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爹在給我吹頭發的時候,忽然停住,問道:“你這里怎么有這么大一個疤啊?”原來他無意中摸到了我太陽穴上的一條長約三厘米的疤痕。
在鏡子里輕輕摩挲著這道疤,它呈白色下凹的一字型,依然清晰如昨。慶幸的是,它隱藏在頭發里,就連耳際廝磨十幾年的娃爹也才發現它。我已經很久沒有留意到這道疤痕的存在了,更沒有想起這道疤痕后的一段有關頭破血流、慘烈的童年往事。
那是個八十年代初期農村的傍晚,晚霞如火般燃燒在天邊,一群農村孩子在空曠的草坪上鬧翻了天。由于對做游戲的意見不合,我和一個叫珍的女孩子吵了起來。珍比我長一歲,長得高高大大,有點黑,嘴巴有點癟。我并不畏懼她的年長和高大,開始“辱罵”她是個癟嘴巴,跟只鴨子一樣難看得很。旁邊的小伙伴們都笑開了……很快,矛盾升級,從爭執到罵架,再到小伙伴們分成兩撥,一撥支持珍,一撥支持我……最后我們在一陣哄鬧中扭打上了……小伙伴們在邊上喊著叫著,為各自的“隊友”加油……
忽然間,珍操起地上的一塊石頭狠狠地砸到我的頭上。瞬間,一股熱流涌出,模糊了我的左眼,然后流到鼻子里,再到嘴巴里,我聞到一股腥腥的味道,隨后嘗到了咸味。
小伙伴們嚇得一哄而散,珍更是嚇得驚慌失措。我一摸額頭,滿手都是鮮血……趕緊捂著額頭,很快感覺到血從指縫里流出……我以為我就要死了,哇地哭開了,對珍叫著:“你個臭婊子,把老子頭打破了,你賠!”珍回過神來,撒腿就跑……我捂著額頭哭著跑到她家里,躺在她家堂屋的地板上哭喊打滾。聞聲趕來的很多大人開始圍觀……
珍早躲起來了,她的母親打來溫水,一邊給我清洗一邊責罵珍……“打架斗毆”的結局是:我的額頭被撒了些白色粉末止了血,然后用一大片洋火盒邊上劃火的黑紙皮“包扎”起來;并獲得了一小包紅糖和幾個雞蛋作為“賠償”。
在流血事故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一見到珍,我總指著她的鼻子追著叫罵……珍跟躲瘟神似的躲了我幾年,那幾年村里再也沒什么小伙伴敢跟我作對。之后,上了小學,更顯彪悍,用現在的話說就是一個標準的女漢子,因為沒有哥哥,我常常用武力捍衛一些屬于自己的尊嚴、甚至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威風。有時,還指使跟班的小伙伴兒有事沒事將性格懦弱的男孩子按在地里或田里死揍一頓,原因簡單得莫名其妙——他們太不醒目了,不繞道,走了我愛走的那條去學校近些的小路。這樣的事兒舉不勝舉,一直持續到三四年級開始懂事。
忽然就想到女兒現在九歲了,還不斷受到其他小伙伴的欺負,動不動就紅著鼻子、眼睛婆娑地回到家,可憐兮兮地講述誰誰怎樣怎樣欺負她了……甚至是有一次,她指著一個小男孩告訴我說:“媽媽,就是這個小男孩老是擋住我的路,不讓我過去……”我一看,哭笑不得:這個小男孩還是個幼兒園中班的蘿卜頭啊!如果是我,早把他掀翻倒地,從他身上跨過去了……
種種事情涌上腦海,我不禁啞然失笑。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天理循環?女兒要把我曾經對小男孩們的“欺負”全都給“受欺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