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醉久年
第5 7章上 第5 7章下
第二天天剛亮,何故向酒店員工借了一身衣服,留下五百塊讓其給周賀一再購置一套,而后忍著身體的不適離開。
不管周賀一醒來是否還記得昨晚之事,此時的他都無法面對周賀一。
回到家中,孫晴和素素仍在沉睡,他輕手輕腳地回到房間,鉆進了被子。
身體的疼痛已然不算什么,畢竟心還在油鍋里備受煎熬。
他絲毫沒有估算錯誤,宋居寒依舊是那個宋居寒,所有的深情、溫柔、討好,皆為偽裝,將狼的本性掩蓋裝作食草動物,又豈能長久?終歸是狼,總有一天會暴露原形。
他居然還曾有過些許疑慮,懷疑宋居寒是否真的改變了性情。
這便是宋居寒,一個自私、冷酷、霸道的混賬。昨晚的事讓他徹底確認了自己的判斷,倒也并非壞事,起碼他不會再對這個人抱有任何幻想,也不會再對自己的決定有絲毫動搖。
甚至他原以為終身難以戒除的對宋居寒的喜歡,也已破碎不堪。
他曾以為只有得到宋居寒才能獲得幸福,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事實會完全顛倒。這簡直是對他前半生極大的嘲諷。他將自己最為美好的七年青春,耗費在了這樣一個人身上。
何故一覺睡到中午,被電話鈴聲吵醒。他迷糊中摸到電話一看,來電顯示赫然寫著:周賀一。
他幾乎未加思索,就掛斷了電話。
電話不依不饒地接著響起,何故索性屏蔽了周賀一的號碼。他暫時著實不想處理與周賀一的事宜,此刻他什么都不愿做,渾身乏力。
緩了片刻,何故從床上起身,看到餐桌上留著飯菜和一張紙條,拿起一瞧,原來是孫晴帶著素素一大早去寫生了,見他未起,以為他累了便未叫醒他。
何故松了口氣,味同嚼蠟地吃了幾口已冷的飯菜。
電話再度響起,這次是馮崢打來的,執意約他出去吃飯,他未作回復,直接將手機扔到一旁,放下筷子,歪倒在沙發上,不知不覺又睡了過去。天黑之前,他醒來洗了個澡,孫晴和素素回來時,他看似已恢復常態,仿佛昨晚什么都未發生,只是眼中極度的疲倦仍讓孫晴心生疑惑,不過被他一帶而過。
臨睡前,他收到莊捷予發來的微信,是一張照片,背景是夜晚的京城街頭,拍攝得昏暗模糊,但只要是熟悉他的人,便能認出。那是他抱著周賀一的照片,他未曾料到,明明是抱著醉酒之人往車上拽,從這個角度看去,卻顯得極為曖昧親密。
莊捷予的語音隨之而來,簡直是在怒吼:這是誰這是誰這是誰! 何故的手微微顫抖,他徑直撥通了越洋電話,開門見山地問道:“你怎么會有這照片。”
“歐太寧發到一個圈內大牛群里,接著肯定有人給轉出去了啊,他們就說……”莊捷予遲疑了一下,“歐太寧這個賤人。”
何故冷冰冰地說:“說什么?”
“說……宋居寒被戴綠帽子。”
“放屁。”何故脫口而出。
莊捷予愣了愣:“叔叔,您講臟話好有男人味啊,小生都有點把控不住了。”
何故緩了口氣:“你休息吧,掛了。”
“別呀,我這邊可是大清早。”莊捷予不滿地說道,“你抱的誰啊,哪來的狐貍精啊。”
“哼,我不信。”莊捷予神情落寞地說,“感覺我不在的時候,發生了好多事。”
何故本想告訴他,的確發生了很多很多的事,然而此刻他一個字都不想說了。
莊捷予又道:“歐太寧這個混蛋,他要是單單針對宋居寒也就罷了,居然還利用您,那是在他酒吧門口拍的吧?我一眼就瞧出來了。歐太寧也是膽子夠大,仗著家里有點背景,恰好宋居寒又處于事業低谷,就想搶一個代言來東山再起,宋居寒是好招惹的嗎,這下好了,我聽說今天 the gate 就被砸了。”
“嗯?”“真痛快,一群人拎著鐵棍進去,就丟下一句話,‘不傷人’,然后把整個酒吧砸得稀碎,您心里有沒有舒暢一些?”
“有。”何故真想瞧瞧歐太寧如今還能不能露出那別有深意的笑。
“不過也是因為兩人有宿怨,宋居寒好像是睡了他的人吧,表面上嘻嘻哈哈,背地里一直懷恨在心呢,哼,都不是啥好人。”
何故一聽到宋居寒這個名字就倍感難受:“嗯,你放心,我沒事,我連新聞都上過了,還會受這照片的影響嗎。捷予,多謝你的關心。”他明白莊捷予大清早找他,是出于對他的擔憂。
“客氣啥。對了,我下個月就回國了,您一定特別想我了吧。”
“嗯。”何故竭力擠出一點笑意,“有點。”
“您呀,可真是不善言辭,不過這點我也喜歡,好了,等著給我接風吧!”
掛斷電話,何故上網搜索了一下“the gate”,果不其然是被砸了,媒體尚未報道,同志圈里卻已經炸開了鍋,都紛紛傳言是歐太寧得罪了黑社會。
何故看了看現場的照片,確實完全毀掉了,他感到有幾分解氣,可心里依舊沒有半分好受。
宋居寒有多么“不好惹”,他才是最為清楚的那個人。
第57章下
孫晴開始接受化療了,這些天一直是何故陪著她往醫院跑。然而,孫晴卻顯得心不在焉,常常打上一兩個小時的電話,還要出去與人會面。
何故勸了多次均未奏效,不由得發了火:“當下正是關鍵時期,工作難道就不能先放一放嗎?有啥事我去替你辦,你為啥啥都不跟我說?”
孫晴嘆口氣道:“是公司的事,你幫不上忙,建筑和資本差別太大了。”
何故皺起眉頭:“就算再重要,也沒你的健康要緊。”
孫晴搖搖頭:“我心里有數,治療這不也沒耽誤嘛。”
看著孫晴身著病號服、戴著頭套且臉色蒼白的模樣,何故既心疼又無奈。他自己本就性子倔,所以很清楚母親的性格,只要是她自己決定的事,任誰說都沒用。
如此過了半個月,何故已習慣在家庭和醫院之間奔波,照料母親和妹妹的生活,他終于再次體會到被人需要的感覺。這一天回到家,他又收到了周賀一發來的短信,要求見上一面,哪怕通個電話。他呆坐許久,覺得一直晾著人家不太好,可他著實不想和周賀一交流,他害怕周賀一提出的問題,自己沒有足夠時間思考如何回答,于是回了條微信:我們就這樣說吧。
周賀一很快回復:你還好嗎,那天是不是宋居寒來了,他對你做啥了?
何故回復:我不想再提那天的事了,抱歉,又讓你受傷了。
周賀一回復: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喝多了,給你添亂,對不起。
何故嘆口氣:賀一,你沒做錯啥,但我如今狀態不佳,我母親生病了,需要我照顧,我暫時不適合見你,給我點時間好嗎?很抱歉,你特意來中國找我,我卻沒法好好招待你。
那邊沉默了好幾分鐘,才回復:對不起,但我喜歡你。
何故心臟微微一顫,不知還能回復什么。周賀一也沒再言語。
何故想著周賀一那討人喜歡的眉眼,心中一陣難過。倘若,僅僅是倘若,給他一兩年時間,能將體內名為“宋居寒”的毒徹底清除,而周賀一仍愿意接納他,或許他會與周賀一認真談一場戀愛。但此刻不行,他不愿辜負這位熱情善良的青年。
給孫晴在醫院送完飯后,何故打算去接素素下課,素素在上繪畫班,時間尚早,他能在附近的咖啡館坐著看會兒書。
途中,他的手機響了兩聲,他瞄了一眼,是一封郵件,一閃而過的提示中,他捕捉到了兩個字:勤晴。
勤晴實業?那是他們公司的名字。
何故心里一緊,將車停在了路邊。他看了下發件人,并非母親,如果不是母親,誰會給他發這個?他趕忙點開了。 以下是為您改寫的段落:
調查內容極為冗長,多達十多頁,其中詳列了勤晴近期的數次貸款,欠銀行達四個億,公司名下眾多產業遭查封。此外,申城政府出臺全新的環保政策,規定工業區遷址,勤晴的輪胎廠恰在必須遷址的名單之列。并且還搜集了眾多證據,對勤晴實業去年的虧損提出質疑,認為其有做偽賬欺騙股民之嫌。
何故越看越是心驚膽戰,雙手顫抖不止。
勤晴實業本就是小市值的公司,這調查里的任何一項,都足以令其股價大幅下跌。做偽賬這點雖尚無切實證據,但諸多分析有理有據,顯然是經過了充分調研。而只要這些調查被公開,監管部門勢必會進行追查,最終會查出什么,難以預料。
何故關閉文檔,返回郵箱頁面,發現發件人來自陌生郵箱,除了這個附件,未留只言片語,但何故已然猜到是誰。
宋居寒。
唯有宋居寒具備如此能力,能在這般短的時間內打通所需環節,獲取最為私密的信息。作為國內資本界市值最大的公司之一,宋氏傳媒的關系網于政商兩界廣泛分布,要從證券市場探聽一個公司的情況,簡直輕而易舉。也唯有宋居寒,才有這樣的動機。憶起宋居寒那晚放下的威脅……
短短半個月,宋居寒除了未拿到賬本,幾乎已將勤晴的底細摸得清清楚楚。
何故扔下手機,猛地捶打一下方向盤,喇叭聲伴著他的低吼憤怒響起。
他終于明白孫晴為何每日如此忙碌,暫且不論虧損的真假,欠下銀行巨額錢款,又面臨遷址這等重大變動,必然有數不清的難題亟待解決,況且她正在抗癌,還要與丈夫爭斗,真可謂是內憂外患、禍不單行。
可她卻選擇獨自承受,只字未提。
何故難受得幾近窒息。
許久過后,他才拿起手機,撥通那個雖已刪除卻深印腦海的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宋居寒的嗓音不再有平日的慵懶,顯得格外低沉:“你看完了。”
何故咬著牙關:“你意欲何為。”“來我家,即刻。”宋居寒說完,徑直掛斷電話。
何故發動車子,猛踩油門,朝著那個他原以為一生都不會涉足的地方駛去。
抵達宋居寒家,何故立于門口,用盡渾身的勇氣,按下門鈴。
門開了,宋居寒站在門口,顯得頹廢、消沉,整個人瘦了一圈,往昔天之驕子的傲氣蕩然無存。
何故難以抑制內心的怒火,狠狠地瞪著他。
“進來。”宋居寒說道。
何故握緊拳頭,走了進去。
宋居寒的目光自始至終未從何故身上挪開,那如野獸般的渴望,令何故心驚。 何故佇立在客廳中央,再未向前邁出一步:“說,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宋居寒行至小吧臺處:“想喝點啥?你似乎向來只鐘情于茶和水。”
何故來到吧臺前,目光冰冷地逼視著他:“你到底想怎樣。”
宋居寒略微停頓,抬眸望向他:“我要你。”
“宋居寒!”何故的表情近乎扭曲,“你這混蛋,我究竟虧欠了你什么,為何你就是不肯放過我!”
宋居寒眼中掠過一絲痛楚:“我就是做不到。”
“那些資料,你以為我會信嗎?”
“若你不信,也就不會來了,想確認真假,直接去問你母親就行。”宋居寒一臉木然,“我能毀掉勤晴實業,也能夠拯救它,全取決于你。”
何故猛地揪住他的衣領:“你是不是瘋了!”
宋居寒嘴角勾起一抹笑:“或許吧,是你讓我變得瘋狂。”
“你這般行事有何意義,我會恨你,我會一生都看不起你!”
宋居寒的大手將何故的手包裹住,身體前傾,貼近了何故的面龐,那漆黑的瞳仁深不可測:“至少,你會永遠屬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