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讀完了《東京本屋》。“本屋”就是日語中書店的意思,比起“書店”更加口語化,也沒有那么大的規模。作者在6年間,采訪了10家東京的“本屋”,從一篇篇對話中,反映了真實經營一家獨立書店的喜悅和挑戰。
每個喜歡書的人應該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書店情結。我對書店最初的記憶,是距離我家最近的一條商業街上的“新華書店”,小時候覺得那個書店真的非常了不起。相比較其他的店鋪,書店就是特別的,說不上來因為什么,只是特別喜歡到書店去。
我的父母屬于節儉型,不會給我多少零花錢,但是我印象中只要是想要買書,他們從來沒有給我任何的限制。
后來上了初中,那條商業街的另一邊開了一家“東宇書店”,比起新華書店獨特的“國營熱情”,東宇書店的環境就高端穩重多了,還有專門的兒童繪本區。初中和高中很多課余時間我都是在那里度過的。
上了大學之后,網絡書店開始火爆起來,對實體書店的沖擊也越來越大。東宇書店這樣的大型民營連鎖書店倒閉,新華書店經營圖書的面積逐漸萎縮,讓位給文具、電子產品、眼鏡店等等,偶爾路過會覺得有點心酸。新華書店尚且如此,普通的小書店就更不用說了,基本上能夠存活的都是依附在學校門口,靠經營教輔書和一些青春文學、雜志類的圖書度日。
在我即將大學畢業的時候,在學校門口開了一家book&coffee形式的獨立書店,名字叫“吶喊書店”。我后來在這家店打工了一段時間,除了日常的經營之外,還在豆瓣上發起許多以書店為根據地的同城活動,比如觀影、二手書交流、各類講座、制作明信片……包括策劃活動、設計海報、協調參加者等等,每天都非常充實,在那時認識了很多有趣的人。
但是父母和親朋好友的想法,在書店里打工不是長久之計。似乎在大學畢業后到大企業上班才是正常人應該選擇的道路。后來我離開了家鄉漂到北京,從出版業做到互聯網,成為了一名“正常人”。
我離開家鄉已經快6年了,每次回家只要有機會還是會到吶喊書店里坐坐,或者繞路在門口看看它。每當這種時候我就會覺得,當年我離開家鄉時其實可能分裂出了另一個我,那個我沒有跟我去北京,而是留在了家鄉。那個我一直陪在爸媽的身邊,一直留在吶喊書店,身邊圍繞著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過著簡單但富足的生活。
《東京本屋》里有一篇是采訪POPOTAME的創始人大林えり子,她曾經是OL,離職后擔任自由撰稿人,她已經經營這家書店11年了。提到來店的客人,她這樣說:
“開店幾年來,看到客人的變化也是個樂趣。比如,原本是大肚子的準媽媽顧客,過了些日子就抱著孩子來了;還有,原來是媽媽和兩個小朋友一起來,后來其中的哥哥長大些,能一個人過來了。這些都會讓我很高興。為了帶著孩子來店的客人,我特意把店門設計成無障礙式,推著嬰兒車也可以進來。”
看到這樣的描述,我感覺非常溫暖,這是一種非常寶貴的感情,只在人與人、面對面的環境中才能發生。
我在北京做了2年互聯網的“正常人”之后,離開了這個行業,那兩年中,看著業務從0到1,并迅速實現火箭般的速度增長,為互聯網能影響如此龐大的幾乎沒有邊際的用戶群體,感受到一種切實的令人顫抖的折服。整個公司整個行業都在講“數據驅動”,的確當業務規模達到一定程度,“數據驅動”無論從效率還是從成本來講,都似乎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
但是相伴而來的是我的迷茫,海量的用戶跟我有什么關系呢?在我能感知到的范圍內,“用戶”這個詞更像是一張張圖表罷了,只是圖表上不同顏色的曲線……我的每一個決策到底影響的是怎樣的人,他們有怎樣的故事?過著怎樣的生活?他們為什么選擇依靠這款產品謀生?
離開了那家公司之后,我越來越對“海量用戶”和“市場規模”這些詞匯感到厭倦,反而對獨立的人或群體產生興趣。我去參加活動,去老巷子里看美院學生的展覽,聽獨立音樂人講述自己的詩和歌……在這個過程中我會覺得世界特別大,而我也有很多種可能。
我想,當你真正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就很難再繼續為了滿足別人的期待而生活,我們到最后只能成為自己必須要成為的那個人。
本屋B&B的經營者內沼晉太郎說:
“書店就是讓一個人和一本書偶然相遇的場所。從這個角度看來,你一個人,從今天就可以開始是‘書店’。一邊上班一邊嘗試各種能夠讓你開心的圖書服務,尋找屬于你自己的‘書店’模式,并慢慢培養它。‘書店’可以成為你的自媒體,你就是把周圍的人和書本上的智慧連接起來的媒介。”
那么從這層意義上來講,我大概真的一直留在書店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