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前,我讀了文壇新秀甫躍輝的中篇小說《魚王》后,寫了一篇《<魚王>精彩片段賞析和寫作思考》讀書筆記,引起了讀者強烈反響。
為了進一步學習和揣摩作者寫中篇小說的思路和風格,我借雙休閑暇時,一字不漏地拜讀了甫躍輝的另一中篇小說《鷹王》,我覺得這篇小說較《魚王》更成熟,可讀性更強。小說中的人物刻畫得形象、飽滿。
小說的梗概:
主人公赤腳醫生余順來自從相繼失去了父親、母親、妻子和兒子后,在一次偶然的采藥中,發現并拯救了一只受傷的鷹。他將受傷的鷹帶回家后,受到村民的嘲諷,還遭到村上的小混混偷盜侵擾。并且,德高望重的八大爹要求余順來放走鷹,若不放走,那他和鷹一起離開。
余順來為了鷹能活下來,就帶著鷹一起離開自己的家,在自己的妻子和兒子墳上,用幾根樹木架了一間石棉瓦屋。在近一年中,將自己一生的積蓄花在喂養鷹上,以致窮困潦倒。在一次夜晚,為了不讓鷹葬身野狗腹中,同野狗搏斗中身受重傷,最后因傷病折磨,在石棉瓦屋里離開人世。
幸好,余順來病故后,熱愛鷹的少年普澤和他的表弟及三皮,及時地尋找死去的動物尸體,用來喂養鷹。遺憾的是,三個孩子因再也尋不到鷹要吃的食物,鷹就成了半村中的“流浪漢”,挨家挨戶蹭吃的。
村里的雞鴨莫名地少了,因此村民們懷疑是被鷹偷吃了。這時的鷹,成了不受歡迎對象,早就打起鷹主意的老三鼓動著村里的大人和小孩,追趕著這只落荒而逃的鷹。在半村人的窮追不舍的趕攆下,被迫展翅高飛,戀戀不舍,離開了此地。
該中篇小說,作者只是用簡潔明了的三句話,就拉開了這篇小說的序幕,讓命運多舛的關鍵人物余順來出場了。作者是這樣寫的:
霜降那天,赤腳醫生余順來用單車馱著兒子出門。問去哪兒,父子倆羞怯地笑笑。幾天后再看到余順來馱著兒子回來,父子倆都不能笑了。
接著作者交代了父子不能笑的原因:
余順來在大門邊坐下,把已經長成半大小伙的兒子從單車后座抱下,攬在懷里。屁股下冷硬的土地讓他一點一點從茫然的思緒中清醒過來。他望著眼前空曠的田地,有的田里還豎著稻茬兒,有的正在翻耕,偶爾有一兩塊地里的小麥剛剛冒頭。麥地邊沿有一大片藍紫色的桉樹林,樹林外是一條小河,河對面是五六畝墳地,墳地里有他的一家:父親、母親、老婆,如今又要添上兒子。附近幾個村寨,不知有多少病人經余順來的手醫好過,可老婆病了,他沒能醫好。兒子病了,他不敢再醫,急急忙忙送到醫院去,醫生卻說,疾挨久了,他該先給兒子吃點藥。……
這一段,既為小說的開端交待了原因,又為余順來后來在墳地搭建石棉瓦房埋下伏筆。
小說的作者文筆奇美,在敘述中,為了增添敘述的文學性和趣味性,運用了大量的比喻句,現摘錄如下:
“他感到臉上瞬間爬滿了冰涼的蟲子,從眼窩里爬出,瞬間爬滿了臉頰。”
“他爬到山頂的懸崖邊時,細密的汗珠冒出額頭,積蓄在皺紋間,額上仿佛箍了一條一條亮晃晃的絲線。”
“余順來再次停下手中的活兒,仰起汗涔涔的臉,此時憔悴不堪的,蠟黃的臉被太陽照耀著,顯得燦爛輝煌,如同佛像的金面。”
“一個個孩子展開雙臂,好似一只只羽翼繽紛的鳥兒,在綠色的梯地背景上飛成一片。”
“院子里的草已不再像往日那般茂盛,大多可憐巴巴地匍匐在地,明晃晃的月光泉水似的在草地上流淌著。”
“八大爹說話時蠟黃的臉毫無表情,如一塊長條木柴。”
“蟲鳴風一樣一陣陣吹拂著。”
“鷹的目光像一條隱形的繩子,緊緊連著他的嘴巴和鷹的眼睛。”
“鷹探尋的目光梳子一樣,在余順來身上一遍一遍滑過。余順來身上涼了一遍,又涼了一遍。”
“仇恨像一團膨脹的熱氣鼓在胸口。”
“草地上的月光形如鬼魅,纏磨著余順來的腳步,使他舉步維艱。”
“河水悄聲流動,懷里跳動著月光,一群群月光恍若一群群嬉鬧的小魚。”
“他看到自己的影子像一條沉默的大魚,無聲地從水面掠過。”
“他站得久了,腿上傷口的疼痛恍如一根漆黑的鋼絲,在他的骨頭里來回拉扯。”
…………
像這樣生動、形象、貼切的比喻句,在小說中隨處可見。比喻句恰到好處的運用,除了增強了文采和趣味,還給讀者留下深刻的印象。
作者除了靈活地運用了比喻的修辭手法,還借用各種描寫手法,將這篇小說寫得有聲有色,讓讀者身臨其境般沉浸在文字的海洋里。
如作者在寫到“致命的毒藥和等待救助的鷹同在”時,是這樣描寫的:
恍惚中被什么敲打了一下,他一只手抓著崖頂垂下的藤蔓,另一只手在虛空中猶豫著。一會兒,他伸出空著的那只手抓住了鷹的兩只腳。鷹只象征性地掙扎了一下,就乖乖地被他舉在手中解救出來了。他稍一猶豫,還是靠著崖壁,騰出另一只手拽出了那棵鮮嫩的烏游草。
在這篇小說中,為了突出文章的文學性和趣味性,作者在不同章節,根據故事情節發展的需要,進行了大量的虛虛實實的細節描寫。管中窺豹,現摘錄小說中的一段描寫余順來睡不著覺的細節:
接下來的好多個晚上,余順來再也不能像過去那樣安睡了,那個夜晚在他的生活里形成了巨大的陰影。他總懷疑院子里有人,大門后有人,院墻外有人。他一次又一次披衣下床,躲在墻后透過窗玻璃觀看外面的動靜,可一次又一次看見的都只是滿地濕漉的月光。偶爾,他也會迷迷糊糊睡過去,不多一會兒,又從噩夢中驚醒。曾幾何時,他總是夢見死去的兒子,偶爾會夢見妻子,現在,他的夢里全是鷹了。他無數次夢到有人搶走或偷走鷹。他跌跌撞撞地追趕那些人,總也追不上,而他仍舊能看到鷹回過頭認望著他,鷹的草黃色的眼睛似乎要流下眼淚來。如同小時候丟了鑰匙,那一刻,仿佛世界上所有的門都對他關上了。他心急如焚,心痛如絞,大叫著醒過來,看到鷹蹲在窗戶漏進來的濕淋淋的月光里,偏著頭盯著他。
作者能夠運用各種寫作手法,如涓涓流水般去進行細節描寫,這歸功于他已掌握了寫作技巧,以及豐富的想象能力和深厚的文字功底。我個人認為,作者除了有過人的寫作天賦之外,最主要原因是,得益于他自幼生活在大山深處的農村,對那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一人一物充滿著熱愛,并對此熟稔于心,因此寫起來,可謂是信手拈來,得心應手。
試想,一個自幼在鋼筋水泥籠罩下成長起來的作家,能寫出這樣有血有肉,感人肺腑的小說來嗎?
因此,我覺得,一心致力于小說創作的文友,應深入研讀《鷹王》這部中篇小說,從中吸取寫作營養。特別要向甫躍輝學習的是,從自己熟悉的生活中,提煉寫作素材,然后進行文學性和趣味性的加工,這樣,寫出來的作品,才有強大的生命力,和震撼人心的感染力。
這就是讀完《鷹王》后,我掛一漏萬地談談這篇小說教我們如何寫好一篇小說的體會,希望此小文,能夠給致力于小說創作的文友,提供幫助或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