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一片夕陽里,他拿著書,他背著包,他喜歡他,他不知道他喜歡他。
靜靜的一段雨夜里,他抱著書,他刷著題,他喜歡他,他知道了他喜歡他。
他們的故事從炎熱的夏季開始。
那時的他們稚嫩又青澀,從同一個地方的兩不相識來到了離家百里的短暫相識,他們是備受親朋推崇夸贊的“優等生”,他們也是教育亂流中的兩朵浪。
他們撞上了,在同時走過了同一條路之后撞在了五月的艷陽里。軍訓的艱澀讓他們皮膚焦黑,他默默忍受,他卻歡喜活躍,從那時起,他就喜歡上了他,喜歡上的他的天真,他的歡脫。
他們度過了那一段艷陽高照的時期,他在那段日子里沉靜寡言,他在那段日子里話匣大開,他在沉靜里只說過一句話,是跟他說的;他在活躍時說了許多話,有一句是對他說的。
“你為什么一直看后面?”
“因為感覺你很……有趣。”
沒有了他的活躍,他的日子艱難起來,他輾轉了幾個夜晚,他隔閡了身旁的同學,他在寂寞里悵然,之后,他想起一句詩“思君如滿月,夜夜減清輝。”于是,他把他關在了心里,連同他的歡脫,他的活躍,他的身影,他的臉龐一起,關在了心里。
他的作息開始不規律,他有時會在別人都酣睡時在教室獨處良久,又或者在眾人學習時站在校園的池邊思索存在。他以為時間就會這么過去,可是他不規律的時間卻有一次偶然地撞上了他的時間——他們的又一次見面。他感覺心中的一些東西被放出來了,他想抓回去,但即便在眼前,他也始終不敢伸手。
他開始調整自己的時間,于是“撞上”的次數越來越多,每天從校門口到教學樓的那段柏油路,他走得格外輕松——他故作矜持的臉龐下,也會泛起少見的笑容,他希望時間就這么過去。
時間真的就這么過去,在迎過一片秋葉,一片冬雪,一片新綠之后,第二個夏日就悄然來臨了。他以為在這個夏天時間也會像以前一樣流過,思念的繩子也會纏繞著思想的風帆讓他意志的航船在精神之海里暢游,可是一切都出乎了他的所料——他來了。
每日的“巧遇”變成了整天的“長伴”,對于講臺上的東西,他充耳不聞,他只聽見他歡快的低語;對于黑板上的筆跡,他視而不見,他只看見他活躍的身影。
漸漸地,他生活的每一寸,都遍布了他,他依舊那么沉靜,但沉靜里有他活躍的身影,他總是那么活躍,但活躍的目光總照不到他藏在書籍下的眼睛,他又希望時間就這么繼續。
那一天,他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把自己的喜歡告訴了他,在他滿以為會被排斥,厭惡和抗拒時,他得到了接受的情意,他便在瞬間陷入了瘋狂,他歡樂,高歌,他甚至贊頌了一切他本不顧及的神明,那夜的圓月就此銘刻在他的心里。
后來,他開始放下顧慮,他開始與他對視,他一向嚴肅的神情里,開始被灌上了情愫,他想:那一刻,他是幸福的,因為他得到了他的目光,和他的笑。他開始包容他身上的一切,開始美化他的一切——為其所思,為其所愛。
又一個夜晚,月色已經衰竭大半,在斷斷續續的雨幕里,他告訴了他一切。但這一次卻被毫無防備地拒絕了,那時,他沒有悲傷,只感覺內臟在被撕裂,大腦在被擠捏。他沒有哭,也沒有笑,在之后的日子里又換上了更加嚴肅與冷漠的神情。
但他漸漸力不從心了,他被這份情感折磨得如同深中劇毒的臨死者,他痛苦得超出來自己的預期,每次看到他活躍的身影,他天真的笑意,他的痛苦就加深一分,他在這樣的折磨里徹夜難眠。他想哭泣,但眼淚未及涌出就已然干涸,他越來越冷漠,越來越難以接近,他開始把自己完全用惡毒封鎖了起來。
但當他看到他受傷的時候,他卻忍不住了,他帶著悲傷與痛苦去買藥貼,但當他回去看到他冷淡的目光時,他又把那些默默塞回了兜里。
他知道自己被如何看待,他知道幸福離他如何遙遠,他知道排斥他的不是他冷淡的目光而是整個的社會與道德,他也知道既令被如此厭惡他也終究不可能斷絕那份堅韌的情感。
他的時間還長,他的時間也還長,他會默默努力,他會久久抵抗。在他的愛情故事里似乎看不到結局,但那個活躍的,天真的他已然成為了他的信仰,這么看來,他已經得到了勝利,只是可惜,在愛情里,沒有勝利。
他還會繼續,繼續這幾無希望的情感,繼續那若有若無的幻想,繼續那折磨人的痛苦,繼續他心里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