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著閱讀|《水滸傳》第二十一回


在《水滸傳》中,高俅和宋江分屬兩個不同陣營,一個是朝廷重臣,一個是山寨盜魁。但他們兩個有一個共同點,都被自己的父親出告過。


高俅,發跡前叫高毬,本是一個浮浪破浪戶子弟,好刺槍使棒,亦胡亂學些詩書詞賦,會些吹彈歌舞,相撲頑耍,最是踢得一腳好毬。高俅的愛好應是非常廣泛的,文的武的都有涉獵,藝術方面也沾些邊兒,但“若論仁義禮智、信行忠良,卻是不會?!备哔礇]有正經的營生,每日里混跡于茶樓酒肆、勾欄瓦舍,與人幫閑。什么是“幫閑”?“幫閑”是為富人子弟吃喝嫖賭撮合助興,侍候消閑作樂。高俅做的大概就是跟在富家子弟后面,做些拉纖的活兒,說些恭維的話,再跑跑腿,幫幫拳,整日里不著調,不成家業?!端疂G傳》第十一回里,也有一個破落戶潑皮,叫做“沒毛大蟲”牛二。高俅與牛二或許有相似之處。


高俅的父親可能惱于高俅的不成器,一紙文狀把高俅告到了開封府,官府”斷了二十脊杖,迭配出界發放,東京城里人民不許容他在家宿食。”高俅被逐出東京城,真如過街老鼠般,不受待見。


我們再來說說宋江。宋江被父親出告,理由是不孝忤逆。宋太公說:“不孝之子宋江,自小忤逆,不肯本分生理,要去做吏,百般說他不從;因此,老漢數年前,本縣官長處告了他忤逆,出了他籍,不在老漢戶內人數?!彼翁坏媪怂谓枘?,而且還特特保存了執憑文帖,立此存照。


為什么宋太公要出告宋江呢?在宋代的官僚體系中,官員是通過科舉入仕的,是有編制的;而吏則是官府聘請的辦事員,是沒有編制的。待官員任期滿,會或升或遷,而吏則會繼續留下來,輔佐下一任官員。俗話說:“縣官不如現管?!惫賳T發布政策,吏就是政策的執行者,要直接面對百姓,管理百姓,所以吏在百姓心中的分量有時大于官員。久而久之,吏就會形成自己的勢力和關系網?!秹粝P談》中記載:“天下吏人素無常祿,唯以受賕為生,往往致富者?!薄端疂G傳》中宋江擔任押司,是負責辦理文書、獄訟的文吏。那時做押司的,但犯罪責,輕則刺配,重則抄沒家產,結果性命。為免以后連累家人,宋江早早地就先教爹娘出告自己,出了籍冊,實際就是掩人耳目,預先為自己開設門路。除此,他還在自家佛堂供床下挖了地窖,方便藏身。試尋思,如果宋江是個忠實本分的,何須這般呢?《水滸傳》中寫宋江“刀筆精通,吏道純熟”,不知這刀筆、吏道之中,又有多少勾連在里面。


不同于高俅日常的浮浪、離京的狼狽,宋江面上與人交往,是好行方便,每每排難解紛,只是周全人性命;又時常散施棺材藥餌,濟人貧苦,赒人之急,扶人之困。平生只好結識江湖上的好漢,凡有投奔,無有不納;若要起身,盡力資助,揮金如土。以此山東、河北聞名,都稱他做“及時雨”。所以,宋江逃離宋家村,于何處安身,是有滄州、青州清風寨、白虎山等多個選項的。


但是宋江廣交人脈,志不在此。但看他題在潯陽樓上的詩句,“自幼曾攻經史,長成亦有權謀。恰如猛虎臥荒丘,潛伏爪牙忍受!”“心在山東身在吳,飄蓬江海漫嗟吁。他時若遂凌云志,敢笑黃巢不丈夫!”其言咄咄,其志昭昭,誰能說這僅是酒后狂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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