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聞道惹禍遭父禁,淑貞夢想始成
第03章:王聞道洞房出逃,白貞兒憂思成夢
女兒終于嫁出去了,盡管白四爺對王家不甚滿意總算是去了塊心病。結(jié)婚那天一切順利,漂亮體面的姑爺?shù)玫搅吮娪H友們的一致稱贊。誰想第二天他就聽到了一個絕想不到的壞消息:女婿王聞道連貞兒的頭蓋都沒掀當天晚上就失蹤了。
這件事在當?shù)亓⒓闯蔀闊狳c新聞,事情怎么會是這樣?大家紛紛猜測:“王家二小子在外面有人了?”
“沒有吧,好像是跑關里了,據(jù)說有好幾個學生呢,約好的,一來是說在這活得憋屈,二來也是怕日本人抓。”
“哎呀,這不把貞兒給坑了嗎?”
“誰不說是呢,這回白四爺饒不了王小店,弄不好得打官司。”
“那就得看貞兒的態(tài)度了,她要是不改嫁,要是還等聞道的話這官司就打不起來。”
“看著吧,最多挺個一年半載的她準得改嫁。”
任誰也沒想到白貞兒一等竟是十年!
貞兒為人隨和,平時見著誰都客客氣氣地打招呼,在陶河屯她的人緣很好。
一九四七年八月十日,白貞兒正在家里做活,在本屯貧農(nóng)會長劉大勝的指引下由各村聯(lián)合組成的掃蕩隊來她到了她家。
在東北農(nóng)村土改的過程中工作隊發(fā)現(xiàn)這樣一些問題:個別地主富農(nóng)將值錢的浮財藏匿在窮親戚家,還有一些村民對表面和善的地主富農(nóng)抹不開情面,在斗爭中有包庇現(xiàn)象。于是就成立了由不同屯子的貧農(nóng)組建的掃蕩隊,對各村跟地主富農(nóng)有親戚關系的人家進行突擊搜查。
掃蕩隊長白錦堂樣子挺兇,說是據(jù)有人反映:白淑貞的婆家,被定為地主的王小店家沒挖出多少浮財估計是轉(zhuǎn)移到了她這,所以需要查看。
劉大勝對她還算客氣:“貞姐,按理說呢你應該算是王家那邊的人,可是你的具體情況我們大家都清楚,所以在這邊跟你爹一起劃的貧農(nóng)成分,你看你爹剛過世我們也不為難你,你這屋子我們得查看查看…”
貞兒沒有反對,用商量的口氣說:“大勝,我知道,你看我就留幾件我穿的舊衣服,剩下的你們隨便拿,好嗎?”
劉大勝和白錦堂對了一下眼光,白錦堂點了點頭對貞兒說:“可以,不過你得快點。”
白淑貞打開衣柜拿了兩套單衣,一件夾襖,一件舊棉袍,每件衣服都當著掃蕩隊員的面抖了抖。白錦堂為人精細,淑貞拿衣服時他一直都用眼睛盯著,這時見淑貞把揀出來的衣服要包上就過來挨件摸了摸又攥了攥然后一揮手:“拿出去吧。”
白淑貞在院子里的一個凳子上坐下來雙手抱著包袱眼睛盯著屋里,看這些人如何查看。掃蕩隊的人把她屋里的柜子、膛箱、椅子等木制家俱一件件的搬了出來,接著是被褥、衣物和好一些的缸、罐、壇等雜物。
忽然她跳起來沖進屋對劉大勝說:“大柜子里有個首飾盒,里面有幾件首飾,有我娘的金耳環(huán)、銀簪子、玉鐲子,嗯,還有我的一個結(jié)婚戒指,大勝,別的我都不要了,能不能把我娘的玉鐲子給我留下來作個念想?那是我姥娘給她的。”說話間流出了眼淚。
大勝沖搬東西的隊員喊道:“你們誰看到個首飾盒子?啊?”
“會長,在這呢。”
大勝接過盒子打開看看又讓貞兒看看問道:“你看少不少東西?”
“不少。”
“這樣,你娘的鐲子可以留給你。”說著從盒子里取出那對玉手鐲遞給了貞兒,貞兒接過玉手鐲時發(fā)現(xiàn)大勝把那枚結(jié)婚戒指也給她夾了出來。
在清點財產(chǎn)時有人提出疑問:“不對呀?”
大勝說:“怎么不對?”
“錢呢?錢哪兒去了?”
“什么錢?”
“應該有幾百塊光洋才對呀!”
“誰說她有銀元了?”
白錦堂過來和他小聲嘀咕,劉大勝說:“不可能,別說幾百塊,就他王小店家?guī)资畨K也沒有。怎么?你還真信了老魁子的話?他的心思我知道,這就是對白淑貞用的手段。”
“萬一真有她藏起來了呢?”
“哪兒的話?要是那樣連首飾盒一塊藏不就得了。”
“可也是,那?這些東西呢?”
“成全老魁子,先作沒收的樣子都搬到我們那,以后根據(jù)情況再退給她就是了。”
貧農(nóng)成分的白淑貞沾了婆家的光,掃蕩隊抄了她的家,一些值錢的東西被拉到了貧協(xié)會。
貞兒回到屋里時見炕上只剩下一套舊被褥和她父親穿破了的幾件舊衣服,地上到處散落著父親收藏的書和早年間親友們的來信,除了裝糧食的箱子其他家具一件也沒給她留。
查看過程中她沒作任何辨解,東西搬走她也沒有阻攔。因為她早就聽說婆家作為地主已被斗爭,自己是王家的媳婦,被查抄浮財她認為似乎也是理所應當。她不明白防漏查看和被斗抄家完全是兩碼事,不是地主富農(nóng)隱匿的財產(chǎn)怎可以隨便抄走?
白淑貞站在門前的大街上閑賣呆,見一個人一瘸一拐地朝她這邊走來,一群孩子跟在后面起哄,齊聲叫喊道:“瘸子!瘸子!瘸子!”
她定睛一看,見瘸子面相不錯,只是篷頭垢面,頭發(fā)胡子老長,拄著一根棍子,兩眼直勾勾地看著她。她喝退孩子上前問道:“你是要飯的?”
那瘸子說:“我是要飯的,可到這個屯子是想找個人。”
“你找誰?”
“找白四爺?shù)呐畠喊资缲憽!?/p>
她仔細端詳了瘸子一會兒,吃驚地問道:“你是王聞道?”
瘸子說:“是啊!”
是他,真的是他!從那張黑瘦的臉上依稀辨認出是早年記得的那個模樣!
“天那!你怎么會弄成這個樣子?我就是白淑貞啊。”
瘸子一聽此言也不顧圍觀的眾人連忙扔了棍子撲通一聲跪在她的面前失聲哭道:“貞姐呀!當年我不愿意當亡國奴想先國后家,急于出走又怕連累你們,不辭而別實屬無奈。如今日本人是被打跑了,可我殘了一條腿又身無分文,咳,淪落為乞丐無顏面回家,你,你還能原諒我認我為夫嗎?咳!十年了,也不知道你是不是改嫁了。”
她上前扶起丈夫,哭道:“咱們是三媒六證拜過堂的夫妻,無論怎樣我都是你的人,你方才說甚么?說我改嫁?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告訴你王聞道,你雖不仁我卻不能不義!我白淑貞雖沒進過學堂,但也讀過圣人書,知道應當如何作人!我雖然認字不多但白淑貞三個字還是會寫的:作女人、為人妻就應該清白、賢淑、貞節(jié)!莫說你瘸了一條腿,就是你死了,為國捐軀了,我立個牌子守你一輩子也絕不會改嫁的。”
說罷摟住丈夫大哭道:“禮賢!這回你不走了吧?”
丈夫也哭道:“貞姐,只要你能原諒我,不嫌棄我,咱們就擺個小攤作個貧賤夫妻罷!”
“禮賢,禮賢!”
正哭著來了一群人,抬頭一看都是和自己年紀相仿的本家親戚和鄰居,有白稀順、白玉順、龔老六、侯七、王軸子、劉老嘎瘩等他們一個個都氣憤得不得了,七嘴八舌地嚷起來:
“這小子不是人,哪有一聲不吭把新娘子扔下就跑的?”
“一跑還就是十年,這不是缺大德嗎?”
“是啊,坑人也沒有這么坑的!”
白稀順說:“誰還是他老婆?揍他!”
白玉順附和道:“對,揍他給貞姐出氣!”
眾人附和道:“對,對!揍他!”
說著龔老六沖上來掄起拳頭就打。
她氣極了,大喝一聲:“住手!我看你們誰敢打他!”
一聲喊叫驚醒了她自己,睜眼一看方知是個夢,頭下的枕頭已經(jīng)讓淚水浸濕了一片。
以前夢見聞道時都是夢里清楚醒來模糊,今天怪了,夢中的情節(jié)特別清晰,就好像是剛發(fā)生的一樣。莫不是他真的殘廢了?莫不是他也在思念我?她用手抹了一下臉上的眼淚,一遍遍地回憶夢中的情景,唯恐忘了細節(jié),能與丈夫相擁而泣那怕是在夢里也使她感到幸福。
此時天已大亮,晨光透過玻璃將墻紙映成一片金色。
白淑貞翻身起來用毛巾沾涼水擦了擦臉,早飯她沒心思做,昨天烀的苞米還剩一穗,將就一頓吧。
一個上午她都在想夢中的情景,十年了,時間太長了,按說他早該回來了。
白貞兒真的犯了難,父母相繼去世,兩個兄弟一個叫胡子撕了票,一個跑到關里當兵,七八年了毫無音信,生死不知。如今家里就剩她一個人,白家長支是徹底的敗落了。
今后怎么辦?是投親還是回婆家?按理應當回婆家,我是王家的媳婦啊!可是婆婆已經(jīng)過世,自己這個掛名的媳婦總不能和公公大伯子住在一起吧?
投親的話上誰家?附近倒是有兩個沒出五服的本家叔叔,可這兩家都是被斗戶,投奔他們兩下都不方便……這個王聞道難道真是死了?要不就是殘了?從夢中的情景看是殘了。
唉,怎么一點消息也沒有?如果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哪怕是再遠我也得去找他……正在胡思亂想一個鄰居跑來跟她說:“嗨,貞姐,我告訴你,王家老二回來了。”
“真的?”
“我是聽我們家一個親戚說的,你快去吧。”
“他咋樣?”
“唉呀,去了你不就都知道了。”
聽了這個消息她是又驚喜又痛恨,好個狠心的東西!回來了怎么也不來接我?她簡單收拾了一下,拔腿沖出家門。
下一章:辛武魁午夜搶人,白淑貞官道奪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