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特別期待夜晚的到來。從前是喜歡熬夜,覺得夜里安靜,而腦子卻是非常清醒的,無論讀書看電影或是趕稿子,都會有比白天更多的收獲。讀的書看的電影總能看出許多意味深長的東西來,這些是白天得不到的,即使白天是一個人在家里,鄉村的白天除了能聽到遠處的幾聲狗吠,不多的幾聲車的喇叭聲或是樹上的幾聲鳥啼外,其實也是很安靜的。可是不行,沒有夜晚的那種安靜。
那種安靜是一種獨享,你能聽到整個大地上人們睡眠的呼吸聲,好像除了你之外,這個世間是停頓的,所有的一切都停止了運轉,只有你是醒著的,會讓人有一種徹底的放松感,好像自己是一棵樹,沒有了束縛的繩索,枝椏上每片葉子都能靈活的翻轉,那種感覺妙不可言。
可現在不行,不能再像從前那樣肆無忌憚的熬夜。因為年紀大了,身體沒有了繼續揮霍的資本,只能老老實實的睡覺。而且據說十一點以后睡覺都是熬夜,所以十點半便上床安寢,在十一點之前最好能進入夢鄉。而我現在特別期待夜晚的來臨,是因為那樣的夢鄉會帶我進入到另一個世界中去。
每晚躺下,好像一尾魚棲息在了湖水的底部,透過月光,能看到波紋隨著風一蕩一漾,我窩在一個柔軟的懷里,不一會兒就沉到了黑甜鄉里去。自立秋后,白日里還會覺得熱,可早晚亦能覺出涼意來。抬頭看天,一下子就高遠了,風中已失了溽熱之氣,代之的是秋的涼爽。夜里躺下,只聽得窗外蟲聲啾啾,臥在這一片蟲鳴聲中,身體也變得輕盈了。風吹起簾子,拂過臉龐是那么的輕柔,還沒入睡便已覺得這一切如夢境了。
這幾日睡前會讀幾頁《蔣勛說唐詩》,看到王維的詩,心里總會不由得一蕩,像有一片竹葉落于水澗。再讀到義山的詩,心里會生出一種繾綣之情,整個人都變得溫柔起來了。
喜歡這樣,用游離的狀態浮于生活,好像存在于生活中,卻又與生活剝離。前段時間見朋友讀玉村豐男的《隱居的愿望》,滿喜歡的。書里沒什么華麗的詞藻,只是簡單的絮叨他的老年生活,寫些細碎的瑣事,畫些他種植的小花草,但還是會感動到我。
比如他寫紅山紫莖,“而看著這一刻還盛開著的白花,就那樣凋落在雨水打濕的黑土上,也會不由得想要念誦那句經文:生者必滅,會者定離(有生命的事物必將死去,相遇的人必定分離)。對于隱居,他這樣理解:所謂隱居,不就是從世間交錯雜亂的信息中超脫出來“隱而居之”嗎?喜歡他這樣的靜心,隨性而不懈怠。心境沉靜,認真地投入到自己喜歡的事物中去。
這是一種隱匿吧。將生命隱匿于生活中,于世事中不問世事,身體會有勞碌,但不會過多的投入,喜歡這樣的狀態,并這樣匿于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