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天而將的你,
落在我的馬背上,
如玉的模樣,
清水般的目光,
一絲淺笑讓我心發燙。
相遇的時候,他們正少年。
她是科爾沁草原布和貝勒之女,滿蒙第一美人兒,那時的她,不叫永福宮莊妃、不叫太皇太后、更不叫孝莊,那時的她,喚作大玉兒。
那一年發生了很多事。她的姑姑回鄉省親,她見到了她的姑父、日后娶了她的男人皇太極,還遇見了她的愛情——多爾袞。
多爾袞,是大金可汗第十四子,年輕,盛氣,是好兒郎的模樣。
草原上的人們熱情奔放,每年六七月祭祀敖包后,賽馬、射箭、摔跤,也就是哪一場賽馬,大玉兒輸給了多爾袞,他將她拽到了自己的馬背上,從此她的身影刻進了少年的心里。這一場敖包相會,是大玉兒和多爾袞最后的歡宴,大玉兒圍著篝火跳舞的模樣,是多爾袞最后的歡樂時光。
大金可汗已老,可多爾袞還年少。一場平靜下的爭權奪利,他失去了汗位,失去了母親,那時,他有大玉兒陪在身邊。這世界上,還有沒有什么比心愛女子的軟聲相慰,更令人欣慰。
卻也是最后的安慰。
他出征了。大玉兒切切地等著他,老親王卻想把大玉兒嫁與皇太極,她在等,等他的情郎回來,告訴那個為了得到天下而娶她的皇太極說,“她不會嫁給你,她會嫁給我!”
可多爾袞終究沒機會這樣說,他死在了戰場上。
他陣亡的消息傳來,大玉兒再也不想獨活,她一個蒙古族的女子,卻學著漢人女子斷腸的模樣,自殺,殉情。侍女蘇茉兒將她勸了下來,為了保全多爾袞的兄弟,查出他被人迫害的死因,她決定嫁給皇太極。
世事竟然如此弄人。她的婚禮即將進行,可多爾袞卻負傷而回,她扔下發釵頭飾抗婚,卻被姑姑、丈夫的正室妻子打醒,若與多爾袞私奔,他們只有被滅族的命運,她和多爾袞,連同她的家族,都活不了。
那個曾將讓多爾袞心頭發燙的姑娘,她嫁給了皇太極,從此以后,她是自己的嫂子了。她的笑,再也不屬于他;她的淚,他也無力為她拭去。
他捧在手中、裝在心里的大玉兒,在大金可汗、兄長皇太極的心中,不過是后宮眾多女子的一員,作為可汗,他還會有更多的女人。曾經騎過駿馬、跳過熱舞的大玉兒,只是一個可汗后宮不受寵愛的妃子。
他與大玉兒之間,橫著太過相干又不相干的事兒。是皇太極、福臨父子么,是江山權謀么,還是終究變了的人心。
當大清的江山,終于踏在攝政王多爾袞的腳下、握在圣母皇太后大玉兒的手中。
他們卻再也不能在馬背上相擁,篝火旁跳舞,再不能像草原上敖包相會時快活。
日漸長大的侄兒順治帝福臨,開始猜忌他;朝臣們不滿他權傾朝野,開始彈劾他;那曾經心愛的女人,開始疏遠他。
他終于郁郁地死了。
所有的人都送了一口氣。
那個他愛的女子啊,他沒有看見,她深夜里才會閃爍的淚光。
她一定也聽到了他心底的聲音:
我沒有那種力量,
想忘也終不能忘,
只等到漆黑夜晚,
夢一回那曾經心愛的姑娘。
只是,你死了,我不再是——任何人心愛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