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我的同學謝安琪

那天,純粹是一個偶然,我突發奇想,要去一個深山旮旯里看一位多年不見的朋友。

也是心血來潮,說去就去了。

我坐的是一輛大巴。車上人不多,也就二三十人吧。我一向是這樣,只要一坐上車,便會很快進入夢鄉。這次也不例外。顛簸中,我的眼皮越來越重,沒幾分鐘,便在車身的晃悠中進入了夢鄉,哈喇子在嘴角邊掛了長長一溜子。

到了黃昏,車在一個小村前停了下來。說是到站了,其實沒有。車停在村前的一個洼子里,離村子不遠。原來是車壞了,需要修理,司機怕人鬧事才謊稱到站。

我下了車,滿眼里滿是黃土高坡。小村小小,如一捏草,瑟瑟蜷縮在黃土高坡的一個小山凹子里。我被尿憋急了,下車后急忙找廁所,找來找去沒找到,實在尿急,就在一個背人的洼子里急赤白臉地解決了問題。

撒完尿,才發現身旁有個少年,也在撒尿。他一邊撒尿一邊扭頭問我:“你是外地人吧,第一次來這里?”我說是。他嘴角微微上揚:“是投親嗎?”

我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我來這里找一個人。”

“叫什么名字?”

“謝安琪。”

“女的嗎?好像沒這個人啊,我就在前面這個村子里啊。”年輕人頓了一下:“天快黑了,要不,你跟我走吧,我慢慢給你打聽。”

確實,太陽已經落山,天暗了,晚風裹挾著山里特有的絲絲甜味,肆意地撲打著我的臉頰。我想打開手機,一摸兜,手機不見了,才知被小偷扒了,可能是在車上睡著時被偷的。我這個一坐車就睡的毛病,真的讓我無語。再扭頭時,那個年青人已經下山了,或許,是我剛才的不理會讓他誤解了。我自嘲地吐了下舌頭,轉身,向村子走去。

山路彎彎,路兩旁茅草絨絨,微風一吹,抖抖搖曳。翻過一道山崗,踏上一座石橋,小溪在腳下淙淙流淌。來到村子,天,已經很晚了,一彎鉤月,悄然打西天飄上,斜斜地掛于屋旁的樹梢。

村子很靜,悄無人聲,偶爾幾聲犬吠,似從遙遠的天際傳來。房屋古樸,建筑也很隨意,石頭堆砌的院墻在月光下拉出一抹幽暗。走在高低不平的石板路上,每一步都帶著歲月摩挲的質感。偶爾,也會踩到一顆小石子兒,“咯噠”一聲輕響,在這靜謐的夜里傳得很遠。

我在村子里走著,試圖尋找一戶亮燈的人家,好問問關于謝安琪的消息。

可是,大多人家的門窗都緊閉著,好似早已沉入了夢鄉。就在我滿目迷茫的時候,前方,一戶人家的門縫透出一縷燈光。我快步過去,輕叩木門。

“誰呀?”一個蒼老的聲音從屋內傳出,帶著一絲親切,幾分警惕。

“大爺,我是外地人,來這兒找一位朋友,能麻煩您開一下門嗎?”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溫和有禮。

過了一瞬,門“吱呀”一聲開了,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探出頭來,燈光下,深深皺紋的臉上滿是善良與堅強。

我向老人說明了來意,老人緩緩搖了搖頭:“俺在這村子里活了一輩子,從沒聽說有個叫謝安琪的。你莫不是找錯地兒了?”

我一怔,但仍不死心:“大爺,您再好好想想?”

老人又思索片刻,還是堅定地搖了搖頭。

我有些失落,道了謝,轉身準備離開。老人卻叫住我:“這么晚了,你一個外地人能去哪兒?不介意的話,就在俺家湊合一晚吧,明兒再尋。”我心中涌起一陣暖意,一邊“嗯嗯”地應允,一邊抬腳邁進屋里。

老人的屋子不大,卻收拾得井井有條。土炕上放著一床有些破舊但很干凈的棉被。他給我倒了一碗熱水,熱氣升騰,模糊了我的視線。在這異鄉的夜晚,這份溫暖的善意顯得尤為珍貴。我和老人隨意地聊著天,得知他的孩子們都去了城里,只剩下他,在守著老房子和這片土地。

夜深了,窗外的月光越發皎潔,透過窗子灑進屋里,屋子一片銀白。我躺在炕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睡。依稀間,又回到操場上追逐嬉戲,在教室里爭論一道難題,還因為一個蘋果,吃得忘乎所以……夢醒來,天,已經亮了。

清晨的村子,被一層薄霧籠罩著,宛若一幅淡墨山水畫卷。我走出屋子,看到老人正在院子里忙碌。他在喂雞。一群毛茸茸的小雞圍在他腳邊嘰嘰喳喳,在演奏著一闕歡快的晨曲。看到我,老人笑了,說:“睡得咋樣?初到生地,怕是沒睡好吧?”

“哪能呢,”我的臉騰地紅了,訕訕地笑著,去了屋外溪邊洗了把臉。

吃完早餐,我悄悄在碗下壓了點錢,便告別了老人。

我沿著村子的小路,挨家挨戶地詢問,得到的都是搖頭和不知。有的人甚至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仿佛我是一個天外來客。但我沒有放棄,心中始終抱著一絲希望,也許在某個角落里,就能找到那個依稀熟悉的身影。

隨著太陽漸漸升高,霧氣慢慢散去,村子里也熱鬧了起來。孩子們在巷子里嬉笑玩耍,婦女在河邊洗衣聊天,男人則扛著農具走向田間,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而美好,卻唯獨少了我要尋找的那個身影。

村子的盡頭,有一座小廟,墻壁斑駁,看起來有些年頭了。廟前有一棵老槐樹,枝葉繁茂。我站在槐樹下,感受著那片清涼。

這時,一陣悠揚的笛聲傳來,清脆悅耳,在這寧靜的山間回蕩。那熟悉的旋律,瞬間讓我心跳加速——是安琪嗎?曾記得,安琪吹得一手好笛,在校園的樹下、路邊、籃球場,她那悠揚的笛聲總是讓我陶醉癡迷。

我順著笛聲跑過去去,卻見一個少年,正坐在不遠處的一塊石頭上,緩緩吹奏著竹笛。

待他一曲吹罷,我禮貌地向他打聽謝安琪的名字。少年抬起頭,竟是撒尿時遇見的那個少年。

“怎么,還沒有找到人嗎?”頓了一下,他說:“我就說嘛,村里沒有這個人。不過,這附近還有好多村子,你可以先去那兒問問。”說完,他熱心地給我指了指方向。

“需要我做什么嗎?”

“不需要。”

我謝過少年,順著他指的方向,向著下一個未知的村莊走去,心中對重逢的期待,如同山間漸漸升起的炊煙,裊裊不絕。——我清楚地知道,我尋找的不僅僅是我的同學謝安琪,我尋找的,還有那段念念不忘的美好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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