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多,附近中學下晚自習的鈴聲隱隱約約地傳過來,不疾不徐地響過三遍后,白安知道敵軍還有五分鐘到達戰場。
? 便利店門口的風鈴輕輕地晃,撞出一陣脆脆的響,穿著校服的饑腸轆轆的中學生結伴嬉鬧著推門進來,熱狗、面包、蛋糕、熱氣騰騰的關東煮,保溫箱里的暖手的熱奶茶,這里是學生放課后的天堂,誰都拒絕不了這里食物的香氣和暖融融的燈光。
? 現在已經是冬天了,門外就是寒風肆虐的夜,正是年輕的身體渴望食物的時候,甜的咸的,熱的燙的,不管是什么,好像放學之后來吃幾口,整個人就好像又重新活過來了一樣,渾身上下又充滿了面對繁重學業的勇氣。
? 今天徐子千來得挺晚,學生那段高峰過了他才姍姍來遲,風鈴急促地響兩聲,白安就知道徐子千來了。
?推門的少年個子很高,得少許彎腰才能避免頭撞上門框,他頭發剃得極短,像是頭皮上長了一層薄薄的青苔,瓊鼻星目,眉毛像是刀劈斧砍般棱角分明,襯得那一雙眼睛更神采奕奕,尖峭的下巴配上兩片薄唇,一切俊朗得剛剛好。
? “安姐還有東西吃么?”
?徐子千大剌剌地單肩掛著書包,搓搓凍僵的雙手。
? “關東煮沒啦,但是那邊還有面包什么的,你要喝東西么,還有奶茶和咖啡。”
?白安伸手碰了一下少年紅紅的耳朵,冰涼的觸感傳到指尖。
? 白安是這家便利店的店員,跟徐子千認識還是她剛上班一個月左右的事。
?那天傍晚店里有點事要白安出去辦,白安騎著電動車出門的時候卻在路邊遇見一只蹣跚的小奶貓,白安把電動車一停就去追貓了,想不到奶貓突然不瘸了,蹦跶兩下還能小跑。追著追著白安就拐進路邊的巷子里了,進了巷子白安就懵了,眼前的情景讓白安懷疑是在拍電視劇,一群社會青年打扮的小伙子聚在一起,仔細看才看明白是好幾個人圍著中間一個要開涮。
? “那個……我貓跑過去了,我過一下,拿了貓我就走。”白安有點尷尬地打破殺氣騰騰的氛圍。
? 那堆小伙兒沉默著給白安讓了道,白安不敢抬頭看,垂著頭默默挪過去。 ? ?說時遲那時快,被圍在中間的那位紅發少年抓住這個空檔突然身子一閃沖出包圍,邁開兩條長腿就往外跑,后頭一群人反應過來也邊罵娘邊追。
?白安愣了一下,她覺得那紅發少年頭發飛起來跟一火炬似的,真有意思,但是下一秒白安就高興不起來了,因為那紅毛長腿一伸就跨上了她的電動車,一陣風一樣地跑了,留下一堆跳著腳的小痞子在街邊破口大罵。
? “你他媽是不是跟徐子千那王八犢子一伙的!”五大三粗的小伙子一身燒烤味,回身氣急敗壞地質問懵在原地的白安。
? “我不認識他啊!我就是來撿貓的。”
? “別胡說八道,你貓呢!”
? “我貓……對啊我貓呢!”
? 白安環顧四周,哪里有什么貓,她頓時感到絕望,丟了電動車,還沒撿著貓,要辦的事還沒辦,星座運勢上的水逆果然是真的。
? 還好手機錢包在身上,但白安還是委屈地簡直要落淚,崩潰,她皺著一張臉,在包里翻翻翻,翻出一個硬幣坐公交,坐在靠窗的位置,白安看著這座迷宮一樣的城市,感嘆入世不易,社會險惡,怎么現在什么樣的事兒都有呢,這不是飛來橫禍這是什么,那個大火炬、紅毛丹,都不知道現在騎著她的車子去哪亡命天涯去了。
? 那天等到天黑白安才回到店里,一臉愁怨地下了公交車,卻看見自己的電動車很顯眼地停在便利店正門口,再看一眼便利店的玻璃墻,紅發少年正叉著腿坐在窗邊的座位上大口吃泡面。
? 少年咬斷面條,抬頭對上白安的目光,嘴角一揚。
? 這樣的相遇方式,簡直是奇遇。
? 紅毛叫徐子千,十七歲,那時是暑假,他在隔壁的發廊打工,做洗頭小弟。白安想起隔壁頭發分別染成赤橙黃綠青藍紫的店員,早上為了宣傳店里還要每天早起在門口跳操,排好隊圍著附近街區跑一圈,跟一群葫蘆娃一樣,怪不得這么眼熟。
? “人家為什么要打你啊?”
? “男人打架無非就是三個原因,錢,女人,面子。”徐子千一只胳膊撐桌面上,托著腮看白安整理貨架上的商品。
? “你是因為哪一個?”白安轉頭看他。
? “你猜。”徐子千突然咧嘴笑了,眼睛彎彎的,好一個沒心沒肺的笑容。
? 假期里徐子千偶爾來便利店吃吃零食偷偷懶,抱怨今天客人多煩人,偶爾趴在桌上打盹,偶爾話很少,坐在窗邊上發呆,轉眼開學了,白安再見到徐子千的時候差點認不出來,火一樣的紅頭發已經剪掉了,只剩下靠近頭皮新長出來黑色的一截,顯得人格外的精神,校服,書包,水杯,學生黨標配。
? “今天怎么來這么晚啊?”白安幫徐子千加熱一個三明治。
? “別提了,我們班主任非要留下我談話,車轱轆話來回說,不疼不癢,不過這樣也挺好,我來得晚了人都走了,我就能單獨跟你多說兩句話。”
? “徐子千你明年就高考啦,你就好好聽話吧。”
? “我倒是想聽話,誰管我呀……哎,安姐,我有件事求你。”徐子千突然一副可憐兮兮的小模樣。
? “干嘛……”白安覺得不妙。
? “你能給我開一次家長會么?”
? “啊?!” ? ?白安心里一萬個拒絕,這事兒怎么說也說不通,都快上大學的人了,怎么還想讓人代開家長會這么幼稚的招兒。
? “不不不不行!你現在是在人生的關鍵時刻,我可擔不起這責任!”
? “我求你了,安姐你要不去就真沒人去了,我爸媽根本不會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我這爹不疼娘不愛的孩子我還能找誰,我們班主任說了,這回要是再沒人來給我開家長會,他就要把我的問題報給學校……”徐子千垂著眼捏著手里的三明治,一臉頹樣,“其實我的問題也不是什么問題,就是沒人管我唄,學校能有什么辦法,但是有些事真的,何必去較真呢。” ? ?
?“你讓我再想想……”
? 在白安的印象里,徐子千確實是過得很自由,從來沒聽說過他家有門禁,從來沒聽他說過他的父母怎樣參與他的生活,可能這孩子有自己的故事吧,白安心里一軟,終究還是答應了。
? 家長會那天晚上白安化了一個很老氣的妝,為了凸顯自己的成熟還穿了一雙高跟的靴子,她今天的角色是白安從國外留學歸來的姐姐。
?白安知道徐子千不是什么聽話的好學生,但是不開家長會她也想不到白安在學校問題這么多,上課睡覺吃東西玩手機,無故曠課,多次逃課,在上課時間出校門,頂撞校領導,參與打架斗毆……家長會結束以后白安被老師留下來談話,從徐子千的課堂表現談到生活紀律,從身體健康談到心理問題,從學習成績談到業余愛好……班主任對徐子千忍太久了,渴望這樣一個傾訴的出口也太久太久,今天總算來了個姐姐,趕緊一吐為快。
? 從教學樓出來的時候外面已經是漫天飛雪,其他的學生家長都走了,白安一個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已經有積雪的校園里。 ? ?徐子千班主任說徐子千的狀態很不對勁,都這個時候了連最皮的學生都緊張起來備戰高考了,而徐子千還是整天得過且過,吊兒郎當,這樣下去很危險。
? “這樣下去很危險……”白安喃喃自語著,在冷風中瑟瑟發抖。
? “是挺危險的。”
?熟悉的嗓音不知道從哪冒出來。 ? ?白安回頭,看見徐子千撐一把傘站在風雪里。
? “地上多滑啊你還穿這么高的鞋子,傘你拿著,來吧我背你。”
?徐子千把傘遞給白安,在她面前蹲下來。 ? ?雪更大了,狂裹挾著飛雪從白安耳邊呼嘯而過,白安稀里糊涂地伏在徐子千寬闊的后背上,被少年馱著穿過偌大的校園。
? “老師今天說了!你很不在狀態!”大風天說話全靠喊。
? “我只是不在他的狀態里,我在我自己的狀態里!”
? “你的狀態是個什么狀態?”
? “喜歡你的狀態。”
? 風從遙遠的地方來,掠過白安的耳畔,打得人的耳朵生疼。
? “啊?!你說的什么我聽不清!”
? “你猜!”
? 人的感情真的很神奇,沒有規律去摸索,沒有公式去計算,喜歡到底是在那一刻正式發酵而成的,究竟是熱咖啡加燈光加你的笑等于喜歡,還是大雪加冷風加你的體溫等于喜歡,不得而知,還是最初隔著玻璃墻的匆匆一眼,就已經開始喜歡了也說不定。
? 徐子千最近往便利店來得頻繁,有時候上課時間也過來,翻過學校的高墻,就為了來喝一杯咖啡。
? “我太困了,我必須得過來喝杯咖啡才能繼續上課。”徐子千耍賴一樣嚷嚷。
? “你們老師說了,馬上就要進入沖刺階段了,你不要再找理由偷懶了。”
?白安覺得好氣又好笑,一米八幾的人,有時候幼稚得跟一巨嬰一樣。
? “安姐我今天上課實在太想你了,不來看你一眼我真的覺得自己要活不下去了,所以我就來了。”
? “安姐你缺對象么,上高中那種。”
? “安姐我一看見你我覺得我就喪失了一切斗志,就想什么都不干,就這么跟你待著。”
? 徐子千頻繁地來,話說得也越來越不加掩飾,連負責進貨的小哥都能看出這孩子喜歡白安。 ? ?白安真不知道該怎么辦,也不能怎么辦。 ? ?
?這天晚上下了晚自習徐子千又屁顛屁顛地來了,該吃的吃了,該喝的喝了,趴桌子上側著臉一直看白安,累了就閉眼瞇一會,一會醒了接著盯柜臺。
? “徐子千你該回家了。”白安心累。
? “你們不是二十四小時便利店么?”
? “我們設座位是為了讓買東西的人吃點東西方便和休息的,你也不能從這睡一晚吧。” ? ?
?“沒關系我可以一直買東西一直吃。”
? 白安嘆一口氣,這么著真不是辦法。
? “徐子千我們談談,”白安從柜臺里邊出來,坐徐子千旁邊,“你明年夏天就高考了你知道嗎?”
? “知道啊。”
?徐子千還是趴在桌上的狀態,索性閉著眼睛,懶洋洋地搭話,燈光落在他的臉上,細密的睫毛投下翅膀一樣的影子。
? 白安看著旁邊的少年,臉上明朗俊秀的線條,安逸的不設防的表情,青春真好,隨隨便便一個靜止的時刻,都輕易的像一幅畫一樣的好看。
?突然那翅膀一樣的影子微不可聞地翕動,然后像斑斕的蝴蝶降落在花朵,晨光里的白鴿振翅高飛,徐子千張開眼睛,一對亮晶晶的瞳仁。
? “別來了,”白安說,“你以后都別來了吧。”
? “別呀。”徐子千本來還覺得白安在開玩笑,但察覺到到她言語表情里那一絲堅定,徐子千的笑緩緩地收起來。
? “我能厚顏無恥地問問你每天往便利店來的目的,是我嗎?如果是因為我,以后就別來了吧,”白安看黑漆漆的被夜色滲透的窗外,不看他,“你不學習,不努力,不爭取,我不知道如果沒有我你會不會也是這樣,可是現在你所有墮落的理由全壓在我身上,我覺得你在拿你的幼稚綁架我的責任心,利用我解放你的負罪感,我不知道我說的你能不能懂,我想說的就是你長點心吧,以后別來了。”
? 徐子千走了,沒什么表情,沒有什么憤怒的,失落的,或是傷心的表現,伸個懶腰,像是安穩地睡了一覺,拎起書包,推門出去,門上的風鈴清脆的響兩聲,然后門重新合上,里面是熱氣,門外是冷風。
? 不遠處學校的上課鈴下課鈴照常響起,早中晚還是有好多學生來店里嘰嘰喳喳地買東西,但其中沒有徐子千,他有好好上課么,有沒有艱澀地啃著那些書本,有沒有覺得班里給他講題的女生還不錯,有沒有覺得便利店的食物其實也沒那么好吃。
? “哎這兩天那小子怎么不來了,你傷人家心了?”晚上一起值夜班的王哥也發現幾天不見徐子千了。
? “沒有,估計是知道該學習了。”
? “可拉倒吧,”來送飲料的小哥接話,“我剛去那邊網吧送飲料,看見那小子打游戲呢,白安你的魅力還是不如游戲啊。”
? “什么?!哪間網吧?”
? “就路口那間啊,哎你哪去?”
? 白安沒來得及穿羽絨服就出門了,外面冰冷的空氣一下灌進她的身體里,白安小跑著進了網吧,一眼就看見徐子千懶懶散散地靠在椅子上。
? “你出來。”白安走到他身邊,徐子千的表情有些愕然。
? “你怎么穿著店里頭的衣服就出來了,也不套件羽絨服,瘋啦?”徐子千出去就脫下自己的外套往白安身上套。
? “我不穿!”白安退兩步,“徐子千你想什么呢,你知道你自己是誰你該干什么么,你知道你現在這么揪著自己可勁兒造會有什么后果么!”
? “安姐……”
? “你是不是覺得你爸媽都不管你我憑什么管你,我也納悶我憑什么管你,我真瘋了。” ? ?
?“白安。”徐子千伸手攬住白安,一個用力就把她帶進懷里,“我錯了……我真知道錯了,你別往下說了。”
? “你不是說,或許沒有你我也是這樣,我只是把你當成讓自己墮落的理由,我就試試,我是不是真有那么墮落,可是我發現這兩天過得真挺沒勁的,我沒干什么壞事,就是家里沒人,我不想回家,我就找個人多的地兒看個電影。”
? 徐子千的體溫隔著衣服傳過來,白安聽著他略有沙啞的聲音,突然就泄了氣。
? “給!”
?隔天早晨徐子千跟買早點同學一塊來,扔給白安一件校服外套。
? “給我干嘛?”
? “下午三點,籃球場有我的比賽,高中最后一場了,你去吧,讓王哥替你一會兒,你穿這個進去沒人攔你。”
? “我不去……”
? “你去吧安姐,打完這場球我就好好學習,真的,我高考之前我都不來了,你就去看看我吧,給我加加油。”
? “那你把校服給我你穿什么啊?”
? “那你別管,我當你答應了啊,下午見!”徐子千左手面包右手豆漿跟個傻子一樣蹦蹦跳跳地走了。
? 真是冤家,白安看看手里那件明顯大的校服,青白相間的運動款,多少年沒穿了,竟然有點心動。
? 下午的時候白安穿著徐子千的校服竟然真的就這么進校門了,白安心想這什么鬼學校校服套在身上跟袍子一樣竟然都讓進。
? 學校果然就是青春的氣息撲面而來,不諳世事的少男少女嬉鬧著匆匆走過,一張書桌就構成了全世界,厚厚的書本里藏著多少白日夢,這時候的世界很狹窄,但是卻很安全。
? 白安找到籃球館的時候籃球賽已經開始了,看臺上三三兩兩坐著看球的學生,白安找了個角落坐著,找那些在場上跳躍奔跑的男生中徐子千是哪一個。 ? ?徐子千別看平時是個沒正形的小痞子,但是在籃球場絕對閃閃發光,帶球,傳球,上籃,籃球在空中旋轉著仿佛中了籃筐的魔,最后穿過籃筐落下來,看臺上男生女生大聲歡呼。
? 籃球落地的砰砰聲,球鞋與地板摩擦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力量,汗水,中場快節奏的音樂,看臺上的尖叫吶喊,白安穿著校服有種穿越了的感覺,她又變成了班里那個坐在窗邊位置的女生,不怎么愛說話,成績不怎么好,看起來每天都很認真努力的樣子,其實總在偷偷看小說,大把時間用在憧憬與暗戀上,徐子千就是班上那種壞小子,勇于挑戰常規,挑戰秩序,天不怕地不怕,永遠在犯錯誤,很強大很酷。
? 徐子千發現了白安,他抹一把額頭上的汗,笑得有點憨。
? “我帥么?”球賽結束徐子千湊到白安身邊一臉小得意地問。
? “也就那樣吧。”
? “你夸夸我!”
? “帥帥帥!”白安把校服還給徐子千。
? 上課鈴聲響起來,徐子千接過校服一臉復雜地看著白安。
? “看我干嘛,上課去啊!”
? “你好好上班,我夏天考完再去,我騎車子過便利店的時候會隔著玻璃看你的。”
? 其實你一點也不酷,一點也不強大,也不是無所畏懼,不是毫不在乎,你那么柔軟,那么孤單,那么畏縮,那么羸弱,白安想。
? “加油啊。”她沖徐子千擺擺手。
? 不記得賣出了多少份關東煮,那熱氣騰騰的香味彌漫了好幾個月,放熱飲的保溫箱在有一天被擦干凈收起來,送飲料的小哥送來成箱的雪糕,學生們又熙攘地擠在冰柜旁邊。
? 終于六月過去,暑假開始,店里的生意進入淡季。
?百無聊賴地驅趕著室內的蒼蠅,每天給窗臺的綠植噴水,下雨天收留跑來避雨的貓,聽說臺風會來,聽說房價又要漲,早就盤算換工作也一直沒換,早就聽說他會來。
? 也一直沒來。
? 白安就要二十五歲了,進入和這個世界繼續拉扯的第二十五年,還算年輕吧,還有繼續拉扯的資本。她買來幾條金魚,慶祝自己又老了一歲,捏起一點魚食撒在水面上,金魚就晃著大肚子來吃。
? “白安啊,今天來個新人,暑假打工的,你帶帶他。”超市老板來招呼了白安一聲。
? 門口的風鈴急促地響兩聲,有人推門進來,白安歪頭越過超市老板去看,徐子千穿了超市制服,規規矩矩站在那里,他逆著光,笑得很好看。
? “安姐安姐我報了本市的大學。” ? ?
? “嗯……”
? “安姐安姐你看我是不是比以前有點成熟男人的感覺。”
? “是嗎?”
? “安姐這里允許員工之間談戀愛嗎?”
? “不能。”
? “安姐這兒老板真的又兇又摳!”
? “他是我爸……”
? “安姐安姐……”
? “上班不讓聊天。”
? “哦。” ? ? ? ?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