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給李慧介紹了個男朋友,兩人見過一面后,李慧就不想再見面了。這個人叫張浩,個子瘦小,尖嘴猴腮,不是李慧理想中的如意郎君。
師傅是個急性子人,第二天就來到李慧跟前,親熱的幫李慧捻掉落在肩頭上的一根頭發,李慧知道師傅在跟她套近乎。師傅的業余愛好跟一般女人不同,一般女人不是喜歡打個麻將,就是喜歡跳個廣場舞,或者唱個歌什么的。師傅的業余愛好是當紅娘,都上癮了。走在路上,看見單獨走路的年輕人,恨不得跑上去問人家需要不需要她幫著介紹對象。
師傅說,我說慧呀,張浩對你很滿意。
李慧看出來了,師傅急于促成這段姻緣。她低著頭,思忖著怎樣跟師傅說,既不傷師傅的面子,還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師傅偏巧是個快人快語,見不得李慧磨嘰,恨不得在李慧背上拍一巴掌,把李慧想說的話給拍出來。師傅等了半天也沒等到李慧開口,她急呀,心里說,李慧耶,成不成你給個痛快話吧。
李慧張開嘴,正要說話,卻讓師傅搶了先,師傅說,張浩是長得貧氣了點,可是單位好呀,現在是年輕,等過幾年發福了,臉就長圓了,男人一般是越長越好看呢。
好吧,李慧在心里想,師傅人不錯,就給師傅一個面子,等見了張浩的面,自己親口跟他說清楚,兩個人不合適,免得把師傅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李慧咽口唾沫,艱難地說,師傅你安排吧。
這就對了,這才是你的性格,干脆利落嘛。師傅拍拍李慧的肩膀,夸獎道。我讓張浩聯系你,你等著電話。師傅說完高興地走了。
張浩的電話很快就來了,問李慧,你愛看電影嗎?李慧心想,反正是最后一次見面,怎樣都行。就說,還可以吧。張浩就約定星期三晚上七點,在工人文化宮門口見面。
兩人如約見了面,張浩先到,手里拿著兩份爆米花,看見李慧就笑了,笑起來露出尖尖的牙齒,更加的像老鼠。李慧矜持的跟張浩點點頭,兩個人相跟著走進電影院。
電影是什么內容,李慧沒看進去,她的心思全在怎樣跟張浩說分手這件事情上了。
李慧自己都不知道,她在一口接一口的吃爆米花,那神情,仿佛在跟誰賭著一口氣,在拿爆米花撒氣,張浩看李慧爆米花吃的差不多了,就不聲不響地出去又買了一包,還買了兩瓶礦泉水,進來李慧剛好把爆米花吃完,他擰開一瓶水,默默地遞給李慧。直到電影結束,李慧也沒找到合適的機會說分手。
從電影院出來,李慧看看手表,在心里說,等下一定要說,再不說,今天就白來了,明天看見師傅怎么辦?張浩看見李慧看表,以為李慧怕時間晚了回家父母批評,就提出來送李慧回家,李慧欣然同意,想著在路上一定要把話說出來。
李慧表面上看起來大大咧咧,其實她是個害羞的人,只所以遲遲沒說出口,是因為這是她第一次跟男孩約會,不知道該怎樣開口拒絕。電影院到李慧家只有三站路,兩個人也沒坐車,走著路。一路上,張浩沒有過多的詢問李慧的情況,而是一直做著自我介紹,三站路一晃就到了。
直到兩個人揮手說拜拜,不合適三個字,李慧到底也沒說出口來。
張浩頻頻的約李慧出來,李慧沒理由不赴約,誰讓她不把話給人家說清楚呢。見的次數多了,李慧慢慢對張浩有了好感,張浩話不多,不是夸夸奇談的那類人,跟張浩在一起,李慧感覺心里很踏實。張浩那張尖嘴猴腮臉,似乎圓潤了不少。
兩個人交往了一年,結婚就被提到了議事日程。一說到結婚,李慧卻高興不起來,她對張浩只是好感,沒有心動,一個人對一個人沒有過心動,走進婚姻會不會是一潭死水。
兩個人結果還是走進了婚姻。
婚后,李慧好像變了一個人。婚前,李慧一直是短頭發,像個假小子,走路邁著大步,還有點外八字。有一天兩個人聊天,張浩說,沒認識你之前,我找女朋友有個標準,臉蛋可以不漂亮,但是必須是長頭發,遇見你之后,才發現,找女朋友的那些條條框框,是閉門造車。言下之意是,李慧雖然不是他理想中的女人,可是,短頭發也有另外的魅力,他愛的是李慧這個人,不是愛那些附加條件。
李慧很感動,嘴上沒說,在心里頭做了個決定,為了張浩,她從此開始蓄發,女為悅己者容嘛。她自己也許沒意識到,張口閉口的必是張浩,張浩說,今天有雨,讓我帶上雨傘,張浩說,今天要降溫,讓我多穿點衣服。有時候剛巧被言中了,李慧就會很自豪地說,看,還是張浩說的準吧?
李慧的公公婆婆說河南話,李慧就跟著學,張浩說,沒必要非跟他們說河南話,你還是說你比較順口的話吧。李慧說,不行,跟他們說一樣的語言親切,說明我真正融入到這個家了。
不久,李慧就懷孕了,張浩每天接送她上下班,有人寵著,李慧嬌滴滴的,說話聲音也溫柔了很多,有時候都嗲了。同事有點不習慣,她說話的時候,就故意抱著胳膊,喊著,都起雞皮疙瘩了。
懷孕后的李慧,身子懶了,一屁股坐下來就不想動。別人不好說什么,師傅才不管,批評她,你也動一動,別老坐著,將來好生。李慧不服氣的翻個白眼。不想動也就罷了,她還時常摸著肚子,說是給小孩按摩,一副驕傲地神情,師傅說她,你別這付樣子行不行,搞得好像誰沒懷過孩子,就你有。李慧一點也不給師傅面子,一邊摸著肚子,一邊說,哼!誰想摸還沒有,咋地。
李慧孕期因為運動量不夠,肚子疼了三天三夜也沒生下來孩子,醫生說,孩子在肚子里缺氧,再不剖腹產,恐怕會出現危險。手術是早上做的,出手術室麻藥還沒退去,同病房的準媽媽,看見李慧是自己走著出去的,卻是被推著回來了,臉色煞白,頭發披散著耷拉在推車外,就跟死人差不多。聯想到自己到時候也是這副模樣,嚇得當天晚上就要回家去住。
吊瓶是在手術室里掛上的,回到病房一直也沒拔掉,手術后一直需要消炎,吊瓶就日夜工作著。當天晚上,宮縮加上傷口疼,李慧一晚上也沒睡踏實,沒睡踏實的還有陪床張浩,張浩在李慧床旁邊支了一張躺椅,李慧只要一有疼痛,就要抓住張浩,李慧也不管抓到的是張浩哪里,只是圖個順手,有時候是胳膊,有時候是臉,有時候是肚子,她的疼痛有多厲害,抓張浩的手勁就有多大,疼的張浩呲牙咧嘴,也不敢吭聲,只有忍氣吞聲的份。
吊瓶一直掛了三天,李慧全身除了頭能動,其他部位都不能動,出院的時候,后腦勺上的頭發被磨得結成了一個疙瘩,滿月后,張浩幫李慧洗頭,后腦勺上的頭發疙瘩怎么都梳不開,張浩說,干脆把頭發剪短算了。
李慧一把用手護住頭部,說,好不容易才留到肩膀上,堅決不剪。張浩心里很高興,知道李慧這是為他在蓄長發。忙說,不剪咱們就不剪。張浩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幫李慧剪掉了結成一疙瘩的頭發,眼眶都濕潤了。
李慧的頭發從懷孕起,就開始留,也許是孕激素的作用,頭發茁壯成長。月子里,營養好,頭發烏黑發亮,她的頭發屬于比較粗,比較黑的類型,摸在手里,像絲一樣光滑,像綢緞一樣柔軟。張浩說,今后洗頭的活就交給我了,誰也不許和我爭。
等到閨女一歲多,能夠坐自行車了,張浩就帶著她娘倆在街上風馳電掣的瘋,閨女坐橫粱上,媳婦坐行李架上,他不讓李慧把頭發扎起來,說會傷到頭發,披散開來對頭發有好處。他心里是想,當他的自行車飛馳起來,李慧的頭發就會被風吹得漂起來,這樣的背影,不知道要迷倒多少男人。男人嘛,多少都會有虛榮心。
仿佛是一夜之間,忽然流行起同學聚會。李慧的初中同學打電話給李慧,說是同學聚會,問她想不想去。李慧下意識說,等下我問問張浩。李慧跟張浩一說,張浩說,去,為什么不去,到時候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讓你們同學都看看,你現在過得是多么的幸福。
十幾年沒見,大家見了面很是親熱。坐在李慧左手邊的是她的同桌許強。許強上學那會兒是個倒蛋鬼,老是給李慧做惡作劇,不是給她書包里放毛毛蟲,就是給她板凳上放釘子,李慧恨透了許強。沒想到許強現在很有出息,這頓飯就是許強做東。
許強看見李慧,眼睛都有點發直,原來的假小子,現在變成了風姿綽約的少婦,披肩長發,化著淡妝,一看就是生活幸福,婚姻美滿。
許強在飯桌上表現的溫文爾雅,話很少。看見李慧不怎么動筷子,就幫著她夾菜,夾過后,舉著筷子說,我是用公筷夾的,講究衛生,人人有責。李慧抿嘴笑了,心里說,就你貧嘴。李慧是有小潔癖,不喜歡別人用自己的筷子給她夾菜,不喜歡別人用手給她拿食物,許強這么貼心,她心里不由一動。
許強裝作不經意地問,李慧,你的電話號碼我還沒有。李慧是個大大咧咧的人,立馬掏出手機,問明許強的號碼,就撥了過去。電話通了,李慧掐斷,說,好了,咱倆的電話互相有了,以后有事好聯系。
過了半個月,許強來電話,說,李慧,上次你也沒吃好,這次我單獨請你。李慧說,單獨請就免了,以后有機會同學一起聚,熱鬧。
許強在電話里干笑了幾聲,說,看來老同學不想賞臉,說明瞧不起我呀。我知道有人叫我暴發戶,可是有誰知道我的艱難。
許強這樣一說,李慧不好拒絕,就說,要不然叫上王芳,何軍一起,小范圍聚,行不行?
許強在電話里沉默了一會,說,難道你這么怕跟我單獨在一起,我是老虎嗎?會吃了你。
李慧被許強逼到了墻角,只好答應了。
李慧沒給張浩說,是許強單獨請她,說是一大幫同學又鬧著聚會,張浩隨口說,不是剛聚過嗎?怎么又聚。李慧說,是王芳鬧著再聚,說上次沒聚好。張浩也就是順嘴那么一說,他知道李慧跟他是初戀,同學中不存在前任問題,想去就去吧。
李慧來到許強約定吃飯的地方,一看,原來是一家五星級酒店。她心想,不就是同學在一起吃個飯嘛,用得著上這么高級的酒店?莫非許強真的是錢多的沒處可花了。
門迎問明李慧的身份,領著李慧來到餐廳包間門口,輕輕地叩門,許強在里面說,請進!
許強看見李慧按時赴約,很激動,表面上強裝鎮定,幫李慧掛好衣服和包,拉開椅子,做個請的手勢,李慧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許強如今這么彬彬有禮,我都有點不適應。
許強要了正宗的法國紅葡萄酒,他一邊斟酒,一邊說,女士多喝點紅酒,養顏。李慧平常偶爾也喝紅酒,喝洋酒還是第一次。她神經有點大條,也沒多想,接過許強遞過來的酒杯,一揚脖子一飲而盡。許強笑著說,這才是初中時代的李慧,豪爽,義氣。
兩個人聊得很是盡興,許強說,你知道嗎?初中那會我其實喜歡你。李慧不信,你那個時候老欺負我,知道我怕蟲子,偏拿蟲子嚇唬我,我都被嚇怕了,晩上老做噩夢,說床上有好多蟲子在爬,我媽開始還幫我找,后來就說我是在做夢,說我打擾了她睡覺,打我屁股。許強說,你是不了解男孩的心理,越是喜歡女孩子,越是怕女孩子看透。女孩子不理他吧,又失落,為了引起女孩子注意,就做惡作劇。有點打是親,罵是愛的意思。
李慧不置可否的笑了,說,那都是小孩子用的把戲,聽起來蠻有趣的。許強看定了李慧的眼睛,說,我是個感情專一的人,初中起,直到今天,你一直都在我心中。
許強如今事業有成,風度翩翩,能被他這種才貌雙全的人惦記,李慧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李慧知道,她其實是個相貌平平,才能平平的女人,不知道是哪點吸引了許強。
李慧謙虛地說,謝謝老同學的厚愛,我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女人,走在大街上,連個回頭率都沒有,你別逗我了。
兩個人喝了兩瓶紅酒,紅酒的后勁挺大,兩個人都有點醉醺醺,許強借酒蓋臉,過來跟李慧坐在一起,把手環在李慧腰上,李慧裝做不知道。她頭腦其實是清醒的,想到張浩并不是她理想中的丈夫,她對張浩從來沒有過心動,一個女人一生中沒有對男人動過心,是不是很悲哀。
后來,李慧在許強的引導下,乘電梯來到了許強早就安排好的房間。
夜深了,李慧還沒回家,張浩有點擔心,想打個電話詢問一下,又怕被李慧的同學嘲笑。誰知道李慧這一晚并沒有回家,李慧第一次夜不歸宿。
早上,李慧直接從酒店去上班,在班上給張浩打了一個電話,說昨晚喝多了,現在還頭疼欲裂呢,跟王芳晚上就住在酒店了。掛了電話,李慧想給王芳打個電話,兩人通個氣,萬一張浩問起來別穿幫了。結果這個電話也沒打,她怕打了這個電話會此地無銀三百兩。
晩上回到家,李慧格外的勤快,做飯刷鍋,不讓張浩插手,還把灶臺,水池子仔細清洗了一遍。張浩夸她,同學聚會好呀,能讓老婆變勤快,看來今后的同學聚會要多多參加。李慧低著頭拖地抹桌,她臉紅心跳,難道張浩看出來什么了?
還好,張浩后來再沒提同學聚會的事。李慧躺在床上,張浩在旁邊呼嚕連天,一副太平盛世景象。李慧卻睡不踏實,自從那一夜之后,許強就人間蒸發了,沒有一個電話。李慧的心直往下沉,她不愿意深想,也不敢深想。什么一往情深,其實就是一種情結,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得到了也不過爾爾,總算給自己有了一個交代,這大概就是男人的心態。
李慧左思右想,她跟許強這一頁徹底的翻過去了,就算是吃了一只蒼蠅,惡心是自己找的,怨不得別人。可是自己的日子還要過,她不想讓張浩蒙在鼓里,張浩雖然沒讓她心動過,可是讓她踏實。
李慧決定跟張浩坦白。
張浩聽了,臉一會白,一會青,把拳頭攥的嘎巴響,他本來就口拙,嘴唇蠕動著,就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李慧看張浩這樣痛苦,心如刀割,事到如今,悔恨已是與事無補,就狠了心說,你如果心里的坎過不去,咱們離婚吧。我是過錯方,我愿意凈身出戶。
李慧拉著行李箱回到了娘家。
母親以為李慧跟張浩吵架了,住幾天氣消了,或者張浩來接,就會回去。過了幾天,發現李慧的神情有點不對,眼睛發呆,頭發也不打理,亂糟糟的披散著。原先愛說愛笑,笑起來嘎嘎響,一付沒心沒肺模樣。現在回到家就睡覺,叫吃飯總說在外面吃過了,一看就是哄人,明顯的是沒吃飯,人都瘦了,兩只眼睛掉坑里了。
母親背著李慧去找張浩,她還沒開口,女婿就哭了,越哭越委屈,抽抽嗒嗒跟她講了事情原委,說他只所以同意離婚,是想著李慧和許強是青梅竹馬,情投意合,就成全他倆。
李慧的精神狀態越來越差,上班時間多數是發呆,也不說話。師傅開始不了解情況,敲著桌子批評李慧,哎!上班時間,打起精神來好不好,好像被霜打了茄子似的。說過幾次,也沒效果。師傅介紹過連她自己都記不清有多少對姻緣,有人一吵架就找她這個紅娘說理,師傅每天很忙碌,給這家剛滅完火,另一家又起火了,她這個紅娘,很多時候其實是消防員角色。
李慧和張浩是她用來消防時候的滅火器,你們要臉不要臉,看看人家李慧和張浩,小日子過得多么和美,有打架的時間,還不如到李慧家取經呢。
師傅給張浩打電話,張浩照例哭訴了他的無奈和委屈,聽到李慧跟人發生了一夜情,師傅手中的電話差點掉到地上,她腦補了李慧的言行舉止,怎么也把兩者之間掛不上鉤。
師傅親自把李慧送回娘家,跟李慧媽手拉著手,只是一味的嘆息。李慧呆呆地坐在沙發上,看起來靈魂出竅的模樣。嫂子,李慧精神狀態不對,還是帶到醫院檢查一下。師傅拍拍李慧媽的手背,說。
李慧媽看瞞不住了,就打電話叫兒子回來,兒子李鵬沒聽完就炸了,給包里揣了把刀,找許強去了。
許強正在跟員工談話,李鵬一腳踹開門,前臺跟在李鵬后面,跟許強解釋,許總,這個人攔也攔不住,就闖進來了。許強看來人眉眼跟李慧有幾分相似,心里知道,該來的還是來了。于是揮手讓員工和前臺退去。
李鵬把包往許強面前桌子上一扔,里面的刀跟桌面撞擊發出哐啷一聲響,李鵬說,我以為許強是個小混混,原來是個成功人士嘛!
許強冷冷地看著李鵬,上學的時候,他們見過面,他記得李鵬,不知道李鵬是否還記得他?
許強也沒叫李鵬哥,不能太殷勤,否則會讓對方認為自己是心虛了。
我妹妹不能讓你白欺負了,你說,該怎么辦?李鵬瞪著眼睛說。
你說什么?我聽不懂。許強裝胡涂。
你再說一遍!李鵬指著許強的鼻子說。
你叫李慧來對質嘛。許強開始耍無賴。
李鵬抽出刀,架在許強脖子上,咬牙切齒地說,我這一刀下去,為社會可是除了一害。
許強還嘴硬,說,我們都是成年人了,自己做什么應該心里有數吧?
李鵬用刀在許強脖子上劃了一下,一股血順著許強的脖子流了下來,許強其實是個見血就暈的人,閉上眼睛,硬撐著。
表面上再如何的裝堅持,身子卻不配合,有點發軟。
哥,你說咋辦吧。許強終于支撐不住了,說。
拿五十萬,作為我妹妹的精神補償。李鵬說。
你這是獅子大開口嘛!許強說。兩個人經過討價還價,最后二十萬成交。許強當場給財務部打電話,讓拿二十萬現金過來。
李慧媽帶著李慧去看精神科,幾項測試做下來,竟然有嚴重的抑郁癥,癔癥,必須住院治療。母親不相信李慧的病會這么嚴重,想跟李慧商量,眼見李慧眼神呆滯,面無表情,只好長嘆一聲,為李慧辦了入院手續。
進到病房,換好病號服,醫生建議把頭發剪短,一來好清洗,二來安全。李慧聽見要剪掉她長及屁股上的頭發,狂躁起來,手在空中揮舞著,醫務人員根本就近不了身。
醫生給護士使個眼色,護士出去,再進來,手里舉著一支針,幾個人趁李慧不注意,七手八腳的迅速把她按倒,一針鎮靜劑推進了她屁股里。
李慧醒來,她的長發不見了,恢復了她留了二十多年的短發。
李慧站在裝了防護網的窗戶跟前,望著外面,外面有醫生匆匆走過。這里不讓家屬陪同,幾點起床,幾點吃藥,幾點吃飯,都由護工幫助。每天吃過早飯,吃過藥,由護士,護工領著,到體能室去訓練,七八個人一組,排著隊,前面一個護士領頭,中間是病員,一個護士在隊伍外面,負責突發事件處置,最后由另一個護士斷后,一根長繩子,由兩頭的護士牽著,病員在中間用手拉著,就像幼兒園小朋友做游戲,一個緊跟著一個,朝前走。由于剛吃過藥,情緒都處于可控制階段,一個個眼神呆滯,臉上掛著純凈的笑容,聽話的排著隊朝體能室走。
走到門口,護士收了繩子,病員一個一個規規矩矩的走進門,李慧前面一個女病友,抬起腳,又放下來,忽然對著門框吃的一笑,護士見怪不怪,也不催促,那人笑過后,仿佛完成了什么儀式,這才進了門。
兩個月后,李慧媽接到醫院電話,說李慧的病情穩定了,家屬可以接回家了,在家里有親情陪伴,恢復的快。
李慧媽見到李慧, 差點沒嚎啕大哭,李慧臉色黃腫,行動遲緩,看見她咧著嘴笑了,那笑比哭還凄慘。李慧媽去醫生辦公室詢問,醫生說,抗精神類藥物都有副作用,發胖,行動遲緩,都是正常反應,回家后,藥量減少,癥狀慢慢就緩解了。
醫生跟李慧媽交代,李慧這種情況,要讓她接觸社會,回家后陪著多散步。
李慧媽記住了醫生的囑咐,吃過飯就拉著李慧到外面走走。李慧不去,她媽就硬拽著她,李慧閉著眼睛,屁股朝下墜著,兩只腳死死的蹬在地面上,跟她媽唱著反調。路上遇到熟人,問她,女兒怎么啦?李慧媽說,沒事,有點頭暈,在床上躺的時間長了,出來活動一下。
李慧其實心里都清楚,只是控制不住自己,她不是瘋子,她是心魔。她能怎么辦?只有以病蓋臉,將錯就錯。
不然怎么辦?臉已經丟盡了,實在沒臉見人。
李慧是知道哥哥敲詐了許強一筆錢,事情到這個地步,她是不能控制的了,只好以傻賣傻,反正她有病,精神病,是沒有行為能力的人。
在家住了一段時間,李慧的眼神沒有先前那么呆滯了。母親很高興,張羅著讓李慧回到工作崗位上去。一來不跟社會脫節,二來能拿上全額工資。許強給的二十萬,除過李慧住院花費,剩下的不能讓李慧知道,潛意識里,李慧媽覺得拿女兒的聲譽換來的錢,她花著有愧。
領導架不住李慧母親的糾纏,加之考慮到李慧才三十多歲,出了這檔子事,人生就這樣毀了,動了惻隱之心,同意李慧上斑,只是原來的崗位不能呆了,安排到后勤上去。
李慧上了幾天班,后勤上的同事滿腹牢騷,李慧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整天不說一句話,看著一個地方,一看就是大半天。看見有人進來,行動倒敏捷,身子一閃,躲起來了,完全不能當作一個正常人使用。有時候實在忙不過來,叫她搭把手,她石雕似的,沒有反應。
有好事的同事,就跑到后勤部看李慧,結果,他們失望而歸,李慧既沒有漂亮的臉蛋,也沒有傲人的身材,剪著個短頭發,面容黃腫,像個大媽,這樣的人也有資格發生一夜情?他們憤憤不平。
漸漸的,李慧都不記得自己會說話了。
總不能老住在娘家吧,李慧媽張羅著李慧再嫁,李慧反正是精神不正常,李慧媽這樣想,李慧自己也這樣想,一切由母親做主吧。
李慧媽替李慧見了幾個,對方不是年紀偏大,就是家里負擔過重,高不成,低不就,一晃,時間過去了一年。
又是李慧的師傅,仿佛好人做到底,給李慧介紹了一個男的,是她愛人的同事,單位的司機,四十五歲,喪偶,帶著一個女孩,有房,雖然沒有私家車,可是單位的車就跟自家的車一樣,每天可以開回家。
李慧回家跟母親說了,母親知道,李慧是想讓她代替自己去相親。李慧媽愛憐的看了一眼女兒,唉嘆了一聲,多好的女兒,一步錯,步步錯,現在人基本上是廢了,整個一具行尸走肉,什么時候能好起來呢。
李慧媽相親回來,半天沒說話,晩上把李慧叫到跟前,說,人看起來老實厚道,個子不高,禿頂,看起來老相一些。媽是這樣想的,咱們是找好好過日子的人,長相是次要的,年齡大點也沒關系,對不對?李慧點頭說,對!那媽就替你做主了。一切媽說了算。李慧乖巧地說。李慧媽得到李慧的同意,立馬打電話給未來女婿,幾乎是喊著說,喂!小劉嗎?星期天到阿姨家來認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