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無論如何都難以徹底開心的人,這無疑是個悲劇。
倒不是說我過于追求完美——雖然有人總喜歡拿處女座來黑我。我的意思是——我經常會擔心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這些事情原本很難發生,卻被我的潛意識無限放大,導致蠶食了原本就不多的快樂。用通俗的話說就是:活得太累。
比如我偶爾在五星級酒店游泳的時候,本應沉醉于天籟般的小夜曲,流連于靜謐的幽雅環境,并安睡于泳池旁松軟的躺椅上,獲得完全放松的身心靈。然而實際情況是,每隔三兩分鐘我就會睜開眼睛四處看看,怕有人把我的儲物柜鑰匙偷走,即使這泳池空蕩蕩并無一人。
我甚至會覺得,如果酒店服務員知道我每隔幾分鐘睜眼抬頭四處觀望做找人狀的真實目的,一定會鄙視我的沒見過世面,畢竟這里是人跡冷清的高檔會所呢。
不過這比起我媽來就小巫見大巫了。不論我帶她去的是三亞還是芽莊,她一般都是端坐在海邊沙灘的躺椅上,懷里抱著她的手提大花布包,緊張兮兮的四處張望。我問她包里裝的是什么值錢東西,能不能放下來別抱著?她一般都會說:“還能放下來啊?!人生地不熟的,丟了都沒地方找!”
“那包里到底是什么?”
“東西倒沒什么,幾瓶水,還有件衣服--萬一濺了海水要換呢?”
“你看,我花了這么多錢讓你來度假,不是讓你來看衣服的,你能放松點嗎?”
“不能。”
--可見我的沒見過世面以及不放松是有遺傳基因的。
我小的時候經常會擔心我媽有一天死了,我可傷心壞了,覺得這事兒太不可思議,又太絕望恐怖了。現在更多的時候是擔心我有一天死了,我媽可傷心壞了,覺得這事兒更加絕望和恐怖。
我雖然擔心自己會忽然死掉,可是行動上也并不怎么謹慎小心、自律自控。
比如我雖然屢次體檢都提示膽固醇超上限,但依然我行我素的每天吃上兩個雞蛋;雖然我知道自己應該避免久坐,善待前列腺,但仍然一不小心就把屁股坐麻了;我現在也很少去運動了,因為總是“碰巧”有各種各樣的事情耽擱了,比如“有點感冒”,或者“需要回老板一封郵件先”,要不然就是“想跟兒子多玩兒一會兒”。
有時候我坐在辦公室里,算計著工作了十幾年,薪水也漲了十幾倍,為何還有那么多的不開心呢?這只能說明,要么錢多了并不一定能帶來開心;要么就是我的錢根本還不算多。
也許真相更接近后面那個。不過不論真相是哪個,我都算是一個矯情的人了。
有時候我用丘吉爾的名言來勸慰自己:
當我回顧所有的煩惱時,想起一位老人的故事,他臨終前說:一生中煩惱太多,但大部分擔憂的事情卻從來沒有發生過。
當然我也不知道丘吉爾這個老大爺是否真的說了這句話。我讀過太多的雞湯,以至于現在看到雞湯就想吐。可要就此說雞湯毫無用處卻也不對,畢竟你不能吃飽了就罵廚子啊,我好歹還算是個善良的人呢。
不過我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對天發誓:雞湯可以有效提升你意淫的功力,就好比你看了別人勵志的經歷,就瞬間仿佛自己也可以跟他一樣了,而實際上執行力強的就做了幾個計劃,執行力差的就做了幾個美夢,僅此而已。所以我現在知道了,可以對著雞湯里面的偶像和榜樣說上一句:可是,我跟你們不一樣啊!
我之前還吃過一個保鮮膜,也讓我牽腸掛肚了好一陣。那次在金錢豹,我看到包裹的玲瓏剔透的壽司很是可愛,于是拿了兩個來品味。吃到第二個的時候,我忽然意識到壽司外面裹著一層白色的保鮮膜。我從嘴里拽出來長長的一條反復確認,然后腦子里面一片混亂:
這么說,剛才吃掉的第一個壽司也一定有保鮮膜的,想必我是吞下去了。這下可壞事了。我要死了。保鮮膜可能會引起腸梗塞,或者粘在我肚子里面不出來,然后化成一堆毒素,慢慢侵蝕我的肉體。我先是低燒,進而高燒,然后就昏迷不醒,最終隔兒屁。。。
我一直擔心到現在,也不知道那個保鮮膜是拉出來了,還是一直都在。我也曾怒氣沖沖的撲到金錢豹的壽司廚子那里試圖理論:為何不提示客戶,壽司外面是裹著透明保鮮膜的?!
后來未遂是因為在我開口之前,發現壽司臺子上確實立著一個牌子,上面白紙黑字的寫著:請不要吃保鮮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