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網上有過很流行的“一萬小時定律”,具體是說,一個人要想成為某個領域的專家,需要10000個小時,1萬小時的錘煉是任何人從平凡變成超凡的必要條件。對于這個理論我深信不疑,因為我親眼看著一個人經過將近1萬小時,從備胎修煉成備胎精。
那個人就是吳三土。
1.
2008年8月,我帶著一大箱行李和春心萌動的自己,坐火車從北方的寒夜到南方的艷陽,開始了自己的大學生活。
新生開學,迎新的場面堪比迎親,總是能見到那么幾個交際活躍分子的身影,自我介紹兼搭訕的話也是五花八門,各成流派。
實誠派:“你好你好,我叫XXX,你叫什么啊?你是哪里人啊”
老鄉派:“好巧好巧,他鄉遇故知,同校碰老鄉!”
裝逼派:“哎呀,我是高考沒發揮好被調劑過來的,你高考多少分啊?”
吳垚就是其中一個積極分子,但奇怪的是他的自我介紹不屬于任何一個流派,說完甚至不問對方叫什么名字就閃人。
“你好你好,我叫吳垚,三個土的那個垚”。
直到第一節專業課教授點名,我才明白吳垚的“良苦用心”,從點名一開始,坐在我旁邊的吳垚就顯得略微緊張。
”吳……吳gui“教授讀出來的瞬間也有些猶疑。
緊接著全班哄堂大笑,不停重復著:”哈哈,烏龜,烏龜“
這時,階梯教室的中間位置突然傳來一句:”老師,那個字念yao“,聲音不大卻穿透力極強,大家紛紛轉頭尋聲望去,說這話的是個女生,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卻有著萬千男生心目中溫婉的側臉和干凈的馬尾。
教授臉上也帶著掩飾不住的尷尬,連聲說著:”對不起對不起,吳垚同學“。
我想,也就是在這一刻,吳垚開始了自己的備胎生涯,也有了外號“吳三土”。
2.
上課后的第一個周末,班長組織全系聯誼活動,地點選在學校附近的郊野公園,南方九月的艷陽里,男生和女漢子們在草地上踢足球,男閨蜜和剩下的女生扎堆坐著聊天,這種場景大有一種中學體育課的恍惚感。
本來也應該融入這種場景的我,卻被又土又慫吳三土脅迫,陪他去要馬尾女生的電話號碼。
女生自己坐在離草地不遠處,臉上仍是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若有所思卻又目不轉睛的看著草地那邊。
吳三土哆哆嗦嗦的走過去,假裝鎮定卻又紅著臉說“嗨,你,你好,你是劉再吧,那個我叫……”
“我是劉冉,不是劉再,你是吳垚吧,我知道是三個土的那個垚”女生打斷他,然后迅速報以有禮貌的微笑。
原來名字起得好,不如名字起得妙;原來結束對話最快的方式,不是沉默,而是說完自己的順帶著把別人想說的也說完。
我強忍著不笑,偷偷踢了吳三土一腳,示意他還不快走。
走到遠處,吳三土停下遠遠的看著她,眼神里沒有被拒絕的失落和尷尬,傻笑里面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溫厚和堅定。目光里的劉冉依舊沒有多余的表情,若有所思卻又目不轉睛的看著草地那邊。
3.
再后來,劉冉主動追男生并開始談戀愛的事情就傳開了,男朋友不是別人,就是春游那天草地上踢球的一個男生。
吳三土知道這個消息后,什么都沒說,立馬去學校外面的體育用品店買了足球。可是喜歡有先后,球業有專攻,擅長籃球的吳三土在第三天就成功把自己踢骨折了,整整一個學期都沒脫離雙拐。
之后的兩年里,吳三土用自己的方式安安靜靜的喜歡著劉冉。
比如下雨天,沒帶傘的劉冉和足球男會在圖書館門口“偶遇”“剛巧”多帶一把傘的吳三土。
比如吳三土會特意和劉冉加入同樣的學生會部門,工作忙的時候吳三土總是說著,你去學習、約會,干什么都行,工作我來。
比如成績好到乍舌的吳三土,從不吝嗇把筆記借給足球男。
比如吳三土會為劉冉精心準備生日禮物,但禮物分量絕不會超過足球男。
比如吳三土雖然喜歡劉冉,卻從沒當面說過喜歡,他更像是劉冉身邊那團似有似無的空氣,安靜的沒有存在感。
4.
2010年9月,大三上學期剛開學,系里再次爆出八卦新聞,劉冉失戀了,被足球男分手。
我聽說這個消息之后立馬給吳三土發信息: 劉冉和足球男分了,你的春天來了!
吳三土立馬回我:靠!
第二天深夜,又是一條信息:媽的!
第三天早上又來一條:他媽的!
第四天凌晨又是一條:這個混蛋!
原來真正的喜歡,不是機會來了的欣喜若狂,而是傷心過后的感同身受。
第五天早上,我在泛函分析的課上睡得天昏地暗,突然被吳三土用胳膊肘推醒。
“你不是會寫字兒,我想給劉冉寫了張紙條,你快看看我這樣寫行不行,幫我改改”
“泛函分析分析筆記”我頭也沒抬。
“成交!”
我剛要接過字條,吳三土突然變了主意,手縮回去,“算了算了,還是不給她看了,寫的也不好”。
5.
大學后來的時間里,劉冉又有過兩個男朋友,可惜都不是吳三土。但吳三土仍舊像之前一樣,日復一日,以自己的方式默默的陪在劉冉身邊,像一個永不知疲倦的人,出現在每個劉冉需要幫忙的時刻,融入在劉冉生活的角角落落,卻又不出聲響。在戀愛這堂必修課上,吳三土就像那個努力舉手,卻每次都不會被老師提問的孩子一樣。
四年一過,又是別離,同窗之誼也避免不了各奔東西,我再次南下到了香港讀研,劉冉再次分手,去了上海讀研,吳三土再次選了劉冉去的地方,到上海工作。
散伙飯的晚上,吳三土第一次喝醉,他蹲在路邊,呼啦呼啦的吐,吐著吐著突然停下來,半天,他抬起頭問我:為什么我每天這么努力得喜歡,卻沒有和她在一起。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拍拍他的背,讓他吐的不那么難受。
吳三土,你聽過《紅豆》沒有?
“等到風景都看透,也許你會陪我看細水長流”
你看,連歌詞里也都只是“也許”。備胎的付出就像是一個永無盡頭的賭局,只要你決定開始,就注定了會永遠輸下去,為了一個“也許”的答案,要努力千千萬萬遍。
6.
畢業之后,大家奔波在不同的城市,唯一的聯系也就成了不經常有的信息,我也是從短信中知道吳三土和劉冉進展的還不錯。
2013年元旦,我收到吳三土信息:新年快樂,我和劉冉一起跨年。
我回:新年快樂,祝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2013年國慶,我收到吳三土信息:我在瀘沽湖,和劉冉一起。
我回: 祝早日擁得佳人歸。
可惜我的祝愿一個也沒成。
真實的故事是,2012年12月31號,劉冉發信息給吳三土:聽說你也在上海,一起跨年嗎?那時候的吳三土剛好在大連出差,看見這條信息二話不說,直接買了下午大連飛上海的航班,在去機場路上回信息給劉冉:好啊,我訂了餐廳,晚上一起吃飯吧。
2013年9月,劉冉失戀,深夜跟說吳三土我們國慶去云南玩吧,我想忘了他。
第二天一大早,吳三土回信息說,好啊好啊,機票和七天的住宿我都訂好了。
兩個人去了瀘沽湖,玉龍雪山,可到了第四天晚上,劉冉突然說我還是放不下他,想提早回去。
吳三土說,好啊好啊,那我和你一起。
7.
后來的后來,劉冉被調去北京工作,吳三土在去北京的火車上給我打電話。
我再次勸他:“放棄吧,人家結了婚的都七年之癢了,你這七年,算什么。”
吳三土想了想,用我認識他以來最認真的語氣說:“我覺得我就是喜歡她,其他人都比不過她,心里面有個人挺好的,都這么多年了,我不再期待能和她在一起了,我就只有一個愿望,就是和她生活在同一個城市里,有一個可以見到她的距離,我就滿足了,真的”。
我沒再說什么,掛了電話之后,我在離北京幾千公里的家里,起身倒了杯酒,遙敬我這位狐朋狗友,心里想著,媽的,你真牛逼。
8.
就在我覺得吳三土已經山窮水盡的時候,他終于在備胎生涯的第七年迎來了自己的柳暗花明。
“梅朔 我和劉冉在一起了”
短信簡潔甚至不帶一個標點,卻比最好的愛情小說讓人動容。
……
2015年10月的一個周末,吳三土和劉冉拍婚紗照外景,我正好在北京出差,就順路過去看看。午后天氣很好,十月份的陽光溫暖而不黏稠,草地上,攝影師幫劉冉調整造型,吳三土被設計師揪去一旁整理頭發,他扭頭,遠遠的看著草坪上的劉冉,溫厚的笑著。
那個瞬間,我突然覺得他那個笑容特別熟悉。
是七年前。
七年前春游的時候,18歲的吳三土溫厚的笑著看著遠處的劉冉,問我:"你覺得她在想什么,你說我能追上她嗎?
我已經忘了當時是怎么回答他的。
可是這一路走來,每一年吳三土都在給自己答案。
他永遠都在說著“好啊好啊”、“沒關系”、“我陪你”,他就這樣一路陪著劉冉戀愛失戀,再戀愛再失戀,慢慢地把喜歡熬成愛,把愛從名詞熬成動詞。
9.
2011年,大三期末復習,我如愿借到了吳三土泛函分析的筆記,書里夾著那張劉冉第一次失戀時,吳三土讓我幫他改改的紙條,上面寫著:
“冉冉,我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你,但是請你別難過,也別害怕,我會在未來等你”
后來那句“我會在未來等你”被吳三土用圓珠筆劃了,又重新在底下寫著:
“我會一直一直陪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