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九境成丹萬骨枯 《目錄》
他向云七酒看了一眼，眉底目間警惕與不屑齊上，云七酒見他這般眼神，不禁突然想到之前他在毒情谷中所說的那句話。
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現在明明是她孟珊毒辣無情，偏偏又要表現得一幅無辜受害的模樣，當真是厲害。
“聶樓主，論及詭計狠辣，我哪兒比得過她。這兒有這么多人，我大姐又是你們手里，我不會對她動手。”
她話落，又轉眼看向孟珊，道：“這么多人護著你，你不會連上前和我說句話的膽量都沒有吧？”
聶崢面上微緊，道：“云七酒，激將法是沒用的。”
云七酒沒理他，接著道：“你娘除了常說到你外，還提到過你另外一名親人，她說她對那人諸多虧欠，心里很是過意不去，可是巧啊，你娘說的那個人，我知道他在哪兒？怎么樣，孟珊，你現在有興趣聽我說了嗎？”
她說的人，是孟婆婆提到過的那個失蹤的兒子，是孟珊走失的哥哥，但這條，她沒騙孟珊，她真的知道那人在哪兒。
孟珊心動了。
或者說，沒有人不會心動。
哥哥丟的那年，她才六歲，娘病得很嚴重，讓哥哥帶她離開，可他們一個八歲，一個六歲，冰天雪地能去哪兒，兩個人在鎮子上晃蕩了兩天，餓得頭昏腳輕，哥哥心疼她，讓她坐在避風的地方等著，自己去街上找人要吃的，可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
她一個人等啊等，從中午等到晚上，也沒有看到哥哥，幸好娘出來找她，她才沒被凍死在路上。
這么多年了，她尋尋覓覓，不知找了多少地方，可始終，沒有哥哥的消息。
眼下，云七酒知道人在哪兒？
她不可能無動于衷。
從聶崢身后走出來，她向云七酒一步步而云，齊明與那粉衣男子見狀皆從亭中出來，與聶崢站在了一起，幾人皆是手中暗含內力，一旦有變，當即便可出手相助。
云七酒對他們這般動作充耳不聞，看著孟珊一步步走上前來，直到離那亭前幾丈有余時，方住了腳步，而這時，兩人相距不過三尺遠而已，云七酒自認如果她現在出手取孟珊的命，無人能救。
但幸好，她現在不打算就這么殺孟珊了。
“已經很遠了，你說。”
云七酒點頭，道：“你那個哥哥，背上有一紅色胎記，狀似半月，位在左肩，比你大兩歲。”
“告訴我人在哪兒？”
“當然可以，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我馬上放了云七茶。”
“不對，你放我大姐是因為我手里有你娘，我告訴你哥哥的身份和位置你該拿另一個條件與我換？”
孟珊凝眉想了想，道：“那你有什么條件？”
云七酒笑了，等了這么久，她要的就是孟珊的這句話。
“我要你殺了聶崢。”
“什么？”
似是沒想到，不，是根本沒想到，云七酒居然會提這個要求。
“你的聶樓主看起來果決，實則是個內心彷徨的搖擺人，他當初肯背叛驚風樓給我當護衛，又背叛我重新回到驚風樓，簡直是個墻頭草，我殺他泄恨，換你哥哥消息，這筆買賣對你來說不算難吧？”
孟珊回頭看了眼聶崢，心頭卻在猶豫，她覺得云七酒沒說實話，可又猜不透她是什么意思，可如果只是這么簡單，真的要殺了他嗎？
相處大半年，聶崢對她那種說不清的感情她不是不明白，她雖沒有回應過，可卻也從沒想過殺了他，畢竟，聶崢對她，確實極好。
不是那種敬佩和討好，而是從心底里漫上來的好。
云七酒見她猶豫，也不著急，道：“你可以回去與和你的人商量一下，我就在這里等你的答案，別讓我等太久。”
有的時候，太急反而達不到目的。
一緊一松，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云七酒的目光向遠處而去，那里，孟瑩似乎還未從那兩巴掌的打擊中回過神來。
孟珊沒有答應，也沒再說什么，轉身回了那亭子前。
竹園幽靜，這九月份的天氣又好，黃昏美得如同燦金一般，云七酒從地上扶起云七茶，緩緩給她輸了些真氣，這四周殺手不減，孟珊也未再讓人挾著云七茶，已經沒這個必要了。
“孟小姐，你們說了什么？”
齊明見她回來，率先上前出聲問了一句，那粉衣男子和聶崢亦是同樣疑問，孟珊抬頭向聶崢看了一眼，道：“你跟我來一下。”
兩人一前一后走到亭子中，孟珊也沒有多客套什么，而是問道：“如果我現在要你的命，你愿意給嗎？”
聶崢一愣，隨后道：“愿意，你想要什么，我都愿意給。”
“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
孟珊嘆了口氣，目光轉向亭外的云七酒，道：“她要我拿你的命來換我哥哥的消息。”
云七酒的計劃很簡單。
她要讓孟珊殺了聶崢。
最好是親手。
因為，聶崢是孟珊的哥哥。
親哥哥。
她查過聶崢，八歲被柳漠威帶入驚風樓，有一個妹妹失散，最初幫他療傷的時候，她見過聶崢的身體，他的背上，有一個半月似的胎記。孟珊的哥哥與她失散，背上同樣有一個胎記，而且兩人眉目間微微有些相似，云七酒剛開始只是懷疑，可剛才她說到這胎記的時，孟珊的眼睛里有隱藏不住的激動，這證明，她猜對了。
孟珊使計害她吃了九境丹，她現在要以牙還牙，她要讓孟珊嘗嘗，親手害死自己至親的滋味，這種痛苦，只有她一人來嘗當然不夠！
“二妹。”
懷里的云七茶輕呢一聲，悠悠轉醒，云七酒眉頭微喜回了神，將她扶起：“大姐你醒了，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我……咳咳……咳，沒……。”
那粉衣男子手勁頗大，她喉間的痕跡尚在，出聲只覺喉中疼得難受，云七酒緩力拍了拍她的后背，道：“慢慢吸氣，別著急。”
那粉衣男子名為鳳秋連，三十年前，他為了練功延年保持青春年華，揮刀自宮。他喜食處子鮮血延年益壽，在江湖中為武林所不恥，但凡有些骨氣俠義的江湖人都不愿與他多來往，算起年齡來，他今年少說也有五十歲上下了，前幾年云七酒還聽說過他的消息，卻沒想到他居然是白竹教的人。
天下壞人是一家，想想倒也沒什么奇怪的。
“二妹，我是不是又給……給你添麻煩了？”
“大姐，你怎么這么說。”
云七茶低頭起身，看著這滿園子的殺手和聶崢他們，道：“我本想以命換命，求她不要再與你為難，可沒想到……。”
沒想到成了現在這樣。
云七酒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大姐，你不用覺得羞愧，我們云家與他們孟家早已是解不開的死節，除非我們兩個全都死了，她也許才會罷休，可難道你甘愿就這樣任人宰割嗎？我不愿意，我也不想你愿意，不管怎么樣，滅門之仇我都要報。”
“可如果爹娘不想你幫他們報仇呢？”
“不可能。”
云七茶點了點頭，道：“可能的，你說過，我們云家本就因為欠了她們，才會有這場禍事，爹本就打算以命相抵的，娘與爹感情深厚，爹死了，娘也不會獨活，你不知道，家里的出事的前半個月，娘把咱家所有鋪子的掌柜都叫了過來，讓他們以后都聽你的安排。她還給了我兩根玉釵和一把劍，讓我半個月之后交給你和小弟，她說：生死由命，不必多強。二妹，娘不想你像現在這樣。”
她執起云七酒肩上的一縷灰色細發，低眉間說不清是愧還是憂。
云七酒不信。
“不為爹娘報仇，那秦叔呢？阿郭呢？玉嫂呢？還有春蒙，她才十歲，才十歲！”
“二妹，他們都是一樣的，阿郭平日最親你，他怎么可能想看到你這樣，春蒙也是，玉嫂把你當成親女我一樣，她不會想看到你這樣的，你記不記得，她還給你縫了一套被子，大紅的喜被，你十六歲的時候她就幫你縫好了，她還說你出嫁時要幫你縫嫁衣，她們都不會想看到你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你殺了不少人了，別再殺人了好不好？你記不記得你自己以前說過，人的殺孽越重，血就會越臭，大姐不想讓你變成了一個混身鮮血的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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