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九境成丹萬骨枯 《目錄》
隨后,眾人將細節敲定,糧草的事陸言會想辦法,巴東附近屬于比較肥沃的州城,物產豐富,再加上他這么多年人四處交集的人脈頗多,糧草這件事問題不大,至于錢,顧修嚴和孟赫各出了一半,無鏡派這么多年來的生意也不是白做的,而至于梁玉崢和孟珊,云七酒讓眾人先不要插手,她給齊陵麗的東西應該這兩天就會傳開了,他們只需靜觀其變,其他的,有人會幫他們做。
集結義軍,莫要再正面魯莽的與朝廷相抗,這件事依舊是孟赫林夭華陪著云紫行和藥德太傅去做,再有幫斛律謙烈拿下楚國,顧修嚴已經通知楚國那邊的人手全力相助,最后,云七酒覺得她有必要和斛律謙烈見上一面,有些事,她需要和他談談。
“你想和他談什么?”
待人都散去,顧修嚴坐下倒了杯茶給她,云七酒道:“他一直來的志向就是統一梁楚晉三國,如果我們現在要抗梁,稱帝之人必不會是他,這件事越早告訴他越好,也免得我們兩方的人在不知情的時候互相傷害。”
“我看他可能不會同意。”
顧修嚴雖與斛律謙烈交集不多,但通過雞凰山尋寶一事他便看得出來,斛律謙烈心性堅韌,是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人。
云七酒也明白這道理,起身道:“日后若是梁國在我們手中,他即使稱為楚帝,也難實現三國統一之夢,晉國強硬,楚國地弱人少,即使全盛之時也僅可自保而已,梁國于他來說,太重要了。”
“為什么你一定要讓紫行當這個皇上?”
云紫行,云紫行。她給石頭取這個名字的時候,顧修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不解,他不愛那個皇位,也想不明白為什么這么多人會對那個位置念念不舍,云七酒淡淡一笑,起身將客棧的窗子推開,看著窗外街中的行人來往,她默聲道:“為了天下蒼生,為了百姓疾苦,為了無戰無爭。我說這些你信嗎?”
顧修嚴搖了搖頭,他所認識的云七酒,可并非胸懷天下的偉人。
“是啊,當然不是為了這些,而是為了我云家那死去的七十八口人命,不對,現在是七十九了。”
依舊是為了報仇。
“孟珊為了借梁玉崢的力量,騙他我云家將出龍子,龍子長成,必將頂替其位,梁玉崢迷信仙道,五智不醒,偏偏信了這話。”
那一夜,云家的大火燒得整個天空都紅了。
她功力盡失,從山上下來的時候全家只剩小弟還有一絲活氣,她從花園里一路扶著小弟逃路,中了七箭,差點沒命。
這一切,都是那句可笑的謊言。
或許是為爭一口氣,又或許是為了報仇,再或許是因為心里仇恨,云七酒決定奪這皇位。小弟死了,還有紫行,他年紀雖不大,但寬仁善良,心堅德厚,聰明靈通卻也明白人心詭譎,再加上他出身低微,閱盡民生疾苦,知道百姓之不易。
他做得了這皇帝,也鎮得住這天下。
“你是不是覺得我太貪心了?”
云七酒回身問了一句,顧修嚴搖了搖頭,道:“是有點貪心。不過你想做,我就幫你,反正現在楚國的事基本也定了,我的人手雖然不如斛律謙烈,但總歸也還有些朋友。”
他笑的清淺灼艷,眼里的信任和寵溺讓云七酒心中一熱,眼眶上有些微濕,真好。
“怎么?被我感動了?”
顧修嚴見她這般模樣上前調問,還將自己的袖口送了過去要幫她擦眼淚,云七酒眉中微笑,拽住他湊到面前的袖口道:“我真哭起來你這一個袖口怎么能擦得完?”
“那要不要我抱條被子過來?”
他口中玩味,云七酒被他這么一問也覺得有些好笑,拍開他的手道:“我又不是孟姜女,沒那哭倒長城的本事。”
“你當然不能是孟姜女,我也不想當范喜良。”
顧修嚴截了她的話頭,伸手撫過她那一頭灰白相間的長發,嘆了口氣,道:“豆蔻年華,灰發蒼心。你這幾個月來蹤跡全無,你可知道我有多擔心。”
云七酒啞然,她走的時候,根本沒想過這些,這些灰發生出來的時候,她也沒覺得太傷心,不過是些頭發而已,什么顏色她并不在意。
顧修嚴見她眼中不變,也不回答,又嘆了口氣,扶起她的肩膀直直的問道:云七酒,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
“以后無論發生什么事,你不許再一聲不吭的離開或者消失,不管是風雪雨霜,我都愿與你一路承擔,但你不許再跑,半次也不許。”
他說的堅定而徹心,手上的力道按在云七酒的肩上,莫名傳來的感覺令她覺得安心極了。
“好,我答應你,再也不跑。”
顧修嚴聽她應了,眉間彎彎一笑,伸手將她攬進了懷里。
“我就知道你沒有把李伴情那小子放心上,哈哈哈。”
他笑的清爽,云七酒有些無奈。
…………
紅月幫李伴情開了些藥,他的傷很重,要養些日子,這個客棧也不能多留,孟赫和林夭華還有陸言他們也要按計劃各自去施行,幾人給他們送行。
孟赫和陸言沖眾人拱手一禮,隨后各自道了幾句“保重”,便翻身上馬。林夭華站在兩人身旁,鮮少的沉默,云七酒知道她大概在想什么,從門前走了幾步拉過她的手道:“我頭發雖然變了顏色,可我的人沒變,你不用擔心。”
“云七酒,我覺得好內疚,自從洛陽我跟著你以來,我就好像沒幫過你什么忙,還總是拖你后腿。”
她低著頭,眼里微微有些淚花在閃動。
“你這么說我可會愧疚死了,你自從跟著我以來,又是中毒又是受傷,我害你吃了這么多你本不該有的苦頭,你不怪我已經是寬厚,我又怎么擔得你剛才的那些話。”
她將袖中的帕子遞過去,林夭華接過擦了擦眼角的濕意,道:“反正自己小心點,我走了。”
云七酒點了點頭,林夭華還是走的不太甘心,她還有些話想對云七酒說,可惜時間不對,而且她感覺自己想說的話又不知該怎么說出口,看著云七酒那一頭灰發,她只覺得心痛,確是無能為力。
跟著孟赫上了馬,林夭華依舊覺得心里難受,眼看都已經策馬出了客棧,她眼里微動,從馬上直接跳了下來,奔回去給了云七酒一個大大的擁抱。
“顧修嚴,要是云七酒再有什么事,我一定扒了你的皮。”
她沖顧修嚴喊了一聲,隨后不再多說,轉身上馬,揚鞭而去,孟赫見她這般的深情厚義,心中也有些動容,看了看身邊的陸言,見他眼中亦是同樣的神情。
原來,大家都這么有情有義。
每個人的心里好像都有一根弦在崩著,不敢多耽誤一點點時間,孟赫三人走后,云七酒便開始籌劃接下來的事,斛律謙烈在楚國,她和顧修嚴打算馬上出發去一趟,李伴情就讓紅月司玉滄他們帶回雞凰山,至于云七茶………。
“大姐,你不該來的。”
云七茶聽到她這話,眼淚直接就“撲撲簌簌”的掉了下來,像是兩道透明的珍珠細鏈,從白皙的臉頰上滑了下來。
“我…我怎么能不來,二妹,小弟不在了,爹娘也不在了,我只有你了。你當初就那么走了,顧公子一天沒找到你,我就一天睡不著覺,我好害怕,我怕你……出事……,看不到你…我不安心……。”
她越說越是哽咽的厲害,最后干脆趴在桌上哭了起來,云七酒回身見她肩膀一聳一聳的,哭的委屈至極。
從云家被毀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擔驚受怕,雖然僥幸逃脫,可她一個文靜秀雅的弱女子親眼目睹爹娘家人被殺的慘狀,造成的心理創傷絕非簡簡單單就能抹平,她害怕,她擔心,流浪在外的這兩年時間,她沒吃沒喝,又因容貌出眾落入人販之手,幾番倒賣后,她最后被賣到了晉國,本以為自己已無退路,卻沒想到買她的那個公子是個大好人,得他相助,自己才得以逃脫,后來,她喬裝打扮,以泥涂面,掩了自己的花容月貌,這才避免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她知道巴東附近有云七酒的朋友,可她不識四路,晉國離巴東又相距甚遠,她還沒出晉國,就又被人重新擄走,這次,被賣給了楚國的龍風。
這三年,她過的簡直隨時都想去死。
半晌,云七酒終于出聲:“大姐,對不起。
云七茶扭過頭,兩眼通紅,道:“二妹,你不要報仇了好不好,顧公子對你有情有義,你可以去過正常姑娘的日子,別再摻合這些刀刀劍劍不行嗎?”
云七酒聽她這么說,回頭道:“正常姑娘?大姐!我們全家被殺,七十九條人命,你讓我怎么過正常人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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