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里只聽得門外"咚"的一聲巨響。如果離的比較近,冷不防地響一聲,嚇了人一大跳。人們笑著說,真快,又是一年一度的二月二到了。幾乎整個村子的角角落落也能聽到打玉米花的聲音。
王大媽聽到打玉米的機子響動,她知道,又到了二月二。她便從糧囤里舀兩碗戶單一號玉米,倒在盆子里夾在胳肘窩里,另一只胳膊挎著提圓籠向打玉米花的地方走去。她可不稀罕這玉米花。她這一輩子,玉米把她吃傷了?再好的玉米,總算是秋糧。人常說,三秋不接一夏(小麥)。玉米面魚魚,玉面攪團,玉米面饃,這些不當飯的飯,變著花樣吃。見吃就肚子脹。見動彈,就肚子餓了。上頓下頓,都是玉米,以至后來一見到這些飯,胃里就泛酸。現在,她即使一輩子不吃玉米,也不想吃它。玉米把她吃傷了。她是心疼寶貝孫子,才來這兒擠這個熱窩,打幾鍋玉米花。讓娃吃個新鮮。
到底是過節呀,打玉米花的人可真的不少。還有不少的人打黃豆。家里有小孩的人家也有打大米花的,在里邊放幾顆糖精,出了鍋,味道很甜。打玉米花的跟前,放著一長溜的盆盆,碗碗,缸缸,塑料口袋等,排起了長長的隊。
吃嘴的事,不敢算帳,也不能算帳。一算帳,就很是劃不著。1斤玉米塊1塊五,打一鍋玉米花5塊。就按一鍋一斤算,吃一鍋爆米花,花6塊半錢。平日里都大手大腳的,大過節誰還算這個帳?
過去,二月二到了,家家戶戶都要嘣幾鍋子玉米花。爆的花不大,卻聞著很香。剛出鍋,趁著熱,放入瓦甕里,或者放入袋子里,用繩子扎緊口。到吃的時候,解開塑料口袋的口,抓兩把放進衣服的口袋里,一邊和人說話,一邊咯嘣咯嘣地咀嚼著。
農村人,平時過日子還是挺緊巴的。但節日里都顯得很大方。誰家不嘣兩鍋子玉米花?把玉米粒放進大鐵鍋里,和沙粒不停地翻炒。到玉米粒成了焦黃色,便在鍋里跳起來,一嘣一個花。那花卻不大,一個接一個地在鍋里嘣著。要響好長時間。
百人百姓,有人被某種東西吃傷了。就像王大媽這伙人。有的人吃了一輩子的玉米,永遠都吃不厭。二奶奶便是這種人。過去都是人工鍋炒。二月二的炒玉米花,不由得人想起二奶奶來。二奶奶是我的長輩,她的早年是不是愛吃玉米花,我不知道。只記得她到老的時候,牙口不好,滿口的牙齒幾乎掉光了,只留下光禿禿的兩道牙床。跟人說起話來,常常走氣,咬字不準。二奶奶看著別的人吃著炒豆,很香,聽著他們從嘴里發出美妙的聲音,她感到既是羨慕又是嫉妒。自己卻吃不成。
有一日,二奶奶突發奇想,我沒牙,就吃不成玉米豆了?我吃不成玉米豆,可能吃玉米粒碾成的粉沫。于是他從隔壁借來石jⅰu罐,放一些炒熟的玉米粒,用石棒咣當咣當地搗著,到最后,它們都粉碎成了碎沫。居然她吃到了玉米粉。
"咚"的又是一聲巨響,把我從遙遠的過去,拉回到了眼前。現在我們圍在打玉米花的跟前,心里是有所準備的。當人們看到打玉花的人,起身擺好鐵籠子,說明玉米花壓力夠了。打玉米花的人把機頭塞進去。手使勁一搬,腳用力一踏,便"咚"的響了一聲。如果聲音,清脆,說明玉米很干,打的玉米花大,打的玉米花也多。看的人老早就用雙手捂起自己的耳朵。一邊向后退去。然后又向跟前聚攏。
隔一段時期,打玉米花的就來了,在村子尋一塊向陽的地方,就拉開了陣勢。只聽到風箱啪搭啪搭地響,到了誰打玉米花,誰家人去拉風箱。打玉米花的只注意轉動機子,不時看看氣壓表上的數字。
機子越打,鍋鍋越熱,打一鍋所用的時間比較少。周邊圍觀的人,既是看打玉米花,又過后撿拾一些遺漏的。有的人打過玉米花的人,在人群中讓來讓去。
玉米花容易上火,不能貪圖一時口舌之福,而過后喉嚨腫痛之苦。任何東西,適可而止,不可過多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