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偃月探花
上回書咱們說到,祝凡武在恩水縣做縣令是做得有滋有味,風生水起。又娶了當地的名門望族、恩水首富賈劍云之女--賈蘇蘇。這賈蘇蘇是賈劍云的獨女,可謂其掌上明珠,心肝寶貝心頭肉。有當地的文人墨客曾在文章中描寫道:蘇蘇小姐之貌,月中嫦娥相映亦遜之。蘇蘇小姐之容,九天仙子相襯亦淡之。
由此可見賈蘇蘇在當地民間的評價有多高。而賈劍云能將愛女許與祝凡武,也是看中了祝凡武的為人和能耐,并不是縣令的身份,因為七品縣令還入不了賈家的法眼。據賈劍云所言,之前曾有王府的人來賈家提親,都被拒絕過。因為賈蘇蘇說過她不喜歡的男人,就算是皇親國戚也一樣會吃閉門羹。她看上的人,就算是沿街乞丐也一樣可以成為賈家的上賓。
祝凡武與賈蘇蘇成親后,賈蘇蘇搬到了恩水縣衙。兩人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夫唱婦隨,每天祝凡武下班后回到官邸,賈蘇蘇親自下廚已經把飯菜做好了。茶余飯后,兩人還練練字畫,吟詩作對,撫琴弄笛,日子過得充實而快樂。
跟著賈蘇蘇陪嫁過來的有兩個丫鬟一個書童,祝凡武對兩名丫鬟沒什么興趣,倒是覺得被賈蘇蘇當做弟弟看的這名小書童挺有意思。小書童名喚賈六子,是自幼被賈府收留的孤兒,現在長到一十七歲,聰明伶俐,樣貌標致。在賈府平日里主要是跟著蘇蘇小姐做些氣力活,不忙的時候,蘇蘇小姐也準允他到書房看書寫字,他年紀不大,心卻不小,除了看書識字之外,他還經常去求著賈家請的護院武師教他一些基本的拳腳功夫。賈六子對武學的天賦極高,他看別人耍一遍就基本能將所有招式記住。
這天午后,賈六子趁著后衙的人都在午睡的空當,又溜到后花完的假山旁練拳舞劍。他不知道的是,縣令祝凡武就在一邊的涼亭柱子后面饒有興致地邊看邊點頭。看到精彩處,祝凡武一不留神竟喊了出來:“好,好劍法。”聽到祝凡武的聲音,賈六子嚇了一跳。一是怕打擾了別人,二是不想讓祝縣令知道自己的隱私。祝凡武見自己也暴露了,就直接站起身走了過來,邊走邊鼓掌。“這都是誰教你的,不錯嘛,有模有樣。”祝凡武笑道。
“六子見過老爺,這,社些都是我自己瞎琢磨的,讓你見笑了。”賈六子說著就要轉身回去。祝凡武道:“哎,你別走啊,我又不是外人,你要是把我當外人,你就走吧。”賈六子聽祝大人這么說,就不敢走了,惹了祝大人生氣,就等于惹了賈小姐生氣。祝凡武道:“咱們可以像朋友一樣相處,對不對,朋友之間就應該無話不談。是不是這么個道理?”賈六子收劍入鞘點了點頭。
祝凡武過來搭著他的肩膀一起走到了涼亭坐下,開始聊一些關于武學招數和地方治理的話題。讓祝凡武沒想到的是,小小年紀的賈六子對地方治理也有自己獨到的見解。聊了一會兒,祝凡武的興致也來了,于是兩人又到假山那里對練拳腳,祝凡武因為答應過影年道長肖鳳天,不輕易對人展示茅山正一派術法。所以他一直壓制著體內的真氣,只用普通的功夫來跟六子對打。
一直到了晚飯時間,兩人才準備回去。祝凡武突然對六子說:“六子,我給你取個書面名字如何?六子叫著是順口,但始終是個下人的名字,蘇蘇把你當弟弟,你也就是我弟弟,我的弟弟總要有個書面名字吧。”賈六子一聽自然很是高興,就點了點頭。祝凡武道:“今后你就叫賈道祥吧。”賈六子道:“道祥?何意?”祝凡武道:“道者路也,路者通也,通者達也,達者順也,祥就是吉祥了。”賈六子道:“那就是順利地吉祥如意?好,我喜歡。從今天起,我六子也有大號了。”
祝凡武道:“那從明天開始,我就要叫你書面名字了,到時候可別叫半天沒反應。你也不用叫我大人老爺,就叫我武哥就行。”賈六子撓撓頭皮笑道:“那不是跟我家小姐一樣的叫法了。”祝凡武道:“對,我覺得這沒什么不妥,就這么定了。”
恩水縣衙的衙役和獄卒經過祝凡武剛上任時的一番整治,已經是煥然一新的面貌。都是清一水的棒小伙兒,而且武藝還不錯,總捕頭高鳴棠更是身手不凡,輕功和刀法都是一絕,曾只身闖入峭壁上的匪穴手刃匪首,深得祝凡武器重。恩水縣的地面兒上可以說是相當的太平,這讓鄰縣的幾個縣令對祝凡武眼紅不已,知府大人讓他們向祝縣令學習,他們表面上都點頭稱是,心里卻說我真沒這個能耐。
他們的確沒那個能耐,因為祝凡武壓根就不是個普通人,就算那些縣令都勵精圖治,下決心去治理內務,私訪民情,減稅免役,這個年頭,萬一哪天發生一件靈異案件,他們就會束手無策。但祝凡武就不怕靈異案件,茅山術法滿級是十層,他的修為已經達到第六層,尋常道士的法力不及他一半,這是他降維打擊一眾同僚的一大法寶。就算不說這個,知府大人曾舉辦過幾次治下五縣聯合大比武,都選各縣衙里最精干得力的衙役輪番上場,有射箭,刀法,舉重,跳遠,長短跑,擒拿手,摔跤等比賽項目,恩水縣把每次的冠軍都包圓了。把另外四個縣令氣得鼻歪眼斜,卻又無可奈何。
祝凡武謹遵影年道長肖鳳天的叮囑,他會茅山術法的事,就連跟他最親密的人-賈蘇蘇都不知道,更不用說別人了。他在縣衙后堂的書房內無意間發現了一間密室,應該是前任縣令用來私藏民脂民膏的地方,這間密室修得相當隱蔽,是在一個擺件架的后面有一個暗格,暗格前面以一幅巨大古畫作為屏障。祝凡武發現這間密室以后,沒有對任何人說起,一是里面已經被人拿得分文不剩,二是這個密室另有他用。沒錯,他就是把這間密室改成了自己的道法室,平時在里面畫畫各種符,打打座,練練朱砂粉的調制,桃木劍的招式啥的。
這一天,祝凡武處理完了衙門公務,正在書房練習書法。賈道祥則在后花園纏著總捕頭高鳴棠教他練刀,縣令夫人賈蘇蘇在兩名丫鬟的陪伴下坐在涼亭鄉花;一派溫馨美好的景象。
突然,捕頭岳銀河神色匆匆跑過來對書房門口的一名守衛衙役道:“老爺在里面嗎?”衙役點點頭。岳銀河道:“我有急事,你通報一下。”
祝凡武在房中已經聽到了他們說話,他放下筆,對外面喊道:“讓他進來吧。”岳銀河大步流星三步并作兩步過來對祝縣令施禮道:“卑職見過大人,鄰縣恩山縣的衙役剛才送了急信一封托我務必轉交大人,說是恩山縣令胡瑪疆胡大人的親筆信。”說話間就雙手呈給祝凡武一封信。祝凡武將信接過來道:“好,本官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祝凡武將信打開一看,頓時大吃一驚。
信中所寫說的是恩山縣近日發生了一宗離奇案情,就是地處恩山縣縣郊的荒墳嶺每天早上都被路人發現墳中的棺槨自己跑到路面上來,已經讓逝者后人去重新安葬了數次,但過后再看,又是像第一次那樣,棺槨跑到外面來。起初以為是被山中野獸覓食所扒,但在現場沒有發現任何獸類出現的蛛絲馬跡,尸體也沒有被啃食的情況。
要是這樣還好說,信中還說更恐怖的是,靠近荒墳嶺的附近十來個村子,不斷有妙齡少女在自己家里離奇失蹤,夜巡隊隊員夜間繞村巡查的時候,也不見了幾個人,當地的里正派了大量人員尋找,最終在荒墳嶺的密林中發現,這些夜巡隊后生像是被什么東西給生生嚇死,然后又被掏去了心臟。
失蹤的少女則是死不見尸,活不見人的。恩山縣縣令怕州府怪罪,花重金先后請了三位自稱法力高深的道長前去破此靈異案,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這三位道長都和那些夜巡隊后生一樣的結局。恩山縣縣令的意思是迫切求助于祝凡武,希望他能夠看在同僚的份上出手幫他一把,現在也只有祝縣令能夠救他,如果此案不查出原委,被州府怪罪下來,絕不是丟了烏紗帽那么簡單的事了。
祝凡武看完信,眉頭緊鎖,他感到奇怪的是,他會茅山法術的事,從來沒有對同僚提起,他們怎么就那么看中他祝凡武的偵破奇案能力,因為當地的人也只不過知道他會用符和簡單的法咒。他后面一想就想通了,原來他們雖然不知道祝凡武會茅山法術,但很多人都知道他有一個茅山師傅,他搞不定的事,他師傅出面一樣可以搞定。
祝凡武對門口的值守衙役道:“你到前衙看看,恩山縣的差人走了沒有,沒走的話,就對他說本官最遲后天便到。”衙役說了聲是,就快步跑去前衙。
不多時,衙役過來道:“啟稟大人,恩山縣的差人未走,已將您的話帶到。”
祝凡武慢步走到花園中,正在教賈道祥練武的總捕頭高鳴棠看見他過來,立即停止了動作,恭敬道:“大人。”賈道祥也就是賈六子看見祝凡武眉頭緊鎖,就問道:“大...不,武,武哥,我看你臉色不對,是發生了什么事嗎?”
祝凡武對高鳴棠道:“鳴棠,你通知捕頭岳銀河和焦恭良二人,現在就回去準備一下,后天你們三位隨我去一趟恩山縣。”高鳴棠一句疑問沒有,馬上答道:“是。”
賈蘇蘇這時候看到祝凡武神情肅穆,也從涼亭里走過來問發生了什么事。祝凡武望著她,眼神溫柔似水,然后輕聲說道:“為夫要到鄰縣處理一下公務上的事,幾天就回來,你在家里不必擔心。”賈道祥道:“武哥,我也想去見見世面,不如你帶我一起去吧,我伺候你的飲食起居。”賈蘇蘇聽他說完,竟然沒有反對,只是望向祝凡武,意思是我覺得可行,你覺得呢?
祝凡武道:“道祥啊,你還是留在府中陪你姐吧。”賈蘇蘇聽到祝凡武叫賈六子是道祥,感覺奇怪。賈六子就把祝縣令給他取名字的事給說了。賈蘇蘇抿嘴一笑道:“不知怎么的,這個名字聽起來感覺像個道士,你喜歡就好。”然后問祝凡武:“武哥,你這次不會又是去剿匪吧。”祝凡武心里說要是剿匪倒好了,這可比匪難纏多了。嘴上說:“不是,就是一些地方上的公務。”賈蘇蘇道:“那我就放心了,那就讓六子跟你一起去吧,鍛煉鍛煉也好,剛好可以有個近身的人照應。”祝凡武聽娘子這么說,也就不再拒絕了,同意賈道祥跟著他一起去。
兩天后的清晨,恩水縣令祝凡武帶領總捕頭高鳴棠、捕頭岳銀河和焦恭良還有賈道祥,另有得力精干衙役四名,全部騎馬火速趕往近鄰的恩山縣。
到達恩山縣地界的時候,已過午時,被恩山縣令胡瑪疆派往接應的前哨發現后,一邊先接到驛館稍事休息,一邊去趕緊稟報胡大人。
胡大人正在哀聲嘆氣的時候,前哨來報:恩水縣令祝凡武祝大人到。胡大人聞聽此言是精神抖擻,頓時腰板都挺直不少。他命令左右:來呀,更衣,牽馬,隨我去迎接祝大人。
到了驛館兩位大人見面不免寒暄一陣,胡大人一看祝凡武將總捕頭,左右捕頭都給帶來了,心里很是感激,嘴上直說從今往后,你祝凡武就是我親兄弟。然后讓手下去縣城的金牌酒樓訂上一桌上好的筵席,為祝大人接風。祝凡武道:“事不宜遲,胡大人你就不要搞這些客套了,我們去面館將就一頓便可。你把這邊的情況再細講一遍吧,我們商量一下對策。”
一行人就騎馬去吃了碗面,便同回到恩山縣衙。胡大人道:“祝大人,我們恩山縣一直效仿貴縣的制度,縣衙衙役比武淘汰,能者留之,庸者退之。實行里正分片轄制,各鄉挑選精壯后生成立夜巡隊,由里正直接節制,縣衙派衙役定期下鄉進行督促指導。如此數年,民間治安良好,幾乎實現了夜不閉戶,路不拾遺。鄉親們睡覺也踏實了,可是最近卻出現這么一個事情,真是匪夷所思呀。”祝凡武聽完道:“都如信中所言嗎?”胡大人點點頭。
祝凡武斬釘截鐵道:“胡大人,帶我們去荒墳嶺。”胡大人面露難色道:“這,天快黑了,我看不如明日一早去如何?”祝凡武微有不悅道:“胡大人,這事關民生安危,不能再拖了,況且有我們眾人在,你怕什么,不用怕。”胡瑪疆只得吩咐手下道:“聽祝大人的,你去把衙門里的衙役都叫上,準備好火把,弓箭,去吧。”祝凡武道:“胡大人,去那么多人干嘛?去抄鬼的家啊,你隨便帶幾個人就行了。”最后胡瑪疆就只好帶了十名衙役領著祝凡武等人去荒墳嶺。
夕陽下的荒墳嶺,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晚風吹過,草泣葉訴。山影拂碑,鴉鳴塵飛。祝凡武暗中開啟天眼,環顧了一下四周墳堆,并未發現有鬼魅野魂的蹤影,心想也許是因為天未完全黑透的緣故,就想等天色完全暗下來再探。
、賈道祥看著眼前的祝凡武,頓時感覺他的身影是那樣高大偉岸,令人崇拜,就也想成為他那樣的人。恩山縣的衙役看天快黑了,一個個的抖若篩糠。再看恩水縣這邊的人,鎮定自若,絲毫不慌;不愧是跟隨祝縣令行動過的。胡大人看在眼里,挺著大肚子怒斥手下道:“看看你們那熊樣,向祝大人這邊學學,同樣是當差的,怎么差距這么大呢。”說完自己的腿抖得比手下還厲害。
天黑透以后,祝凡武再次開啟天眼,這時他就看到這里的墳堆不一樣了,因為他看到了幾個半透明的人影在荒墳嶺來回竄動,這些人影有著人型,卻又跟人不同,因為他們的頭頂上都是夜叉的造型,雙手如爪,雙腿無腳,飄飄忽忽,在往墳里面吹氣。祝凡武道:“屬龍的,屬牛的,屬虎的,屬馬的,來四個帶上火把跟我走。”胡大人道:“祝大人,你看到什么東西了嗎?”祝凡武道:“是的,這些東西還不能讓我感到恐懼,我有把握的。”
剛好岳銀河屬虎,焦恭良屬牛,另有兩名衙役屬龍和馬,剛好夠四個人。祝凡武扭臉問自己的總捕頭高鳴棠道:“你呢?”高鳴棠支支吾吾道:“大人,我倒是想去,可是我屬豬。”祝凡武道:“不打緊,你待著吧。”然后從百寶囊里掏出四張五雷避邪符遞給跟隨的四人,說了聲:走。就頭也不回地走上了荒墳嶺。胡大人在后面看得心驚肉跳,心里說這祝大人真乃神人呀,這都不帶害怕的,太有人格魅力了,我萬不及也。
祝凡武前腳帶著四人剛走,總捕頭高鳴棠就將刀攥了攥對留下的眾人道:“大人在前方冒險,我等在此處一不可亂走動,二不可亂言語,三不可顯出畏懼;這樣才能更好為大人助陣。”胡瑪疆縱是縣令身份,此時此刻也是忙不迭地應道:“是,高捕頭說的極是。”然后對自己手下那幾個發抖的衙役道:“都給我站好了,還是不是爺們兒。”
說話間,祝凡武四人已經到了嶺上,祝縣令對四人道:“將符紙卷成卷再對折一下,然后放入口中含住,出墳圈之前,萬不可吐掉,等會你們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驚慌失措,如果鬼魂用出迷陣,你們不要亂跑亂殺,朝著紅光靠攏,那就是本官位置所在,都聽懂了嗎?”四人齊聲道:“聽懂了,大人。”
祝凡武話音剛落,墳圈四周就風沙驟起,眼前全是骷髏行尸,耳邊盡是鬼泣魅嚎。祝凡武驚道:“陰煞陣!大家小心。”五人很快在陣中走散掉,祝凡武心里說情況比我想象的要嚴重呀,本以為就是小鬼小鬧,看樣子此事非同小可。
其他四人在這陰煞陣中亂撞一通,互相接應不到,又有恐怖的幻覺不斷出現,要換普通人恐怕早就崩潰了,但他們四個多少有點類似經歷和經驗,本來就是膽大之人,再加上對自家縣令的足夠信任,心里還是有底的,所以也就不怎么害怕。
這個時候,祝凡武看到墳圈里的地面開始輕微晃動起來,這顯然不是幻覺,地面晃動了約摸有半柱香的工夫,墳包的土開始松動,繼而就有數十口棺材從墳中破土而出。
祝凡武本以為自己的法力,已經足以應付通常會遇到的所有牛鬼蛇神了,沒想到的是,此時此刻,有一股強烈的煞氣撲襲而來,竟然讓他有種久違的無力感。他暗運真力在頭頂呈射出紅色光暈,這種光暈是茅山術中的一種通訊絕技,就是無論在何種情況之下,都能在被陰魂精怪作亂的情況下,直接穿透所有障眼法和鬼打墻幻術之類,讓隊友可以朝著這個信號般的存在靠攏。當然,并不是通殺,只是聯絡用。
焦恭良等人正在那里漫無目的地晃悠,像是進了鬼怪主題公園,一會見個沒腦袋的,一會見個缺胳膊少大腿的,一會又見個吐舌頭的,一會又見個沒五官的。都快看吐了。他們雖然彼此看不到,但是祝凡武閃出的紅光,他們卻可以同時看到,就一起朝著紅光靠攏。如果不是他們口中的那道符紙,恐怕早就被煞氣給沖得粉身碎骨了。
等都集合到祝凡武身邊的時候,祝凡武頭上已經是大汗淋漓,他輕聲對四人道:“情況不妙,咱們先回去。”
看到祝凡武他們下得嶺來,高鳴棠和賈道祥快步迎了上去。賈道祥見祝凡武臉色不太好,就問道:“武哥,怎么樣?”高鳴棠道:“大人,你沒事吧。”祝凡武對賈道祥道:“道祥,你回去不要跟蘇蘇講起此事,我不想讓她知道我是來捉鬼的。”賈道祥用力點了點頭道:“武哥,你好帥呀,還會道士那一套。”祝凡武沒有再與他多言,回頭對岳銀河幾人道:“你們可以將符紙吐出來了。”岳銀河四人張開嘴,用手一扯,才發現符紙都變成了黑色。
胡縣令走過來道:“祝大人,情況如何呀?”祝凡武道:“咱們先回去,再商議下一步對策吧,近幾天你要加強這附近鄉村的巡邏防衛,盡量不要再發生命案了。”
回到恩山縣衙之后,胡縣令不顧祝凡武阻攔硬讓后廚給置了一桌,酒過三巡,菜走五味,大家又就此事商議了起來,一直到深夜,才各自回房去睡。
次日一大早,祝凡武等人就起床了,說要再去荒墳嶺。恩山縣的衙役趕緊去把睡懶覺的胡縣令給叫了起來。胡縣令牙都沒刷就趕了過來,畢竟人家祝大人是來幫忙的,自己卻睡懶覺太不像話了。胡縣令知道祝大人又要去荒墳嶺,就通知了鄰近村民們帶上家伙什,準備再去埋棺。
祝凡武這時候卻問了一句:“胡大人,你可知荒墳嶺那一帶有無古墓之類的?”胡瑪疆一臉懵逼道:“沒有吧,都是些不足百年的亂墳罷了,無主的占多數。”祝凡武道:“不對,這不對,昨夜的陰煞之氣,絕非不足百年的亂墳可以發出的。”胡縣令道:“祝大人的意思是,那些亂墳之中的棺槨是有東西把它們催出來的?并非是詐尸之類的自己出來?”祝凡武道:“不錯,這不是簡單的僵尸詐墳,況且,過半的棺槨之內已經只余骸骨,完全不符合化僵破土的慣例,走,我們再探。”胡縣令道:“祝大人,這早飯還沒吃呢,要不要吃了再去?”祝凡武道:“帶上包子,去荒墳嶺邊吃邊探。”說完就率眾朝前走了。留胡縣令在原地喃喃道:“啊,那吃得下嗎,我說。”然后說等等我,追將上去。
到了荒墳嶺,遠遠就看到附近的村民比他們早到,已經在揮舞著鐵鍬掩埋先人遺骨和棺材了。村民們看到官府來人了,潮水一般圍將上來,一個個兇神惡煞地質問胡縣令,說你這父母官怎么當的,死人都罩不住,到底什么時候能夠將案件偵破,官府就是吃干飯的,就會搜刮民脂民膏。后面還有一群大娘,她們說的話更難聽。
連祝凡武這涵養極高的人都聽不下去了,他咳了兩聲,將嘴里嚼著的包子咽下去之后擺手示意大家冷靜,然后說道:“鄉親們,發生這種事情,是我們官府的責任,是我們吃俸祿的沒做好,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如何找出原因,無論鬼神精怪,都要將其抓獲歸案,給百姓一個交代,還逝者一個公道。在下是恩水縣令祝凡武,我向諸位保證,七日之內,一定將此案破獲,你們掩墳之后,就先行回家吧。請相信官府一定可以將真相大白于天下。”他說完之后,百姓們就都不再吭聲,各忙各的去了。
祝凡武叫賈道祥將百家囊里的羅盤遞了過來,這個羅盤被祝凡武改裝過,之前只能識別普通的鬼氣,改過之后可以調高一個檔位,進而可以識別到千年妖煞魔邪之氣。祝凡武將羅盤調好檔位,左手拿金錢劍,右手持羅盤,跟著羅盤的指針行進著,他走到荒墳嶺墳圈正中的一棵枯樹面前停下,這棵枯樹下面掉了七八只烏鴉的尸體,他將羅盤交與左手,右手緊握金錢劍朝著樹根下的土地狠狠扎了下去。
半柱香的工夫,他將金錢劍拔了出來,看到劍尖處的三枚銅錢已經由金黃變為烏黑。他倒吸了一口冷氣自言自語道:“難道這嶺后的整座山的煞氣,都是它自己發出的?這也太離奇了吧。”
賈道祥跑過來道:“武哥,怎么回事,是不是情況不妙了?”祝凡武嘆了口氣道:“道祥,你聽過詐尸嗎?”賈道祥點點頭道:“聽說過,就是人死后沒幾天,被貓狗雷電所驚表現出來的一種尸體活動表象。”祝凡武道:“那你有沒有聽說過人死了幾百年之后被地氣和天雷所驚成了陰煞王者,它自己不但要出來,凡是被它的煞氣觸及的陰墳死墓里面的骸骨尸體都會被逼著跑出來?”
賈道祥搖搖頭道:“那不就是僵尸嗎?沒聽過。”祝凡武道:“這可不是普通的僵尸,很有可能是百年都難遇一次的煞僵。這個東西一旦形成氣候,方圓十里的老墳破棺化尸鬼,新墳發生棺變或者化為血僵,斷輪回,生邪魔,就是投不了胎了,無論老墳新墳都會被煞僵吸取陰寒鬼氣,到了一定時候,這些發生過煞變的墳墓就會匯集于一處,在月圓之夜大量涌向鎮子上了。”
賈道祥聽得一臉懵逼,正要再問的時候,胡縣令走過來道:“祝大人,我看你的神情是不是不好辦呀這事。”祝凡武道:“胡大人,問題就出在這座山之中,你叫上帶鐵鍬的弟兄們跟我走吧。”胡縣令道:“那這棵樹?要不要挖?”祝凡武回頭道:“你挖樹干什么,這棵樹只是煞氣從山中散出來的終點,我只是看看它擴散到了什么位置而已。”
胡縣令朝身后一揮手,就過來了事先準備好的五十名帶著鐵鍬的衙役,另外還有十幾個膽大的青壯村民;祝凡武帶著這些人就朝山上走去。高鳴棠、岳銀河、焦恭良等人則時刻警惕著四周的動靜,準備隨時挺身而出,保護祝大人的安全。
祝凡武順著剛才那棵樹的直線位置一直走到了半山腰一處山洞口停了下來,這時候眾人才發現,這山洞周邊的樹木花草都已經枯死多時了,其它山嶺上鳥鳴雀飛,生機盎然,這個山頭卻連個鳥毛都不到。
祝凡武對眾人道:“我先去山洞,叫你們進來再進來。”賈道祥道:“武哥,我跟你一起去。”高鳴棠和另外兩個捕頭也爭著要一起去。祝凡武不悅道:“你們這是干什么?君子不立危墻之下,你們這不是勇氣,是愚昧,都老實在這里待著。”說完就拿著羅盤和火把往里走,此時的羅盤指針已經不再單一指向一個位置,而是亂轉了起來,祝凡武心說這就對了,就是這里了。
祝凡武施展茅山術法離地三尺向洞內飄去,越往里走,聞到的腐臭氣息就越濃烈,縱然是他,都忍不住想要嘔吐起來。到了山洞的最里面,火把已經奄奄將熄,他趁著微弱的火光看到一個長方形的石臺上擺著一口漆黑發亮的棺槨,這棺槨比尋常的棺材要大上一倍,棺槨四周有很多死蛇,這些蛇的尸體形態非常奇怪,都是直直的像根棍子一樣。祝凡武看到死蛇,心里說蛇本喜陰,現在連蛇都受不住這種寒煞之氣,可見這棺槨之內的東西有多么恐怖。
祝凡武想起影年道長肖鳳天告訴過他的,就是這種煞僵通常有一個假棺,一個真棺。假棺之內是它的血魅,也就是被它吸食過的人的陰魂怨靈,真棺之內才是它的真身。他就想現在看到的這口黑棺材極有可能就是煞僵的假棺,那么真棺又在何處呢?
就在祝凡武正在思索的時候,突然感覺眼前一陣黑氣襲面而來。情急之下,他一個掌心雷就打了出去,不料那黑氣竟然會躲。掌心雷直接打到了黑色棺槨上,竟將蓋子給打掉了。從棺槨之中伸出一只黑樹皮一樣的手,然后緩緩從棺槨中坐起來一個黑色的長發僵尸,確切些說應該是包著一層枯皮的骷髏。這骷髏眼窩之內閃著藍光,嗷的一嗓子就朝祝凡武撲了過來。
祝凡武感受了一下它身上的煞氣,搖搖頭道:“不是,不是你。”然后輕描淡寫地將長發僵尸撥拉到了一邊。然后抽出背上的桃木劍,一劍就削去了它的腦袋。長發僵尸身首異處之后,在地上翻滾了幾下就不動了。為了防止萬一,祝凡武從懷里取出兩道天將斬煞符,分貼在它的胸前和腦門上。書中暗表:并不是這個長發僵尸菜,而是要看是誰打的,祝凡武的修為現在已經很高了。
祝凡武跳上擺放棺槨的石臺,暗運真力將棺槨挪開來,一看在棺槨的下面居然又是一個小洞口,里面的煞氣十分強烈,祝凡武當場幾乎要暈倒,心里說這簡直了,還有完沒完。沒辦法,誰叫他答應了胡縣令呢,誰叫他對村民百姓許下諾言了呢,誰叫他有那么高的威望和期待值呢。他只得硬著頭皮跳了下去,跳下去之后,火把已經全熄了,索性扔掉,提桃木劍在手,摸索著往前走。這個小洞內有乾坤,并且有一種藍色的光芒閃耀,既使不用火把,也自帶照明。
這時候他看到石壁上用小篆體歪歪斜斜地刻著一首詩:
開谷辟嶺置王棺,
寧眠千載毋擾山。
七煞鎮守保太平,
不遇陰雷不驚安。
這詩普通人一下子看不明白,但是祝凡武知道大概意思,就是說這里有一個前朝時候別出心裁的王侯,看中了這塊地方,把這里當了自己的墓,后來發生過尸變,被一個道法高深的道門中人用了七煞陣法以陰克陰給鎮住了,通常不會再出事了,但是就怕遇到天上打陰雷,一旦打了陰雷,就會將這里的王尸給驚變,會給世人帶來災禍。
祝凡武繼續往前走,看到了一口通體泛著藍光的棺槨,豎放在石壁的一角。這時才知道原來這洞里的光線都是它發出來的。但這洞中并沒有看到什么金銀珠寶之類的陪葬品,心說這個什么王還是挺儉樸的嘛。
那棺蓋上面有七顆雞蛋大小的黑石深嵌其中,呈北斗七星排列。祝凡武自言道:“原來這七煞是遇到陰雷之后被這尸氣給同化了,非但不再有鎮壓作用,還煉成了煞尸并成為其幫兇。”棺中僵尸嗅到了生人的氣息之后,就算現在是大白天也按耐不住了,只見棺蓋緩緩張開,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響,緊接著就有一股黑色的尸氣從棺中彌散出來。祝凡武受不了這種氣味,使用了閉氣功。他怕棺蓋等下砸到自己,閃到了棺槨的側面,隱于一塊凸起的石塊后面,靜靜地盯著棺槨接下來的動靜。
他剛藏好,就聽棺蓋重重倒砸在地的聲音。
偏偏在這個時候,頭頂上那個洞口卻聽到高鳴棠和賈道祥在呼喚他的名字。祝凡武心里道這些人過來添什么亂呀。“武哥,你沒事吧,武哥,你在哪呢?”這是賈道祥的聲音。“大人,說句話呀,大人,你去哪兒了大人。”這是總捕頭高鳴棠的聲音。這煞僵聽到他們的聲音,不再尋找祝凡武的蹤跡,而是真接飛身上去了。祝凡武大叫不好,緊跟著也跑去洞口準備飛出去,可他被地上什么東西結結實實給絆了一下,險些沒磕到門牙。低頭一看,是把黑不溜秋的唐刀,他順手撿了起來,抽出來一看成色還不錯,刀身上印有唐代飾紋,寒光閃閃,看樣子非常鋒利。刀身正中用火印打有三個字:誅邪刀。他本想死人的東西,拿了晦氣,想一扔了之,但細想一下這既然是誅邪刀,說不定不可以克制這煞僵,就順手插腰里了。
他飛到洞上之后,看到幾個捕頭正與煞僵戰在一處,幸虧這幾位功夫都不錯,還帶著火把,若不然早就被這煞僵給啃了。祝凡武念動咒語,看準一個空當就用桃木劍去猛捅煞僵后背心,怎料這煞僵身體堅硬如鐵,桃木劍被生生折斷。祝凡武情急之下,拔出了那把撿來的唐刀迎戰。
胡縣令帶著一幫子扛著鐵鍬的衙役也過來幫忙,祝凡武大喊道:“你們不要亂動,就是幫忙了。”賈道祥看到祝凡武手中的唐刀,大聲道:“武哥,這劍不錯,什么時候帶的,我怎么不知道。”祝凡武道:“這是唐刀,剛撿的。”煞僵身穿著前朝王爺的衣服,行動起來不太利索,它似乎也感覺到了,索性自己將衣服給扯了,露出像咸魚一樣的肌肉,低吼著撲向祝凡武,但是它看到祝凡武手中的唐刀時,停了下來,并不再向前一步。
祝凡武心中暗喜道:莫非這刀是它生前所愛?或者是它心愛之人送的?或者真能克制它?只見這煞僵竟向祝凡武伸出了右手。那樣子就像是說請把刀還給我一樣。
高鳴棠道:“大人,這可不能給它呀,給它,它不更如虎添翼了嘛。”祝凡武做了個大膽的決定,他一邊問身邊的衙役要了一把腰刀用于防衛,一邊小心地將那把唐刀遞給了煞尸。只見這煞尸接了刀之后,并沒有砍向祝凡武及眾人,而是哀嚎起來,聲音難聽至極。一陣過后,這煞僵雙手捧刀,緩步走向洞深處,然后一刀捅在自己的心口之上,這個行為把洞里的這些人都看傻了,誰也沒見過僵尸自殺的。那刀刃觸碰到煞僵的皮膚,就像是燒紅的烙鐵觸碰到生肉般發出嗤嗤的聲音,不消多久工夫,煞僵就化為一堆干灰。
胡縣令看懵逼了,他問祝凡武道:“祝大人,這,這是怎么回事?它怎么還自殺了。”賈道祥也說:“是啊,武哥,它怎么還自己把自己給滅了。”祝凡武若有所思道:“興許是這把刀喚起了它塵封已久的記憶,它生前應該不是個邪惡之人,或者本來就是個嫉惡如仇的君子,這把刀就是他的配刀,只是之前封印它的那位道長沒有發現罷了,才用的七煞鎮棺法將其鎮住。現在它用殘存的生前記憶找回了最初的善良,才把自己給殺了,免得為禍人間。我想應該是這樣。”
賈道祥道:“太深奧了,看來我有得學了。”胡縣令道:“祝大人,那是不是就沒事了?此案告破。”祝凡武道:“非也,關鍵所在并不是這煞僵,而是咱們腳下的七煞陰棺。”
眾人不明所以,祝凡武接著道:“七煞為風鬼煞、陰魂煞、妖中煞、山魅煞、靈仙煞、血父煞、邪罡煞。這七煞任意一種,都是亦正亦邪,用對了,就是克鬼滅妖的利器,用錯了,就是殘害生靈的魔道。現在這七煞尚存棺中,若不鎮住,不久又會出現變故。接下來,我要引七陽,鎮七煞。以保長久平安。”
岳銀河道:“大人,你說的我好像懂了點,那么,七陽又是什么呢?該去哪里找,好不好找。”
祝凡武道:“七陽為:童子尿、公雞血、黑狗牙、桃木樁、朱砂符、雄黃酒、艾草灰。”胡縣令道:“祝大人,你要多少,我這就叫人去弄。”祝凡武點了點頭道:“天黑之前一定要備齊,去吧。”然后對眾人道:“咱們先出去,這里面的空氣吸久了會變僵尸。”眾人一聽嗷嗷往外跑。
胡縣令的人忙活了一個時辰,終于把東西帶來了,為了防止不夠用,都是用麻袋扛來的。祝凡武清點之后發現什么都齊了,唯獨沒有童子尿。
胡縣令怒斥手下道:“飯桶,為什么不弄童子尿,快去找。”
祝凡武道:“不必了,來不及了。”眾人道:“那怎么辦。”
祝凡武盯著賈道祥看了起來,然后拿出了一個小罐子。賈道祥眾目睽睽之下鬧了個大紅臉,拿著罐子背對著眾人操作起來。
祝凡武叫了幾個人帶上這些東西進了山洞,將天罡七陽陣克煞陣擺好,又獨自進了放著七煞棺的墓洞,同樣在洞中擺好了天罡七陽克煞陣。并將煞僵之尸灰重新好生安葬,當然,一并安葬的還有那柄唐刀。
眾人出洞后,祝凡武吩咐道:“此洞口七日之內不得被月光照及,須派人以黑布遮蔽。”胡縣令即刻安排人去辦了。一行人回到恩山縣衙恰已天黑。
至此以后,荒墳嶺不再發生走棺事件,周邊幾個村鄉也不再有人員牲畜失蹤。恩山百姓感念祝凡武的英才,紛紛前來叩謝。臨返恩水的當天早上,更有不少鄉民自發組織相送數里。祝凡武會茅山術法的傳聞被人徹底證實,消息不徑而走,在民間廣為傳頌,謂之佳話。書中暗表:他這種不算是人前炫耀而走漏風聲,不算犯了道律。
回到恩水縣后,擔心多日的祝夫人賈蘇蘇看到他們平安歸來,總算松了口氣。不料第二天,賈道祥竟無端發起燒來,一天之內郎中請了七八位,就是不見好。祝凡武心里說,這下想瞞娘子可是再也瞞不住了,這可如何是好。【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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