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格有害論

1.

我的身體里住著許多個自己。每一個“我”都有一個技能,但就像彩蛋機一樣, 我永遠不知道下一個出現的人格會給我制造怎樣的驚喜。我的其中一個人格第一次出現時,是在我大學畢業后不久。

我是一個普通的上班族。大學畢業后子承父業順利進入了一家事業單位工作。這應該是讓人羨慕的工作了,除了福利待遇尚且不錯之外,單就工作穩定這一條就讓大多數人削尖了腦袋往里擠。

但我一直很討厭朝九晚五的單調生活,總想自己搞出點名堂讓別人瞧瞧。可無奈實在沒什么能力,也只能一天一天混著日子。

但是,很快我的人生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我發現了自己不同于常人的地方。這天,我正在巷子里走著,不知從哪兒飛出一只球來,眼看就向著這邊砸了過來。我緊張地閉上了眼睛,扭過了頭。比起臉面,我更愿意舍棄自己本就不聰明的后腦勺。

就在我縮著脖子等待后腦挨上一下的那刻,我突然感到全身像過電般劇烈抖動,緊接著身體迅速挪動,躲開球落下來的位置。球砸在了地上。我看著地上的球,打了一個激靈,上前開始用雙腳顛起球來。

只見球在我的雙腳間上下翻飛,隨后我用膝蓋一個上頂,球便被頂上了天空,待落下后又穩穩地停在我的胸前。我又讓球自由地在自己的胸前旋轉,球轉了一會兒,再用肩將球往上一顛,球再次向上面飛去。在這個空當,我來了個360度轉圈,一圈兒過后,球正好落下,穩穩地被我的右腳接住。

就這樣,我完美地運球能力吸引了附近體校正在踢球的學生們。大家聚攏過來,紛紛為我鼓掌。其中,就有體校足球隊的教練,他也是國家丙級球隊的助理教練,專門為國家挖掘足球人才。這名教練拍了拍我的肩膀,露出滿意的笑容。此時,我又是一個激靈,仿佛出竅的靈魂回到了軀體。

我看著很多人圍在四周,為我鼓掌。教練舉起掛在脖子上的工作證,簡單做了自我介紹。“小伙子,不錯啊,是個人才”。就這樣我稀里糊涂進入了國家丙級球隊,并作為先鋒代表球隊首發。

比賽前,我拽著教練的胳膊不放,哭天抹淚指天發誓自己不會踢球。“教練,我發誓我要是騙您,您就讓我卷鋪蓋滾蛋。” 可惜,我的話教練沒有當回事。

比賽開始了,地方臺對這場球賽進行了實況轉播。賽前,我緊張地連膝蓋都在打顫。我隱約記得小時候爸爸帶著自己去看過足球比賽,但那也僅是一場大學之間的友誼賽。我甚至連比賽規則都還搞不清楚。我在心中祈禱那個會踢球的自己快些出現。就在這時, 我又是一個激靈,腎上激素飆升,會踢球的人格出現了,此時的我看著擺在兩隊之間的那顆足球,雙腳立刻有了動起來的沖動。

開球了,場上的激烈拼殺和場外振奮人心的吶喊聲使這場球賽瞬時燃了起來。只聽實況轉播的主持人對現場做著解說:“現在球到了受人矚目的新人那里,到底會怎樣呢?球傳過去了”。伴隨著主持人的解說,場上的我接過了隊友傳過來的球。本等著作為主力前鋒的我一記射門絕殺,帶領球隊首先突破零,但沒想到我卻讓足球在自己的兩腳間傳來傳去,隨后又是我的看家本領:胸部運球。場外的解說還在繼續:“真是太不一般了,這個顛球真是出神入化啊。”

盡管解說如此說,場上我的隊友卻是急的不行。“你倒是快傳啊”?,不知是誰喊了一句,接著有人從我腳下奪過球去,向著球門跑走了。我想追過去,可惜腳下一滑,一個趔趄摔在地上,被攝像頭捕了個正著。

比賽結束了,在球員休息室,教練舉著食指在我的臉前狠狠地晃了晃,終究沒說出一個字來。我沒有欺騙教練,但教練讓我卷鋪蓋滾蛋了。

就這樣,我黯然離開了足球隊,原來的工作也丟了。我拿著自己的球衣,狠狠地將它扔進了垃圾桶。都說沒有什么煩惱是一杯酒解決不了的,如果有就再來一杯。我約上自己的狐朋狗友,決定來個一醉方休。

2.

在酒桌上,我一杯接一杯地喝著悶酒。想著自己丟了工作不說,還丟了大臉,心中的郁悶不言而喻。看著我面前的酒桌上東倒西歪的空酒瓶,朋友叫來了飯館為食客助興的表演藝人。朋友將表演藝人手中的話筒遞給了我,并點了一首搖滾風的歌曲。他慫恿我獻唱一首,想讓我通過唱歌的方式,將心中的不快發泄出來。

可是,我從小性格就內向,是個能往旁邊站絕不往中間擠的主兒。現在讓我站在眾人面前唱歌,即使是酒精上頭,現在也清醒了大半。看著臺下的人都盯著自己,等待我高歌一曲,我的緊張感使自己再一次腎上腺激素飆升。又是一機靈。我的第三個人格出現了,這是個會玩樂器的人格。我抄起表演藝人身上的吉他,抱在了自己懷中。只見我靈巧的十指在琴弦上上下翻飛,一段出神入化的吉他solo被我完美的呈現給眾人。

一曲演完,飯店大堂里先是一片安靜,沒有人進食,也沒有人說話。大家都被我的這段吉他演繹震撼到了。5秒過后,觀眾一起起立,大廳里響起了掌聲和歡呼聲。有人將我的表演用手機拍了下來并傳到了網上。這下我出名了,我的社交賬號上的粉絲一夜間漲了不少粉,成了小有名氣的網紅。

反正也失業了,現在我在網上也有了一席之地,我想何不利用自己的人氣直播掙錢?于是,我的直播首秀就在大張旗鼓的宣傳攻勢下準備隆重開演。但不論我怎么在大腦中呼喚,對著鏡子自我催眠,我的具有音樂才能的人格就像成心看我笑話一樣,故意躲了起來。可是,箭在弦上不能不發。直播預告打出去了,電腦的另一方,坐著上千名等我表演的粉絲們。

沒辦法,我只能硬著頭皮上了。起先彈幕還不停地有人刷著禮物,字幕一水兒的“期待”,到后來就變成了“滾”、“騙子”、“垃圾”等不堪入目地憤怒字眼。鏡頭前的我混亂地甩著頭,毫無章法地亂彈一氣,結果在網上被群嘲的夠嗆。第二天,一條網絡熱搜便出現了,題目為:某“準”網紅利用合成視頻欺騙粉絲,視頻直播自爆真實水平。是自我炒作還是精神錯亂?無解。下面貼上了我在飯館里彈吉他的視頻和我直播時的視頻,兩個視頻形成鮮明對比,有人質疑自我炒作,我被冠以“騙子”的罵名。

這下好了,我的直播處女作就在一片群嘲中夭折了。那段時間,我頹廢地躲在家里,連門兒都不敢出。成天就做一件事,將自己埋在沙發里,肚子上放著一盤油炸土豆片。油膩的右手抓起一把土豆片,一股腦兒送進嘴里,碎渣兒掉在脖子和肩膀上,誰去管啊。我望著天花板,想著自己讓人哭笑不得的人生遭遇。

躺了幾天,我終于在極大的空虛趨勢下坐了起來,身上的土豆渣兒隨著我的起身掉了滿地。我瞟了一眼手機,上面的幾個未接來電是我媽打來的。自從得知我把鐵飯碗弄丟后,我爸就不再和我說話了。地上一片狼藉。我起身去洗手間洗了把臉,在家窩了十來天后,我終于決定出門吃個正經飯。

3.

我家樓下有一排小飯館兒,其中有一家特別火。據說這家店之所以這么火全靠了祖傳的食譜秘方。老一輩兒的人都知道這家店在這一片已經開了數十年了,他們家的祖傳秘方每代只傳一人,靠著這秘方,籠絡了大批愛好美食的食客慕名而來,飯店老板靠著這家店賺了個盆滿缽滿。但店火了,來店刺探秘方的同行也跟著多了起來。

我走進店里,找了個偏僻角落的位置坐了下來。我將戴在頭上的棒球帽往下壓了壓,生怕有人認出我來。但顯然我是多慮了,周圍的食客眼里只有美食,有人喝酒有人白話有人大快朵頤,除了服務員,沒人正眼瞧我一下。老實講,這種感覺真好。自從經歷了網上的聲討后,我終于活回了正常人。

我點過菜后,伸了個懶腰,全身放松了下來。我靠著墻無聊地邊等菜邊看著周圍的食客,在我后面那桌坐著兩人,他們的對話傳入了我的耳朵。由于這家店食客很多,店里的桌椅擺得特別密集,幾乎成了人挨人、背靠背。盡管后面兩人壓低了聲音,我還是將他們的對話一字不落的聽了進去。

“嘗出來了嗎?” 其中一個中年男子看著旁邊的那位年紀稍輕一點的男人,語氣里有些焦急。

“嗯... 我再嘗嘗” 年輕人吧唧著嘴,聽起來像是在細細品味。

我假裝尋找服務員的樣子,往后瞟了幾眼。我看到他們的餐桌上擺滿了菜,即便是兩個成年男子,這些菜也點得太多了。年輕一點的男人邊吃還邊在紙上寫著什么。

“你到底吃出來什么沒?我看你光顧著吃了,我叫你來可不是為了請你吃飯的。” 中年男人催促道。“這個我再吃幾口,他們家菜果然好吃啊。” “行啦,我不是讓你夸他們家的,配方給我寫出來,要不老子開了你”。中年男子忽然提高了音量。

年輕男子趕緊做了個捂嘴的動作,向四周看了看,示意中年男子小點聲。“老板,您別著急啊。您想啊,要是這么容易就吃出來還輪得到咱們啊。” 年輕男人顯然有點委屈。

原來是這家店的競爭對手,跑這兒來竊取情報來了。這兩人沉默了,只有咀嚼的聲音。突然,中年男子惡狠狠地來了一句:“媽的,干脆把他綁了,我就不信在命面前,他還能留著那配方。” 他們說的正是這家店的當家人。

“老板,這可是犯法的。您可別沖動啊。” “呸,我都TM快揭不開鍋了還管他犯不犯法?客人都跑他們家來了,你讓我看著自家店就這么黃了?” 這個被人叫老板的人看來也是走投無路了,“那我干脆來個魚死網破。”

好家伙,這是要弄出人命來啊。我心里一陣緊張,不行,我得換張桌子坐。可是我看了看周圍,沒有一張桌子空著,而門口還站著很多等著叫號的客人。我起身往洗手間走去,走到這兩人身邊的時候,眼睛不由自主地瞟了一眼中年男人。一臉兇相,看來是個狠角色啊,我心里又是一緊。我得離他們遠點兒,萬一被他們盯上,再來個引火上身可就麻煩了。

可怕什么來什么,就在我瞟向中年男子的時候,卻發現他正用惡狠狠地眼神瞪著我。難道他們知道我聽到他們的談話啦?這可不得了了,我冷汗從后脊梁冒了出來。突然,我感到頭腦眩暈,大腦一片空白,感覺就像前幾次那樣,莫非......?

待我回過神時,我的桌子上杯盤狼藉,桌上已經擺滿數道菜肴。我感到肚子一陣撐脹,正是剛吃飽的樣子。我的右手握著一根鉛筆,手下面是一張寫滿字的紙,用的紙正是每張桌上讓客人點單用的餐單背面。紙上寫滿了各種食材和調料的名字,有的我認識,有的我不認識。

我腦子還是有點沉,但隱約記得一些大腦空白的后發生的事兒:我把這家店的招牌菜都點了一遍,邊吃邊記下了每道菜的食譜。我知道我的新人格出現了,這個人格顯然擁有神之舌的能力,能嘗出每道菜的配方。我手下的這張紙看來就是能決定這家店命脈的生死令了。

周圍的客人已經沒有高峰時那么多了,我發現走過的服務員都會朝我看,有的向我點點頭。也對,一個人吃這么一桌子菜,難怪服務員會對我好奇。完蛋.... 我突然想起我可沒有能付得起這么多飯錢的資本。更讓我糟心的是,后面那兩男人還坐在哪兒,有種我不動他們不動的感覺。難不成被他們看出什么來了?

此刻我真是坐也不是起也不是。我緊緊地攥著這張紙,現在只能這么辦了。我叫來了服務生,托他幫忙叫一下這家店的老板。“先生,我們老板不在店里,您有什么事兒就跟我講吧。” 服務員看著我桌子上的菜,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這事兒你做不了主,還是麻煩你把老板請出來吧。” 聽了我的話,我身后的那兩個男人湊了過來,也對,他們不是也要找這家店的老板嘛。

“先生,我都跟您說了,我們老板不在店里。您有什么需求或是覺得菜不好吃您提出來,我們想辦法解決。” 一個經理模樣的人此時也過來了,他雖然講話的語氣溫和,但臉上卻有點鄙夷,估計是看出我的窘迫,正在琢磨如何對付這個想要賴賬的顧客吧。

我見他沒有要去請老板的意思,將手里的紙一撕兩半兒,把其中一半兒遞給了經理,“麻煩您把這半張紙給老板,他自會出來見我的。” 經理接過我遞過去的這半張紙,看了看上面的字,沒有再猶豫向后廚走去。

不多一會兒,經理出來了。他走到我的面前,這次明顯客氣了不少:“勞駕您移步后廚,我們老板在等您。” 說完,便領著我走向里面。我走了幾步,又返身走到坐我后面的那兩位男子身邊,把剩下的半張紙遞給了中年男人。我故意讓經理看到我做的這件事,才和他一起走向了后廚。

這家店的老板看上去四十出頭,可能是事業有成意氣風發,我不得不承認他看起來比我年輕倜儻的多。他坐在那張寬大的老板椅上,沒有半句客套,開門見山地問我:“說吧,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說真的我沒想過這個問題,就是這頓飯錢我付不起,想讓老板請我這頓飯。

“我... 您能不能...” 我有些不好意思,將手在兜兒上蹭了蹭,想說飯錢能不能先賒著。可還沒等我將后半句說出口,這個老板又開口了:“想要錢是吧,沒問題。但你得先告訴我你是怎么知道這幾道菜的秘方的?” 怎么知道的?當然是我吃出來的。不對,確切的說,是我的其中一個擁有神之舌的人格吃出來的。

不過比起這個,老板的話倒是給我提了個醒。我想到最近遇到的這些糟心事,丟了臉不說,連鐵飯碗也給丟了。現在我連房租都快交不起了,干脆趁此機會敲點兒錢出來。“錢... 錢你能給我多少?” 我壯著膽子問他。老板聽了我的話,從辦公桌的抽屜里拿出一摞錢扔在了桌子上。我看著桌上的錢,眼里冒出了綠光。我盡力克制著自己想要抓錢的手,故意擺出一副不稀罕的表情:“這么點兒錢您就想打發我拉?您也知道這秘方的價值吧。”?

老板看了看我,又扔出一摞錢來。我迫不及待地伸手就要抓錢,老板卻擋住了我。“除了你還有誰知道這些秘方?” 老板問我。“您放心,規矩我懂。我拿了你的錢,自然不會讓你難辦。” “是嗎?我怎么聽說你把秘方給了別人。”老板說完,往門外瞟了一眼。“我給他們的只有半張紙,另外半張不是讓人遞給您了嘛。”?

“你說得是他倆吧”,老板話一說完,幾個五大三粗的壯漢將兩個耷拉著腦袋的男人提了進來。我一眼便認出這倆人正是坐在我后面那兩個男人。他們臉上都掛了彩,顯然是被人教訓過了。在這群壯漢中間,那兩個男人早就沒有之前那股要綁架別人的狠勁兒,靠在一起瑟瑟發抖。其中一個抬頭看到是我,哭喪著臉指著我對老板說:“老板,您放過我們吧。我們壓根兒就不認識他。他給我們的紙我們根本沒看,就被您手下給拿走了。您行行好,就放了我們吧。”

“走?你們今天是走不了了。”老板向著一個壯漢使了個眼色,壯漢便心領神會向我撲了過來。?好在我反應神速,一個轉身躲開了壯漢的餓虎撲食,可我也被堵在了窗邊兒。想從門走出去看來是不可能了,好在這里是二樓,我沒有多想,順著窗戶便跳了下去。雖然摔得有點懵,但好在還能動。我一瘸一拐往人多的地方挪,我知道那個老板不會輕易放過我的。

能開這么大的飯店,老板肯定是個狠角色。看來這次我是觸了霉頭。但不容我多想,那幾個壯漢果然向我追了過來。我拖著摔傷的瘸腿,和壯漢展開了你追我逃的戲劇情節。現在我多想趕快變出個運動型人格,最好是個跑步冠軍或是散打高手。可惜,我還是我,那個一無是處的我。這些該死的人格,每一個有用的,真是害死我了。

我像只沒頭蒼蠅,只顧得亂跑,可瘸腿兒的終究跑不過四肢發達的,我最終還是被逮了個正著,被押上了一輛黑色的小客車。車向著城外駛去,我心中這叫一個后悔。本來只想賴一頓飯錢,沒成想這回把自己的小命也給搭上了。“大哥,你們饒了我這回成不?” 我被一左一右兩個大漢夾在中間,其中一個大漢看了我一眼對著手機像他們的老板報告情況。他講完電話我就知道這次我是在劫難逃了。

車停在一片郊區的爛尾樓前,在這個城市生活了這么多年,我還真不知道還有這片鳥不拉屎的地方。真是個解決麻煩的好地方啊。我被推下了車,身上的手機早就被他們搜走了。沒想到,在當今這個法治社會,我還能遇到這種事兒?我被踹翻在地上,也顧不上身上的疼了,我還不知道等著我的是怎么個死法。算了,還是給我個痛快吧。一想到我再也見不到父母、朋友了,而我還這么年輕,不由地悲從中來,我突然放聲嚎啕大哭起來。綁架我的這幾個壯漢被我這么一嚎嚇了一跳,有點手足無措。

我突然發現自己還不是一無是處,我天生就有個大嗓門。我越哭越起勁兒,在這片兒寂靜的荒地上如一聲聲炸雷崛地而起。“你們是誰?” 正在我哭得快要背過氣兒時,從爛尾樓里走出一群穿著黑衣服的人,其中有幾個手里拿著槍,槍口指向了我們的方向。? ? ?

4.?

就在這撥兒人的身后又走出一撥兒人,是幾個外國人。其中兩個外國人手里提著兩只黑色皮箱。看起來這兩撥兒人是在這里交易什么, 正好被我們碰上了。這里果然是犯罪者的天堂。

“What's happened? ” 其中一個為首的外國人問道。這下不光我傻眼了,就連把我綁過來的那幾個壯漢也老實了,對方三下五除二把我們幾個捆了個結實。我心里暗暗叫苦,沒出狼窩不說,又掉進了虎穴。跪在地上的那幾個兇神惡煞的大漢此時都低著頭,趴在地上不敢動彈。其中一個大漢平時囂張慣了,剛開始還想反抗一下,但當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他的腦袋的時候,他才懂得什么叫人外有人。

“大哥,這幾個人怎么處理?” 那個被稱為大哥的人看了一臉發懵的外國人,又看了看我們,指了指后面不遠處的一片樹林。他的手下心領神會,駕輕就熟地將剛才最橫的那個大漢拉入了樹林深處。“砰!” 樹林深處傳來一聲槍響,緊接著是一群烏鴉撲棱棱地扇動著翅膀,叫著四散飛向了天空。

緊接著,又一個壯漢被拉入了樹林。這個壯漢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求饒著,可窮兇極惡的歹徒可不比這些看場子的小混混,他們明白只要有一絲大意,就可能把自己送進警察局。面對這一幕,一向膽小的我連膝蓋都在打顫。馬上就該到我了,我的命今天就算交代在這里了。我像小雞子一樣被人提了起來,我渾身發軟,站都站不起來了,只能被架著,拖向小樹林。突然,我身體又是一陣電流穿過大腦,那種再熟悉不過的感覺又上身了。我的第五個人格現身了。

“Mr. Hu, We probably should stop our trade immediately. I will touch you later.” 那個為首的老外見此情況,對中方的老大說了這么一句。但這邊明顯沒有聽懂他的話,“你跟他說讓他等一下,等解決了這幾個人我們再交易。”中方老大對手下說著。幾個手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推脫著讓同伴去翻譯。最終,其中一個手下對著那幫老外蹦出幾個詞兒來, 邊說邊比比劃著。

“You stand, we biu biu. ” 邊說他邊用手比劃著槍的模樣,指著我說。“I said....” 老外剛想開口,我搶先開口了:“大哥,他們想中止這筆交易,那個老外剛才說以后再聯系你。”?這個中方老大沒想到我會這么稱呼他,但看我聽得懂外語,對著那個拽著我的手下做了個停止的手勢。

“你會外語?你跟他們說交易不能中止,我們這次的貨不會讓他們失望。” 聽了中方老大這么說,他其中一個手下上前對他低聲說:“大哥,這小子不能留著。他知道太多會壞事的。”?聽了他的話,那個被稱作大哥的人猶豫了。我的命現在攥在他們手上,我趕緊向他們表著忠心:“大哥我會外語,我能幫你談成這筆生意。再說你們這么多人,我縱使有翻天的本事,也逃不過您的五指山啊。”

聽我這么說,那個老大制止了他手下拽著我衣領的手,對我揮了揮手,示意我去跟那幫外國走私商交易。在我的幫助下,雙方不僅成功達成交易,還建立了“長期合作”關系。送走那幫老外后,那個大哥拍了拍我的肩膀,不無賞識地對我說:“以后你就跟著我干。” 經他這么一拍,我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我陰差陽錯進入了這個組織,雖然暫時保住一命,但我可從沒想過要去干犯法的事。雖然組織的老大讓我跟著他,但我畢竟是個半路出家,他讓人隨時跟在我的左右,以便監視我的一舉一動。

而我卻身在曹營心在漢,隨時伺機逃跑。怎奈這幫人看我看得太緊,一直沒有給我逃跑的機會。就這樣我和他們同吃同住,而我需要做的就是幫他們做點文件工作。這個涉黑組織老大的野心真不小,早就盯上了海外地下市場這塊兒肥缺。被我撞見的那次是他們第一次和外國走私團伙合作,組織沒有會外語的人才,這才讓我撿了個漏兒。

但我那個會外語的人格不是你想叫他出來他就能隨時出來的。這可苦了我了,這個人格出現,我就只能邊拿著手機翻譯軟件邊翻譯。雖然費了點時間,但還能應付過去。可要是讓我當面去和外國人談生意,我肯定會原形畢露。不過好在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會緊張個不行,我那個人格就會被我激發出來。

逐漸的,我也掌握了一些掌控這些副人格的技巧。我發現當我緊張,腎上激素上升時,最容易激發我的副人格出現。而每一個副人格的出現都會依據當時的情況,恰當表現出我需要的才能。但是,一想到將我逼入如今這個境地的罪魁禍首正是這些看似有著特殊才能的副人格,我就恨不得將自己碎尸萬段。

就這樣,一晃我也在這個組織里呆了快半年了,而先前還緊盯我不放的那些手下也對我放松了不少。可是,我想逃離這個組織的心可是一天都沒有變。終于,機會來了。我被允許和其他幾人一起外出去銀行的營業廳向境外匯一筆錢。

終于走出牢籠,看到久違的人群,我感到無比心安。這半年里,我在組織的監視下和家人只聯系過一次,謊稱自己是去別的城市工作了,好讓他們放心。

我們很快就辦完事了,再找不到報警的機會我又要回到那個被囚禁的地方。我不停地看著手表,同伴已經招呼我回去了。我心里急得不行,那個囚禁我的地方是個陌生的郊區,具體地址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傳遞有價值的消息出去?就在我急火攻心之際,我突然腦袋一沉,我的副人格出現了。

5.?

這次又是個新的人格,當我再次清醒的時候,我置身在廁所的隔間里,手里拿著一幅畫。確切的說是在紙的正反兩面都畫上了畫。畫的一面正是我被囚禁的地方。所在的建筑物和周圍的環境都被準確地畫了進去,而畫的背面是這個組織成員的畫像,包括那個大哥和他手下幾名骨干分子。畫像畫得實在是太寫實了,我不禁在心里夸起自己來。

“哐哐哐”,廁所的門被人用力敲著,外面傳來熟悉的聲音。“你小子上完沒有,別磨蹭了,我們該回去了。” 我被人催促著,低頭看了看手里的畫,在畫的右下角寫下了“110”三個數字。

“好了,好了....” 我將畫塞進褲兜兒,邊整理著褲子邊走出了廁所。“你呀,真是懶驢上磨屎尿多,都要上車了,你小子偏要上廁所。” 聽了對方的話,我似乎對剛才發生的事有了點印象。太好了,這個會畫畫的人格出現的實在太是時候了。

我磨磨蹭蹭地跟在同伴后面,伺機將手里那張畫傳遞出去。就在我們將要離開營業廳時,我終于看準時機將畫悄悄塞進了和我擦肩而過的營業廳工作人員的手里。也許是我足夠幸運,遇上個穩重的營業員。在她低頭看向手上被我塞進去的紙后,回頭看了看我。我向她動了動嘴,口型是:報警。

“本市通報一條重要新聞,就在昨日下午,我市公安部門打掉一個涉黑團伙,涉案金額高達......” 電視里傳來播報員的聲音,我被成功解救了出來。事實上,警察早就盯上了這個團伙,正在悄悄搜集有效證據。只是這個組織的老大太狡猾了,經常神龍見尾不見首,警察一直沒有找到他的老巢。這次,警察借助我畫的圖和組織骨干成員的畫像,終于將他們一網打盡。

盡管我曾幫這個組織做過事,但并不是出于我的本意,何況我這次算是為警局立下了大功,他們決定不對我進行起訴。我被帶進警察局刑偵隊的審訊室。刑偵大隊一隊的支隊長親自審訊我。他還算親切,看出我的緊張,將一杯新沏的茶放在了我的面前。

警察都會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我拿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剛感覺好一點,支隊長的話又再一次讓我緊張起來。“感覺好點了吧。那就說說吧,將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們。” 旁邊一個對著電腦敲著字的小警察做著記錄。

我一五一十將在組織這半年來所知道的全部內幕竹筒倒豆子一股腦兒講了出來,這成為了給這個組織定罪的關鍵證據之一。筆錄做完后,我終于被允許回家了,但警察要求我要隨叫隨到,并作為證人出庭作證。

我翼翼答應了下來,心里暫時松了口氣。很久都沒有回家了,我心里長草,恨不得長出一對兒翅膀飛回去。我一邊回著頭與支隊長和他的同事告別,一邊快速往外走,正和要進來的一個警察撞了個滿懷。被我撞到的是位女警察,懷里包了一摞兒文件,這一撞,文件散落了一地。

女警察尖利的聲音響了起來:“你怎么回事啊,走路不看前面。” 我蹲在地上,撿著散落在地上的材料并向她道歉。地上的這些文件中有幾張尸體的特寫照片,其中一張照片上是一個人體裸露的后背,上面有三道大約五厘米的傷口,而另一張照片上顯示的是這個人腹部的正面照片,可以看到上面散布著三個紅點。

6.

我被這些略有些恐怖的照片嚇得一機靈,我感到一陣惡心和眩暈。突然,我一個激靈,來了,來了,那個感覺又來了。

“你可真行啊”, 支隊長用力地拍了我的肩膀一下:“我們這個案子一直懸而未決,好家伙竟然讓你給破獲了。” 說完,他給我豎起了大拇指。我經他這么一拍,一個機靈回過神來。由于是在審訊室里,剛才我破案的過程被全程記錄進監視器中。

看著支隊長嘴巴咧到了后腦勺,樂不可支的樣子,我謊稱要重新整理下自己的推理,看是否還存在漏洞,請求支隊長調出了我解析案情時的視頻錄像。只見視頻中的我和幾個警察坐在一起,一邊看著手里的資料,一邊和他們探討著案情。支隊長一一向我介紹著這幾個警察的身份,有這個案子的法醫、現場刑偵人員,還有物證分析人員。

畫面中的我時而獨自思索,時而翻閱著案宗,最后得出了如下結論:

“該案件的被害者是死于刀具自殺。首先我們來說一下死者身上的傷口情況,如果有什么說錯的地方,還麻煩周法醫給我指正。” 說完我看了看坐在旁邊的女法醫,繼續說道:“死者背上有傷口三處,混雜著青紫色并沾滿了血跡。從尸體的僵硬程度看,從死亡到發現應在12個小時以上。瞳孔擴散,角膜有輕度混濁,閉眼的狀態下,在這個季節應死了15-17個小時。所以由此推測的死亡時間為案發前一天晚上的8點到10點之間。從現場刑偵人員出警記錄來看,第一現場發現的墊于死者身下的器械墊上有約2升的血跡,血跡證實為死者本人的。” 說完,我再次看向周法醫。

周法醫聽了我的話點了點頭,做了個繼續的手勢。“尸體腹部皮下出血點共有三處,背部有紡錘形刺傷。致命傷在死者肝臟,從出血量來看,應為刺破肝動脈流血過多死亡。刺傷后,死者沒有立刻死亡,血液慢慢從身體流出。”?

我看著視頻中的自己有條不紊地分析著案情,大量的專業術語從“我”的嘴里蹦出來,要不是知道我有著與別人不同的地方,我簡直不敢相信這會是自己可以說出來的話。看樣子,我體內又分化出了新的人格,這已經是我的第7個人格了,而這個人格具有的才能是“推理”。

“兇器應為寬厚尖銳的刀具,刀側一刃成鋸齒狀。所以結合兩點來看,我判斷死者真正的死因是因為刀刺后失血過多而死。而結合現場勘察來看,并沒有在第一案發地發現兇器,故判斷在發現死者之前,有人搶先一步到過案發現場并取走了兇器。而我之所以判斷為自殺,而是基于一下幾點。1. 在死者的死亡時間內,經監控顯示并沒有人出入這棟獨棟平房。2. 死者身上的皮下出口為刀刺入的出口,與背上入口位置相對照后,不難發現三個地方完美重合。顯然是死者將兇器固定在某一位置后,背向兇器倒在上面所致。而如果是人為刺傷,則不會呈現如此有規則的相同型創傷.......”

最終在我的幫助下,警方找到了死者的一個朋友,經這個朋友的交代,證實了我的推理,死者是偽裝成他殺的自殺,目的是為了騙保。原來,死者生前欠下一大筆債務,為了不連累家人,他從電視劇獲得啟發,與朋友密謀制造了這起騙保案件。他答應朋友會分給他一筆錢,但要他在死者死后去現場回收兇器。

其實,警方在案發現場發現了類似泥土的物質,死者是用其將刀具固定在地上,并在上面拴上一根繩子,而在繩子的中間綁上石塊,懸吊在死者死時旁邊墻上的天窗上,另一端拴在死者手邊的橫桿上。死者自殺后,并沒有馬上死亡,他用盡最后力氣,解開了橫桿上的繩子,石塊因為重力往下吊墜,并帶動了固定刀具的泥土塊,連帶將刀具拔出死者體內,并最終和石塊一起掉在了屋后的草叢中。最后,死者的朋友只需在房后回收這些刀具即可。

這起案件真相大白,我也因此一戰成名。連續立了兩個大功,我被警察局破格收為編外人員,輔助警方辦案。說也奇怪,我自從為警察做事后,人生就如開了掛般。我就像和體內的各種人格達成共識一般,他們總是在我需要的時候出現,并利用各自的才能幫我破獲案件。

7.

在一起綁架案中,綁匪因為我卓絕的顛球表演吸引了注意力,讓特警抓住破綻,綁匪被擊斃,人質被成功解救;

在一起黑客入侵的案件中,犯罪者不僅精通編程,還是個音樂發燒友,愛好各種彈奏類樂器。他將系統代碼編成一首歌,通過網絡植入各大國家機關網站。而要破解這支代碼的關鍵是要完整寫出他經過變調處理的歌譜。而這時,我具有音樂才能的人格便發揮了極大的作用;

在一起謀殺案中,犯罪者巧妙運用一種市面上極其罕見的食材“現天草”進行殺人。這種草叫草而不是草,其實是一種蔬菜,但用其做菜的人卻很少。因為現天草被美食圈稱為蔬菜界的河豚。當人吃入未經處理的現天草后,會暫時出現昏厥現象。如果此時將人置身在陽光下,現天草在人的體內會釋放一種毒素,食入者如果沒有得到及時救助,很可能因此中毒身亡。但在尸檢時,由于現天草的外觀和芹菜極其相似,且只能檢驗出死者曾出現暫時性神經昏厥,不能檢測出中毒,故很難查明死者真正的死因。怎料我體內擁有神之舌的人格是個急性子,他破案心切,當下嘗了一口死者死前食用過的食物,雖然吃出了此中的玄機,但也因此被送去醫院洗胃,險些為此丟了小命;

在一起跨國詐騙案件中,我體內會外語的人格和境外警察合作,成功打掉了一個詐騙涉及金額高達上億元的詐騙團伙。

而我體內的具有破案才能人格更是接連破獲了好幾起奇案、難案。有了這些功績,我不僅因此光榮地成為了警察隊伍中的一員,更屢次被提拔。我被尊為最年輕的刑偵專家,并獲得年度十佳杰出人物之一,這可是給予各行業為國家、社會做出杰出貢獻的人才最高的榮譽和肯定。

8.

就在我人生逐進佳境,如日中天之時,我卻因為一個案件犯了難。這是一起特大盜竊案件,受害對象是本市最大銀行的金庫。但犯罪者顯然技勝一籌,堪稱完美犯罪,沒有留下絲毫破綻。這起案件受到了國家特別的關注,限令警察局必須在最短時間內破案。

這可使警局上下全體犯了難。這起案件的犯罪手法過于獨特,且罪犯有強大的反偵察能力。就更糟糕的是,在接下來的短短一個月內,又有兩家大銀行的金庫被盜。幸運的是,就在第四起金庫被劫案件發生后,一名被襲擊的銀行護衛員經過緊急搶救,從死亡線上被拉了回來。他看到了罪犯的長相。

警察局根據目擊證人的口供請來畫像專家準備畫像。可就在此時,我體內會畫畫的人格開始蠢蠢欲動起來。當我拿著自己親手根據目擊證詞畫出的精準人物畫像時,所有在場的人都傻了眼。原來畫上的人正是我自己。

突然,我腦海出現了一幕幕銀行失竊案犯罪現場的畫面。犯下這起大案的罪魁禍首正是我自己。準確地說,是我體內的又一個新的人格。該人格擅長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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