服。從外表看,石神就是個無趣的人。再來看石神和靖子的第一次相遇,對靖子而言只是對鄰居的例行拜訪,而那晚石神迷失了生活的意義,他打算結束他的生命。見到靖子,他的印象:“怎么會有眼睛如此美麗的母子。這種美麗和數(shù)學的美感不殊途同歸。雖然他說幫助處理尸體只是報恩,但是數(shù)學是石神的至愛,他可以奉獻一生的時間,靖子和美里從那晚后也成了他的至愛了,他可以獻出自己的生命。在石神的生命里,沒有自我,沒有愛,更不要提愛自己了。因此,在數(shù)學的領域里他可以自負,但在愛情的國度里,他只能卑微地犧牲自己。
另一方面,石神之所以選擇新加入的游民作為替死鬼,因為他認為這些人消失了,有誰會在意呢?湯川對于游民的看法:“這世上沒有無用的齒輪,只有齒輪自身能決定自己的用途。”個體的生命再卑微,也只有個體能決定生死。石神認為自己同那些游民一樣,即使死了,又有誰會在意呢?石神是從頭到腳,從外表到骨髓里,徹徹底底地不愛自己,也不恨自己,只是默然而活。這樣的人,何足以贏得愛情。
前面說過,東野圭吾是有野心探討人性,這樣的可以讓作品的內(nèi)涵得以提升。這一點是我們地讀他的偵探小說務必注意。《嫌疑犯X的獻身》在我看來,倒像一本情濃濃的言情小說,無傷風雅,只是敘述了一個中年單身男人的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