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短言：《穿越后，我成了傻子的童養媳》——選自公眾號損色
摘：我不過是一個成天掛著兩條鼻涕的傻子的童養媳。
作者：朵格
1
夏天的風最是膩人，風一吹，被汗水浸濕的后背便傳來一陣涼意。
我坐在陸允真房門前的臺階上，一邊晃蕩著雙腿一邊去聽里面的動靜，一屋子
的奴婢吵吵嚷嚷亂作一團。
想到陸允真那一頭的包，我突然心情大好。
“呸！一個個的，凈不讓人省心！”大丫鬟彩釧端了水盆摔門而出，斜著眼朝我這邊啐了口唾沫，“大少爺不是跟你在一起的么？怎么就會捅了楊樹林里的馬蜂窩？”
仔細想了想，我今天的動作隱蔽極了，定不會被人看到，于是理直氣壯地挺直了背：“大少爺要去哪兒玩，我哪攔得住！你身為大丫鬟玩忽職守，一天天的不是摸牌就是偷懶，我還沒說教你呢，你倒是先質問起我來了！”
彩釧極力忍住想一盆水潑我臉上的沖動，只罵罵咧咧地走開了。
“不過就是個不見光的童養媳，真把自己當主子了……”
她并不掩飾自己的音調，至少我這個當事人是聽得清清楚楚。我聳聳肩，她說得也沒錯。
我叫蘭茵，是個倒霉催的穿越女，父親是蘇州知府，聽著雖然花團錦簇的，毀就毀在我穿成了龍鳳胎里那個妹妹，母親還因我難產而死，于是我一生下來就沾了“不祥”二字。從小沒名沒姓地養在下人的院子里，還不到十歲就被賣到這土財主家做童養媳。做童養媳也就罷了，丈夫還是個話都說不清楚的癡傻兒——跟我這個喪門星倒也還算般配。
這個傻子也是個不受寵的主兒，生下來克死了親娘，望子成龍的陸老爺把他當未來狀元培養了四五年，發現這小子居然越長越癡傻，五六歲了竟連話也說不清楚，恰好那續弦又得了個小兒子，于是陸老爺逐漸心灰意冷，改把希望放在小兒子身上去了。
陸老爺這么一冷，陸允真這一屋子的下人也就懶散下來，有時竟然連飯也不給吃，還好我前世學過生火煮飯，不然怕是要和陸允真一塊兒餓死在這里。也正因為下人們的懶散，才給了我可乘之機去捉弄陸允真。
陸允真這人，我見了第一眼就討厭，想到第一次見他那天的情形，我不由得又皺起眉來。
“娘子……”他怯怯地抬眼看我，聲音像是蚊子在哼。
“閉嘴！誰讓你這么叫我了！”我沒好氣地瞪他，就好像我在這個世界的悲慘遭遇都是因為他一樣。
“王嬤嬤說的……你是允真的媳婦……”他的手指不安地攪在一起，把頭埋了下去。
“以后不準這么叫我！你幾歲了？”
“八……八歲……”他的頭埋得更深了。
看他這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我突然覺得自己不該對他發火，于是緩和了語氣道：“我比你大兩歲，你，管我叫姐姐！”
“好……好，姐姐……”陸允真突然抬起頭，像是得到什么認可一樣笑了起來。
第二天我就后悔給他好臉色看了——因為他實在太太太話多了！一會兒纏著我嘰嘰喳喳，一會兒拉我去園子里玩，就連穿衣吃飯都要我伺候。就好像我不是來嫁人，是來給人當保姆的一樣。
“姐姐姐姐，你有名字嗎？”
“……蘭茵。”
“誒？可是知府大人姓柳啊？”
“姐姐姐姐，你怎么總是不開心，難道你娘也死了嗎？”
……這小嘴真是抹了蜜一樣。
“沒關系，我娘也死了，我和姐姐是一樣的。”
的確，一樣倒霉。我扭頭去看他，心里生出的那一絲同情在看到他那副舔狗般癡傻的表情時頓時灰飛煙滅了——這小傻子，真煩人！
2
說起來小傻子也是個可憐的，被馬蜂蟄成了豬頭親爹也不來瞧一眼，連得一屋子的下人也不給他好臉色看。最后還是我被派去給他洗臉涂藥。這傻小子好像忘了是被我攛掇去捅的馬蜂窩一樣，一看見我就樂呵呵地笑起來。
真是個傻子！
這些天小傻子因為被馬蜂咬了，沒有拉著我到處跑，我也樂得閑著，一到下午就跑去荷花池邊的亭子里歇涼。
這日我正盯著水面的荷花池出神，突然后腦勺傳來一陣劇痛。
我惡狠狠地回頭去瞪拿石子砸我的那人。
那小丫頭似乎被我的眼神嚇了一跳，還是強撐著威風喝道：“你是什么人！”
我上下瞟了她幾眼，看樣子是個被嬌縱壞了的小丫鬟。于是不理她，只管撇過頭去想我自己的事。
“說你呢！”她卻不知好歹地過來推搡我。
“這位妹妹。”我深吸一口氣，好言好語地對她說，“我是大少爺房里的，你有什么事么？”
“原來是那傻子的人！”她“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接著又像只討人厭的呆頭鵝一樣昂起頭說：“我是二少爺身邊的一等丫鬟！”
我十分確定她說這話是想激我去奉承她。
見我沒有動靜，她又伸出手來扯下我頭上的鈴蘭花銀簪。
“你這個服侍傻子的，憑什么戴這么好看的簪子？”說著就比劃著要往自己頭上戳。
她這樣的人我平日里見多了，于是也不生氣，只是平靜地說道：“妹妹說得對，妹妹離我遠些罷，免得被沾了傻氣。”
聞言她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語氣里帶了毫不掩飾的嫌棄：“說得也是，我可不要傻子的東西。”
她拎在手中把玩了一會兒，突然揚起手臂掄向荷花池，那銀飾上的花兒互相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在陽光下劃了一條弧線就“撲通”一聲沉下水去。
那是我這一世的家人給的嫁妝，就那么一樣，本來我還想拿去當了換錢偷偷跑出府去浪跡天涯的。可惜了。
盡管如此，我還是不愿和她有爭執——她主子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小少爺，而我，不過是一個成天掛著兩條鼻涕的傻子的童養媳。
我看也沒看她，起身徑自往小傻子屋里走。
“你站在這干什么？”
小傻子見我面色陰沉，忙擠出個笑臉，“我睡醒了見不著人，就出來尋你了。”
我點點頭，也不理他，哼哧哼哧地走在前面。
“對了姐姐！”他小跑過來追到我身邊與我并肩，頗為自豪地說，“我自己把藥涂好啦！”
我這才停下腳步看他，發現他腫成豬頭的臉上油光滿面——更像豬頭了。
3
“你瞧瞧你，臉上剛消了腫，又被弄成這樣！”
我一邊給小傻子上藥，一邊咬牙數落他。這小傻子的臉真是多災多難，前些日子被馬蜂蟄，今天又不知道磕到了哪里，右邊眉毛上破了好大一塊皮。
小傻子的腦袋被我暴躁的動作弄得東倒西歪，他還是傻呵呵地笑著，看得我心里更生氣了。
“說！怎么弄的！”
“今天下午我在園子里遇著允杰了……”
我耐著性子聽他說了半天，才知道原來是小傻子出去逛園子時遇上了正逗鳥的二少爺陸允杰。家里的主子不待見小傻子，下人們怠慢小傻子，那陸允杰也有樣學樣，竟縱著鳥兒把小傻子啄得哇哇大哭。
“他欺負你你就不會還手啊！”我氣得把手里的藥膏往桌子上“嘭”的一砸，小傻子嚇得肩膀抖了一下。
真是傻子！好歹也是個主子，怎么混成這個樣子！
“你等著！”我把藥膏揣在懷里，氣沖沖地進了廚房，又氣沖沖地出了院子。
第二天一早，就聽說二少爺為了他那只撐死的小鳥哭得死去活來。
再后來，他非說是小傻子害的，要叫陸夫人打死小傻子償命。
陸夫人也是個狠的，平日里克扣小傻子的衣食，如今自己的寶貝兒子又哭成這樣，管他有沒有道理，直接就捆了小傻子拖去堂上打了好幾板子。
我在房間里氣得晚飯都吃不下，小傻子那么蠢，肯定是連辯解的話也不會說一句。真是……真是令人不省心！
晚上小傻子被人抬回來時，下人們避之不及都躲了去，只有我給他鞍前馬后地又是上藥又是換衣服。
每次他受傷都是害我勞累！何苦來哉！
“他冤枉你，你不會反駁是不是？”我點了僅剩的油燈，連罵他的話也不敢大聲說，生怕呼出的氣熄滅了燈火。
小傻子嚶嚶哭著，抽抽搭搭地回了我的話，“如果……如果我不說是我做的……他們就會查到是你……”
我語塞，只能沉默地扒下他的褲子，給他青一塊紫一塊的屁股上藥。
待我上好了藥，他也不哭了，反而紅了臉向我道謝。
我坐在床邊，默默地垂下腦袋，一聲不吭。
見我沮喪的模樣，他忽然探出上半截身子，從堆在床邊板凳上的衣服里掏出個什么玩意兒，一臉期待地遞到我眼前。
我并不看那東西，只是借著燭光將目光移到他臉上，額頭上的血已經干成暗紅色，被淚水打濕的睫毛一顫一顫，只有一雙大眼還似從前一樣明亮。
“姐姐……”
或許是我看著他出神太久，又或許是他抬起的手太累，他輕輕喚了聲，又抖抖手中的東西。
這時我才看清——那是支簪子。銀色的鈴蘭花上還沾了幾點泥點子。
我不知在想什么，久久沒有回神。
他像只等待主人夸獎的小狗，瞇起雙眼笑著搖晃那根簪子，“姐姐！我在荷花池里找了好幾天才找到的哦！”
我還是愣愣的，只感覺眼前他那張張揚的笑臉漸漸模糊，臉上也濕漉漉的一片。
“姐姐？”
直到他慌張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才回過神來用本就不干凈的袖子抹了一下臉，然后一把奪回那支銀簪，頭也不回地沖出門去。
4
自那晚后，我發現我好像沒那么討厭小傻子了。就算他還是像舔狗一樣對我傻呵呵地笑，成天黏著我叫我“姐姐”，我也不像從前一樣只想避開他了。
我應該是習慣了做他的童養媳。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他真的開竅了，我漸漸覺得小傻子也不是那么傻了，偶爾他也有腦子靈光的時候。
比如他一晚就背下了一本詩集，再比如他寫的字十分好看。
只是他說起話來，還是讓我一聽就覺得這是個傻的。
于是我也發現了——小傻子不是真的傻，只是語言天賦不太行，或許是技能點全都點到讀書寫字上了。
小傻子的天賦可不能被埋沒掉，于是我在教他讀“八百標兵奔北坡”的同時，給他琢磨了一個主意。
“陸允真。”
突然被我正正經經地叫了名字，他顯然有些不適應，扭捏地叫聲“姐姐”，算是回應。
“你會作詩嗎？”不會也不要緊，經歷過九年義務教育摧殘的我腦子里總算還記得幾首罷。
“好像……好像可以……”
“你寫下來，寫在這里。”我給他推過去一張紙，然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間，從松動的地板里摳出來幾塊碎銀子——我存了好些日子的，菩薩保佑，小傻子可要給點力。
等我收拾好回去時，他剛好放了筆。
我點點頭，小心將紙折好揣進懷里，又囑咐了他不要到處亂跑，才放心地出了院子。
明天就是陸老爺的壽辰，到時會有不少貴客，我只需要用銀子收買陸老爺那邊的下人，叫他們幫忙把陸允真的詩呈上去，再美言幾句。到時候一說是陸家公子作的詩，不論真實水平怎樣那些賓客總會夸贊一通，再說陸老爺的性子，定是會從此重視起這個傻兒子來。
將一切安排妥當后，我難得心情好，坐在小傻子床邊，一邊縫衣服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與他聊天。
“姐姐，你今天要我作詩干什么啊？”
“給文曲星看看，你這水平能不能考狀元。”
聽我這么胡謅，他抿嘴呵呵地笑起來。
“姐姐，你再叫叫我吧。”
我抬頭瞥了他一眼，“小傻子。”
他神情一滯，竟抓了我的胳膊左右搖晃道：“叫我名字嘛姐姐……”
“好了好了，別晃，我拿著針呢。”我甩開他的手，嘴角卻暗暗勾了起來。
他還在傻笑，不知道是在看我，還是看我手中的衣服。
燭影晃晃，蟬鳴聲聲。
5
又是一年冬天，白雪簌簌，寒風凜凜。
冬日的太陽最是稀罕，腳踏在雪地上咯吱咯吱響，我脫下了厚重的斗篷，抱了個暖爐在庭內信步走著，一邊曬太陽一邊等小傻子回來。
自從去年陸老爺壽宴上我的一番布置過后，小傻子在這個家里的地位日漸上升，陸老爺不僅重新翻修了院子還送來了幾批下人。我和小傻子再也不用在冬天挨餓受冷，我也不用事事親力親為了。再加上今年小傻子一舉考了秀才，如今他的地位倒有和二少爺陸允杰比肩之勢。
如今的我，還真有些富家太太那份悠閑樣兒，每天不是睡懶覺就是在庭院散步等小傻子回房。除了小傻子的生活起居還是我在照顧，我也算是府里第一等閑人了。
走過拐角，遠遠看見院門外幾個高大的少年圍住一個個頭較矮的男孩——根據那男孩正紅色的虎頭帽我認出那是我等的小傻子——我織了大半個秋天才織成的帽子，在小傻子一臉嫌棄的表情下強迫他戴去上學。
“陸允真！”
那幾個少年齊齊轉過頭來看我，又狠狠地瞪了一眼小傻子，嘴里嘀咕了幾句什么才紛紛散去。
我快步走向小傻子，抽出暖爐里的手貼在小傻子凍得紅通通的臉上。
“怎么樣？暖和吧？”
小傻子的臉好像更紅了，他蹭了蹭我的手心，綻放開一個比冬日驕陽更暖人的笑臉：“暖和！”
我趁機捏了捏他的臉。嗯……臉上的肉少了，少年清晰英朗的輪廓也漸漸顯露出來。
“剛剛那幾個人跟你說什么呢？”
小傻子抱著書本的手緊了緊，支支吾吾道：“也沒什么……就是……讓我幫忙把先生布置的文章寫了……”
我停下腳步，皺眉道：“他們自己沒手嗎？干嘛要你寫？”
見他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我更加來氣了。
“結果你就答應了？”
小傻子垂下眼簾，呼出的氣息在冷空氣中氤氳。
“原來這些天你夜夜熬夜都是在幫別人寫文章啊？陸允真你能不能有點出息？別人欺負你你不會反抗嗎？”
小傻子的雙手絞在一起，指關節隱隱發白。
“呵，我還當你熬夜學習是為了自個兒的前程拼搏，白害我一夜夜地在旁邊為你研墨點燈……我告訴你，從今往后你都不許幫他們做事！”
“可是……可是書院里的同窗……他們都不喜歡允真……”
小傻子在我的盛怒下磕磕絆絆地吐出一句話，卻被我強硬的語氣打斷：“你要他們喜歡你干嘛！我喜歡你不就行了？”
小傻子猛然抬起頭，期期艾艾地看著我的眼睛，“姐姐……真的喜歡允真嗎？”
“我告訴你陸允真，以后除了我，絕不允許有第二個人欺負你，你再不許對他們逆來順受！知道嗎？不然……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你！”
“姐姐別不理允真……”
小傻子慌亂地抓住我的手，將懷中的書本摔進了雪地。
“我再也不幫他們做事了……姐姐，我答應你，你別不理我……”
看著小傻子發紅的鼻頭，我的怒氣總算被這冰天凍地的雪沖散了。于是我嘆了口氣，抬手揉了揉他的頭。
“小傻子……”
“姐姐……姐姐和允真一起玩雪吧。”
我俯下身去拾起雪地上散落的書本，雪沁入指尖，瞬間一陣冰涼襲來。
“你身子弱，小心著涼……罷了，就玩一會兒吧。”
“嗯！我想堆個雪人陪著姐姐，這樣允真上學時姐姐就不孤單了！”
“傻子，第二天一早太陽出來雪人不就融化了？”
“那明天允真再堆一個不就好了？”
他看向我，滿臉寫著認真。
6
雙膝跪在青石板被硌得生疼，初春的時節還未完全褪去冬日帶來的嚴寒，冰涼的石板穿來一陣陣陰冷的涼意，透過膝蓋，直冷進了心里。
“不過是個被親爹娘丟出門的下賤胚子，也膽敢在我府上作威作福？”
婦人聲音里的寒意比膝蓋下的石板更甚，我仍倔強地挺直脊背，默不作聲地低頭看地板上的裂縫。
陸夫人表面是為了我大鬧學堂而責罰我，然而我心里清楚，她不過是因為沒機會管教小傻子而把氣撒在我身上。
“娘！就是她動手打了我身邊的小廝，快把她發賣出去！我不要再看見她！”
陸允杰搖晃著陸夫人的手臂，不用看他的表情也知道他現在巴不得立刻打死我。
“夫人明鑒，是那起子奴才冒犯大少爺在先……”
“住嘴！有你說話的份嗎！”
得了，這是打算無論如何都要將我趕走了。
但是我并不后悔，我竟不知道小傻子在學堂也能被欺負成那個樣子，幾個奴才而已，不過仗著陸允杰的勢就敢如此作弄主子……活該被我用掃帚打得抱頭鼠竄。
“來人，把這個小賤人綁了賣出府去！還真以為自己是少奶奶了……”
幾個粗壯的婆子見勢就要來扭我的手，我定了心神大喊道：“我好歹也是老爺定下來的童養媳，是大少爺府里的人，再怎么也該過問了大少爺才是！”
陸夫人冷哼了一聲，抬起腳就想往我心口踹。我正算計著要怎么才能躲過這一腳，身后突然響起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蘭茵！”
我懸著的心突然安頓了下來——是小傻子。
陸夫人急忙收了腳，差點一個趔趄摔下地去。
她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但看在小傻子在陸老爺心里的分量上，她想當著小傻子的面動手打我也要掂量掂量能不能下這個手。
“給母親請安。”
小傻子禮儀學得極好，即使對上這個典型的惡毒繼母也能不動聲色地做全禮節。
“真兒來了？你屋里頭這個丫頭惡毒蠻橫，母親先幫你收拾了，日后再給你挑個好的。”
陸夫人此刻臉上的表情極其精彩，明明心里恨極了這個繼子，又不得不裝得一副母慈子孝的樣子，全了她陸府夫人的臉面。
“母……母親，蘭茵她只是行事沖動了些，今日在學堂里，確實是二弟身邊的下人先動的手。”
嗯，小傻子如今在陸夫人面前也能改掉結巴的毛病了，果然讓他上學是對的。
我悄悄抬眼看他，小傻子白凈的臉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大概是從學堂一路跑過來的。
“好了，內宅之事自有母親做主，你不要被這小賤人誆騙了去。來人，把她給我……”
“母親！”小傻子急了，往前踏了一步擋在我身前，一字一句道：“蘭茵是我的妻子，是我院子的主人，母親怎可把她當一般下人對待？”
“什么妻子不妻子？當初把她指做陸家的童養媳不過是為了有個人照顧你，連族譜都未入，算哪門子的妻子？”陸夫人氣得臉發白，指著我的鼻子罵道。
“允真已稟過父親，清明祭祖時就把蘭茵的名字寫入族譜。”
這下不只陸夫人，連我也懵住了。原來他這時候才過來，是因為先去求了陸老爺嗎……
“你！”
未等陸夫人繼續發作，小傻子牽起我的手，對我做了個“你放心”的口型，然后不管堂上人的目光，向陸夫人鞠了一躬，緩緩說道：“蘭茵身子不好，允真先帶她回房歇息了。”
說完，我也不顧陸夫人如何盛怒，陸允杰如何哭鬧，任他牽著昂首挺胸地出了廳堂。
我們逆著光，誰也沒說話，他高大的背影為我擋住了直射過來的陽光，這時我才恍然驚覺——小傻子長大了啊。
直到走到了花園盡頭，他才開口道：“姐姐，過完清明節，我就要去參加秋闈了。”
我一愣，隨即點頭，“好，你好好考，我……”
“你不用擔心會被人刁難，入了族譜，你就是……允真真正的妻子了……等我中了舉人，就再也沒人敢欺負你。”
他轉過身來，雙手按住我的肩膀，眼里仿佛鋪開了一整條星河。
“以后，換允真來保護你。”
7?
“再后來呢？”
“再后來？再后來你爹就中舉了唄……”
我回憶著那天，陸老爺為我們辦了一場盛大的宴會，既是慶祝小傻子中舉，又是補給我的一場婚宴。
那一天我十七歲，小傻子十五歲。
我還記得那夜他把頭埋在我的頸窩，喃喃著：“謝謝你……姐姐……蘭茵……我好喜歡你……”
“噢……我想想啊，是不是后來爹得了功名，就把糟糠之妻拋棄了？”
“呸！你再胡說八道小心你爹回來打你！”
“爹才不打我呢！”
小團子笑嘻嘻地挽住我的手，那笑臉像極了這個年歲的小傻子。
“又在說爹壞話了？”
來人拍了拍肩上的落雪，長袍廣袖在空中飄起好看的弧度。
“這么大的雪，也不知道撐把傘！”我扯開小團子的手，起身踱步往他身邊去，踮了腳也伸手去拂他滿頭的白霜，用只有我們兩人能聽清的聲音喃喃道：“真是個小傻子……”
不知怎的，這個用了十幾年的稱呼忽然染上幾分旖旎的曖昧，我感到臉上燙燙的，正想收了手卻突然被一雙溫熱的大手覆住。
抬眸，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明亮的眼睛，眼里是夏夜璀璨，萬里繁星，是春風十里，萬物復蘇。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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