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小的院子,高高的井臺,四周圍著幾棵垂柳,井口鑲嵌著四塊大青石,上邊覆蓋著濃蔭,炎熱的夏季,井口磚壁上長滿嫩苔,彌漫著一股清涼,連空氣都像是綠盈盈的。
我透過窗,感受著外面雨后初晴的清新與生機。估計窗下的那盆茉莉開得正艷,香得正濃。
我躺著,虛弱地睜開眼,斂了心神,想慢慢地把房間里的一切都記在心里。不然,就真的來不及了!
一年前,自打住進來后,我便再也沒有出去過。房間一直被我收拾得很整潔,墻角邊一直都是這張簡單的床鋪,一頭是棋盤格花紋的帳幔,另一頭卻只有簡單粉刷過的墻壁。
地下鋪著泥磚,一塵不染,但很潮濕,好像上回沖洗以后,再也不肯干了。屋子里很多地方掛著藥草,荊七在前面的書房里,都受不得這股草藥味,可我和大人卻覺得穩妥。
2.
我閉了眼,又是一陣眩暈。如同一年前,與大人初見的那天,本來我以為自己終于有個家了。
可深更半夜的,大人卻叫來荊七,讓他把我帶出去,我怕極了,跪在地上,幾欲癱倒。
那晚,大人洗完了腳,坐到桌子邊,開始寫寫畫畫,好像在處理公文。
可不一會兒,他便突然喊來荊七,吩咐:“你把春燕帶到客房去睡!”
我一聽,嚇得渾身發抖,忙跪下哭道:“求求大人,小女子犯了罪,任大人打罵,只求大人不要將我趕出去?!?br>
“我沒有趕你出去。”大人苦笑道,“只因離百日國制期滿還差兩天,我不能留你在我的臥室中,待過了這兩天,我再讓你進來。”
大人見我驚慌失措,急忙扶起我,認真地解釋著:“我將你今日入室行禮作為一件大事,鄭重地寫上了日記簿。原來為了確證今日正是百日國制期滿,我一天天地倒指頭。從7月16日數到今天10月24日,無論怎樣滿打滿算,今天也只是第98天,離期滿還差兩天?!?br>
“大人,何必這樣認真呢?”荊七終于明白了原委,他嬉皮笑臉地勸道:“姨太太已經進了屋,你就讓她在這房里陪你睡覺,瞞兩天不公開就是了,何苦要她去睡客房,一個人冷冷清清的?!?br>
“胡說!”大人瞪了荊七一眼,嚇得他忙說:“是,是。
小人這就帶姨太太去?!蔽殷@魂未定、半信半疑地隨著荊七向外走去,曾國藩又叫往了他:“你安排好姨太太后,火速趕到江邊彭大人船上,就說是他把日期弄錯了,我已將陳春燕送至客房,27日下午,我在衙門招待各位便飯,正式宣布納春燕為妾!”
3.
現在,想來,我還依舊記得27日那天的光景,是那般的熱鬧。不過,大部分的日子,大人都在軍中。沒有多少時間和我單獨待在一起,他也沒有以像與兒子談話那樣的熱情,向我交待該怎么做、不該怎么做,一切都靠我通過細細觀察體會來決定自己的言行。
沒多久,我便悟出了一些,知道了大人的脾性秉性后,反而沒那么怕他了,平日里服侍得周到細致,使得精細的大人找不出一點岔子。
一日,大人回來了,據說又打了勝仗。攻克九洑洲之后,彭玉麟大人等統率湘軍水師又一鼓作氣,將大勝關至七里洲這一段江面兩岸的所有石壘都攻破了。至此,整個長江全部由湘軍水師所控制。天京北門被封鎖了。
捷報傳到安慶,使幾個月來一直郁郁寡歡的大人略覺寬慰。言語間,感到他特別高興??伤指吲d地為我說起了另一件小事,原來我為大人擬定的菜單被他手下趙烈文等人紛紛贊嘆、傳閱。
大人饒有興趣地為我講述了他請趙大人第一次吃飯的情景。那天,趙大人送來書信,二人又不免一番深談。
說到高興時,仆人送來一個紙條,大人讓趙烈文猜猜是什么,趙大人不得知,聽說是菜單,他很吃驚。
“菜單?”趙烈文驚訝地將紙條拿過來看了看,只見上面寫著:“魚片煮白豆腐一小碗,香蔥蘿卜絲一小碗,菠菜湯一中碗,辣椒豆鼓一小碟,米飯一小碗?!?/p>
趙烈文嘆息:“大人還是吃得省儉!聽說升州板鴨店常常給江寧各大衙門送板鴨,大人不妨切點吃?!?/p>
“我這里沒有升州店的板鴨!”大人斷然說,“以前他們送過幾次,每送一次,我便叫人退回一次,以后他們也就不再送了。我的廚房里沒有多少雞鴨魚肉,連紹酒都是論斤零沽。”
大人說完此事,不免又對我一番稱贊。我深知,自己最令大人滿意的是一直謹守婦人規矩,一天到晚不多說一句話,不隨便走動。
安慶總督衙門有前院后院,后院我只走過幾次,前院是從來不去的,平時行動,走到廳堂的門簾前便止步。
還有一點是不貪。我的母親和兄嫂有時過來看我,走時總是兩手空空的,我從不私塞他們一點東西。
4.
有這兩條,大人漸漸地對我生出一絲愛慕來。閑暇時,大人經常給我講《紅樓夢》,可有時,大人十天半個月都在軍營,怕我聽得不過癮,索性把他唯一的那本留在了家里。
但只要大人在家,我便與大人常常聊起書中的人物?!都t樓夢》中的人物幾乎都是悲慘的,從王熙鳳的“一從二令三休”到薛寶釵的“可嘆停機德,金簪雪里埋”再到林黛玉的“堪憐詠絮才,玉帶從中掛?!倍寄荏w現出來。
曹雪芹先生曾慘痛地寫道:趁著這奈何天,傷懷日,寂寞時,試譴愚忠,因此上演出這懷金悼玉的“紅樓夢”。
《紅樓夢》一書讓我感慨萬千。歲月流逝,生命的年輪在不停旋轉,任憑誰都無法擺脫。
我常常為書中的人物傷感,可大人說,這本書不能單單局限于人物,一定要多讀幾遍,每次的感受是不一樣的。
我一遍還沒有看完,內心深處卻總盼著大人什么時候也能為我寫首詩,送我一個定情物。我一定會珍藏的!
如果說讀書、寫字、畫畫都是一種修行,我希望自己功德圓滿!每天1000,堅持365!你的關注與喜歡是對我最大的鼓勵,謝謝!
無戒365挑戰訓練營第51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