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巾垂落如素絹,褶皺里浮著檀香。那氣味不是香,是她的影子在呼吸。濕漉漉的柔軟裹挾著未名的溫度,仿佛一滴水珠懸于葉尖,欲墜未墜——“本來面目,只在當下。”她留下的褶皺,恰似無常的偈語,教人凝視時頓悟:存在本無定形,不過是因緣聚合的幻影。
床單平鋪如雪原,每一道折痕都是她輾轉的軌跡。“色即是空”,可這空里偏偏生出千萬種色相。月光菩薩的靜默浸透了棉紗,汗漬、體溫、夜半的囈語,皆化作無聲的經文。你問:“何為真實?”答曰:“床單上未干的露,晨光里未散的霧。”
枕上蜷曲的發絲,像一道未解的公案。以拂塵掃心塵,她卻以青絲纏眾生。一縷烏黑,兩處糾纏,分明是執,卻成了破執的契機。如《碧巖錄》所言:“大死一番,再活現成。”發絲若斷,香氣未散;香氣若散,執念未滅。原來,愛不在答案,而在問的剎那。
絨熊端坐如古佛,紐扣的眼映著虛空。它不言不語,卻比萬卷語錄更近禪心。你抱它入眠,你擁它垂淚,它只是受著,如大地受著雨露雷霆。這“不二法門”,原來說破便是:她的玩具,你的佛陀,本是一體兩面。
最后你環顧四壁,忽覺滿室皆是她,滿室皆非她。女子留香,原是同一種示現。香非香,發非發,浴巾不過三尺棉紗。突覺:“青青翠竹,盡是法身。”原來她從未離去,只是化作了三千世界的相——你見床單是床單,她見床單是恒河沙;你數發絲如數妄念,她落發絲如落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