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小胖的媽媽
李老四說“哪能啊,咱老李家男人,一口吐沫一個釘,我絕對說話算話,您們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別擔心我了,還是想著趕緊給我媽治好了吧”
說著笑著,老兩口的心情跟來前相比倒是更加松快了。
老牛不緊不慢的走著,三人渴了就喝些水,餓了就墊吧一口干糧,想著這都是二嫂子給預備下的,老四說:
“爸,二嫂雖說心直口快了些,心眼其實挺好的。你也別怨著二嫂,她兩個兒子,將來蓋房子娶媳婦,負擔重,也是窮怕了,怕被我這一只眼給拖累了呢”
李老頭一邊聽著,一邊拿出了別在自己腰帶上的一個黑色布袋子,那里頭裝的是自己家種的大煙,還是老太太健全的時候,收拾好曬干的大煙葉子,一點點的給搓成了煙絲。
想到這,看了看老太太不大利落的左手,跟說話不利索的歪嘴巴,又嘆了口氣。
接著用孫子們用過的破作業本撕成的紙條,慢條斯理的包上一撮煙絲,裹緊,末端用舌尖舔了下吐沫,粘上,才卷好了煙。
拿個洋火(火柴)給點上,吧嗒吧嗒的吸了兩口,又吐出來。這才開口接著李老四的話說
“你說的,爸都知道,這三個兒媳婦啊,老大家的除了她那一家的事,別的都不愿摻和,老三家的嘴甜,雖說表面上看上去挺無害的,可是個心眼多的,那時候結婚我就反對來著,有這么個玩意兒,還不把家攪的不得安寧,可架不住你三哥喜歡,也就罷了。”
又吸了口旱煙,接著說“你二嫂是個性子潑辣的,又生了倆兒子,向來眼高于頂,可不分家,卻總要被你媽壓一頭,她不滿意,我也知道。分家這事,我琢磨了,估計也不是她自己想出來的,必定啊,是老三家的起了頭,又對著你二嫂說了不少話,這才攛掇的她直愣愣的說出來氣你媽,等醫好了你媽,回去就分家,我不怕村里人笑話,我跟你媽歲數大了,還想過安生日子,多活幾年呢。”
聽到這,李老太有點躺不住,完好的右手,撐著就要起來,嘴里也烏拉烏拉急著說話,李老頭一把扶著,安慰說
“快別折騰了,我知道你舍不得分家,可現在跟過去還不一樣,咱們村老丁頭不也分家另過了,我看人過的挺好,有一就有二,咱們分了家,也還是一家人,一個村里住著,不會比原來差”
老太太其實明白,鬧到今天,不分家的可能性不大,慢慢的靠著李老頭躺下,默默流淚。
三人都沒了聊天的欲望,沉默著,終于進了縣城。
一路走,一路問,終于把牛車趕到了縣醫院前頭,可看門的人不讓把車放門口,說影響形象。
李老四無法,只能又把車往前趕,看到不遠處的一個像菜市場的地方,李老四看人有賣菜的,賣水果的,賣鍋碗瓢盆,衛生紙生活用品的,還有賣花的,只有他想不到,就沒有人不賣的。
想著求人大夫給看病,不能空手,在水果攤順道花了9塊買了一個水果籃子,總共也就倆蘋果,倆梨,倆香蕉,還有一把棗子。又給人老板說了一堆好話,加了一塊錢,人才答應給看著牛車。
李老四給人水果老板一陣道謝,背著李老太,帶著李老頭就朝著醫院走,路上李老頭還念叨“也沒見他蘋果有啥特殊,就單獨包了幾個袋子,放個籃子里,又不是肉做的,這就要收9塊啊,吃不起,真吃不起。”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李老四這邊心里念起了生意經:如果我去村里收了水果,再賣到縣里,那得賺多少……
到了醫院,他們也不敢亂走,看那有個導診臺,李老四就上去問:
“同志,你好,我是想問你們醫院有個叫孟志強的醫生嗎”
女護士年輕,長的也漂亮,不過素質可不咋的,正拿著剪刀修自己的手指甲,聽見有人問話,抬頭一看,嚇一跳“呦,這哪來的土老冒,還是個獨眼龍。”這話在心里過了一遍,好歹,沒說出來。
咳了一聲,清清嗓子說“我們這沒有姓孟的大夫,您是要看內科,外科,還是神經科,得去那邊排隊掛號”。
李老四不死心,又問一遍“同志,你再給確認一下,我們找孟大夫有急事,我們是金郎中介紹來的”說著,又一手托著老太太,一手從懷里掏出信物,遞給小護士。
那小護士看都沒看,也沒接的打算,只是重復一遍,“我們醫院沒有姓孟的大夫,再說,這都什么年代了,還搞特殊關系,這是作風問題,你知道嗎”
抬起頭看了一眼李老四跟后面跟上來的李老頭,又說“有病就去排隊交錢掛號,后面還有人等著呢,別磨磨蹭蹭的,”
李老頭剛過來聽見后半截,就有些生氣的說“哎,我說你這小同志,怎么說話呢”
小護士雖說自覺理虧,可想想這鄉巴佬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樣,自己的大姨父可是院長的同學的親弟弟呢。
想到這,又硬氣了,梗著脖子回了一句“我說,有病要去掛號,怎么了嗎”
李老頭想說什么,一邊李老四攔著,一邊自己心里也知道,這里是縣醫院,自己人生地不熟,不能得罪人。
于是,只能氣急了是的用手指了指小護士,到底沒說啥,被李老四拉著去掛號了。
小護士吐了吐舌頭,又低下頭開始磨指甲,碎碎念道““這可是縣醫院,真是,什么阿貓阿狗都來瞧病,你瞧的起嗎?”
李老頭一家走遠了,沒聽見。
到了掛號區,他們才發現,縣醫院就是縣醫院,人掛號看病還都排著長隊。李老四一家也就排上了。
馬上輪到他們的時候,卻見一個穿白大褂的人過來,還帶了3個人,也沒打招呼,直接就插在了李老四一家的前面,李老頭想說啥,李老四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對李老頭示意算了。
于是又排了一陣,終于輪到他們,人問“掛什么科”李老四就回“我媽好像中風了,給看看”人就給了一張紙,上面寫著神經內科。
好在掛號費不貴,就1塊錢。想在問神經內科怎么走,人已經忙著下一位了。
只能從隊伍里出來,又問了兩個人,才算是找到了神經內科的門。不過這門也不好進,門口還排著隊等叫號呢。
這一等,又是快1個小時,李老四還好,倆老人有點又渴又餓,要挨不住。李老四讓倆人排著,自己要去給他們買吃的。
李老頭小心翼翼的拿出紅布包,又數了一遍,錢還剩下57塊8毛8,把零給了老四,說“幺兒,去買點吃的,喝的,這餓的肚子直叫喚,也不知道啥時候看上病。”
李老四接過來,剛要走,李老頭又說“買了一籃子水果,連大夫面都沒見到,白花了9塊錢,順道給人退回去吧”
老四應了聲,心里也知道,這水果籃子恁貴,老頭老太肯定舍不得吃,也就沒咋說啥,接過籃子,就走了。
這邊,李老頭拿著紅布包數錢的時候,可是當著不少人,這邊李老四剛走,那邊這錢就讓小偷給盯上了。
這不,倆人都有些尿急,老頭先是托人把老婆子給扶進去女廁,好歹老太太腿腳不利索,但是一瘸一拐的也算能走。
李老頭等著她出來,又給扶回座位,這才自己去廁所。出來的時候,讓人碰了一下,他也沒在意,醫院男廁人也不少。
回來剛坐下,老四回來了,看樣子果籃是賣掉了。
先是給了倆老人一人一個煎餅,自己又拿出一瓶水,擰開,遞給老太太,老太太還沒來得及喝,叫號到他們了。
沒吃沒喝,老四背起老太太,老頭也跟著進去了,不過放下老太太在凳子上,穿白大褂的戴眼鏡醫生就說“家屬在外面等”
李老頭跟老四又回門口站著,見醫生翻了翻李老太的眼皮,又尋問了下身體狀況,知道除了吐字不清,連同左胳膊跟右腿都有些用著不利索,也就不再繼續問,在紙上寫寫畫畫。
然后就招呼李老四囑咐“還是得先做個顱內檢查,確認病發誘因及腦是否涉及出血,如果出血,正好確定出血位置,才好對癥下藥,不過看老太太這狀況,最好還是辦個住院手續,在24小時觀察一下。”
李老四連聲應好,又問住院費多錢,大夫倒沒因著是外地人就戴有色眼鏡,還是耐心解釋,“普通病房6人間,一晚也就25。要是確定住,我就給你開住院單子,一塊去交錢就行。”
李老四沒說啥,老太太心疼錢,又是搖頭,又是說話,李老頭聽懂了,也說“我們再看看”見醫生點了頭,這才出來。
去繳費,還得排隊,這時間,李老頭跟老四一塊,三口兩口解決一塊煎餅,待咽下肚,也輪到他們了。
遞了單子,人伸手,說“18”。李老頭掏腰包想拿錢,結果倆褲兜翻個底朝天也沒找到。
人等的不耐煩,讓上一邊翻去,李老四看出來了,問“爸,你想想,是不是放哪了”李老頭欲哭無淚,說“就在褲兜啊,衣裳兜翻了也沒有。”
李老四說“不會讓人偷了吧”李老頭當時其實心里有猜測,想到出廁所讓人碰了一下,立馬也顧不得場所就叫嚷起來“這可是你媽的救命錢啊,誰這么喪良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