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囡囡呀,不要調皮坐下聽聽阿婆說,這個季節天氣轉涼,地上雨水多;囡囡呀,你會困惑慢些腳步別忘了,慢慢的你會明白丟了的是什么?人生路本來就是場獲得與失的選擇,迷路時想想當年阿婆怎么說。————《阿婆說》
? ? ? 趁著還有幾天假期,就回了趟外婆家,因為我很想她。外婆住的夾河鎮位于鄖西縣鄂陜交界的金錢河與漢江河交匯地帶,與襄渝鐵路和316國道隔江相望。金錢河穿鎮而過,因處于兩河交匯又被稱為“夾河關”。兩條大河在此匯聚,水陸交通便利,過去曾是一個“河道千帆過,小街商貿興”的商埠重鎮,有“小漢口”之稱;兩河交匯中間的那座山上是始建于乾隆二十五年的金鑾山廟觀,昔日規模宏大,香火旺盛,常有香客結隊朝拜,素有“小武當”的美譽。而在這些“大山大河”邊便是外婆住了八十年的小鎮。依山而建的小鎮在過去只有一條繁華擁擠的街道,而在進入鎮子不遠的馬路邊便是外婆居住的地方。一條寬約一米的窄巷,沿著用青石板鋪成的高低不一的臺階向上,就能到達外婆居住的“老屋”。老屋其實不算老,在八十年代的一次洪水災害后重建的一棟三層水泥板房,至今已有三十多年了。推開門在昏暗的燈光里,勤勞地外婆就在廚屋忙里忙外。灶臺上升騰的熱氣氤氳在整個廚屋,透過窗戶的光線,外婆圍著老灶臺忙碌地身影成了我最難忘的畫面。
? ? ? ? 外婆家的老灶臺經過歲月的磨礪和蒸煮,已經飽蘸著人間煙火,黑黝黝地,顯出一副成熟滄桑的穩健感。偶有一塊地方顯出一片灰白色,像是皮膚被人摳破,開始潰爛,看上去有些陳舊,但它的臺面卻很光潔,外婆總是習慣性地拿著抹布從它上面擦過,盡力保持著它的干凈。灶頭上兩根煙囪直直地通向屋頂,在屋頂上露出兩個出口,灶臺里的縷縷炊煙從這里向遠方逸去。而灶臺上的兩口大鍋經過長期地油水浸擦早已黑的透亮,繼續承載著煮飯炒菜的重要使命。灶臺后方便是青磚大小的灶口,灶洞里面圓圓地,燃起一爐旺火能夠包容一切荊棘和雜草。煮起一鍋米飯時,外婆便拿著火鉗坐在旁邊控制著火勢,蒸出一鍋我最愛吃的“土灶飯”。之所以愛吃這土灶煮的米飯,就是因為土灶它燒出來的飯格外香,有鍋巴、有米湯,這是我用電飯煲做不出來的味道。飯熟后,揭開鍋蓋趁熱盛起飯,鍋底便留下一層圓圓型地鍋巴,焦燦燦地,香的讓人直滴口水。鏟下一塊放進嘴里,脆得咯吱咯吱響,酥脆爽口。看著我如此愛吃,外婆總說:“石頭,你能吃就‘發狠’吃,吃了不為(算)浪費。”我嘴里包著飯,不住地點頭,吃到撐。從我記事起,外婆就在這煙熏火燎地廚屋里灶臺邊忙活一家人的飯菜,每天做出的飯菜都特別香,鍋巴也格外營養,喂養著我們漸漸長大。
? ? ? ? 外婆是個堅強的人,在我四歲的時候外公因病走了,外婆當時才五十多歲。外公是抗美援朝的部隊軍醫,從戰場上回來老家后與外婆結了婚,生育五個子女。外婆做飯、洗衣、做針線活,勤儉持家善良淳樸,樂于助人。直到外公離開我們,外婆便一個人孤孤單單地開始了她的后半生。在我小時候僅有的記憶里記得外公抱著我去樓上樓下散步的情景,外公兜里放著奶瓶,驕傲地抱著我在不長地街道里散步。外公外婆并沒有因為我是外孫而對我有特別的對待,反而因為有我這樣一個外孫而驕傲高興。聽外婆說外公抱著我散步,逢遇見熟人都會開心的向別人介紹“這是我孫兒”。外公在某天突發“腦溢血”走了,在我很小的時候,對于他的印象也僅存在照片里和我模糊的記憶里,但我永遠懷念他。
? ? 外婆勤儉一生,做人硬氣,說一不二,也從不喜歡占人便宜。一切靠自己辛勤的雙手勞動獲得。以前鄉下不通自來水,外婆總是一個扁擔兩個木桶領著我一起去后山溝里挑水吃。那時候的木桶因為水的浸漬變的非常沉重,再加滿水,那重量讓一般人無法承受,外婆就這樣每天挑水回來吃,也許她現在的駝背就是因為年輕時候的辛苦勞動而形成的吧。去山溝里的路很不好走,外婆一邊挑著沉重的水一邊囑咐著我注意安全,四五歲地我只顧著玩耍,那里能體會當時外婆的辛苦呢?
? ? ? ? 外婆很疼愛我,每到暑期放假到她這里,車剛到小鎮路口,遠遠地就能看到她在路口笑著迎接我們。在夏日的三伏天,鄉下的蚊子特別多,和她睡在一頭,她睡著了,但她仍在為我搖著蒲扇,生怕我會熱著或被蚊子咬到。傍晚,她又會拿著一籃子臟衣服帶著我去河邊洗衣服,河邊曾是我兒時玩耍的樂園,在沙地上建立起一座大壩或者是用石頭沙土堆出一座城堡,我蹲在洗衣服的外婆身邊樂此不疲地玩著,每次都流連忘返總不盡興。為此,外公還曾為我做了一把小鐵鏟,專門鏟沙用,這么多年小鐵鏟仍在家里,記錄著我那段無比快樂的童真年代。外婆在一旁的石頭上搓洗著衣服,滿滿一籃子臟衣服總是在我還沒有蓋好大壩前洗完。外婆說要回家了,我總是帶著“遺憾”回去,卻又期待著下次和外婆一起下河洗衣服。
? ? ? 因為窮,外婆沒有上過學堂。自小就在別人家做工,練就了她獨立、自主,勤勞節約的品性。雖不識字,但從小教育我們要聽話好好學習并與人為善,不做虧心事。外婆心靈手巧,家里人大大小小的衣服她都能在縫紉機上面縫縫補補制作出來。偶有閑暇,她總是坐在陽臺邊迎著光線一針一線地為我們納鞋墊,鞋墊上的龍鳳圖案,雌雄鴛鴦,栩栩如生顏色華貴,連一些圖案細節外婆都繡的無可挑剔。鄰居奶奶總是羨慕外婆的好手藝,每次夸外婆能干,她都笑的合不攏嘴。逢年過節,外婆才會從大木柜中拿出這一年納的鞋墊送給她的兒孫們。特別是在過年時,墊上外婆納的鞋墊,不僅特別暖和而且喜氣洋洋。這一雙雙鞋墊都浸透著外婆對于我們子孫后代無私地愛啊!
? ? ? ? 外婆是我唯一的一位隔輩親人,我自家爺爺奶奶在我母親還沒有嫁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去世了。在我童年的記憶里只有外婆照看著我們,時間過的太快了,轉眼間我也長大了,從孩童到少年,從少年到青年,外婆卻一天比一天蒼老。昨天我問她還去河里洗衣服嗎,她說“去不了啦,就在門口洗一洗”。忽地發現外婆已經八十歲高齡了,拄著拐杖行動不便,但似乎她對于我們后輩的愛和叮囑從未減少過,一直還惦記著我“生病”的大姨病情,在遠方工作的小姨,還有還未成家的我。幸運的是外婆的身體目前還是不錯的,雖然她現在身體還算硬朗,但畢竟已經八十歲高齡了,我好害怕她會看不到我結婚生子,看不到我真正地變成一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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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好像可以淡忘很多事情,其實有些情感我們從來沒有淡忘,只是把它藏在了心里某個角落。我們不敢輕易觸及,那些為你默默付出,伴隨自己一生的愛;那邁著蹣跚的步子從路口迎接我回家,嘴里喊著“石頭,回來了”的勤勞的老人。
? ? ? ? 而現在,只要想到有一天她也會離開我們,我的眼角就會情不自禁的濕潤。
? ? ? ? ? ? ? ? ? ? ? ? ? ? ? ? ? ? ? 2017-8-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